“我会给你开出非常优惠的条件的，宇文碎。”希尔达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只手把玩着围在脖子上的狐皮，“让我想想……如果你现在跪在地上绕着办公室爬上一圈，在学十五声狗叫，最后跪在我的面前舔我的脚，我就答应给你在商会里找个不起眼的位置，让你衣食无忧，如何？”

“会长，您这玩笑开得可真不是时候。”虽然嘴上这么说，宇文碎可不知道希尔达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只好干笑两声蒙混过去，“我都觉得这屋子里的壁炉不够热了。”说完这句话，还拿起拨火棍，让壁炉燃烧的更充分一些。

他们俩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几天前两人不欢而散的地方——布拉迪威德商会的会长办公室。在听到宇文碎所传达的，“冬王”瓦尔特的无理要求之后，希尔达带着宇文碎和伊莱娜回到办公室，准备从长计议。可讨论来讨论去，希尔达依旧拿不定主意，或者说，她始终在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而宇文碎则不得不一边承受希尔达给他的压力，一边忍受伊莱娜几乎能杀人的凌厉视线，现在的他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夺路而逃。可惜，这样的选择并不存在于他面前。

“你应该知道翼人和人类的关系如何吧，珑国人。”希尔达开始说正事，“不可能所有的翼人，都像加路士港那个蠢货骑士一样，融入人类的生活。后面的话，就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要知道，在我看来，与其和翼人开战，还不如熬过这个冬天。”

“龙场上的那些货物，就是你们做的准备？”宇文碎问道。

“啊，临时抽调威尔第所有多余的毛皮，在大雪天气里强迫飞龙运输，将必要的物资分配到尽可能多的市民手中。这两天做得不错，挺有成效的，至少新迭戈昨天已经没人冻死了。”

言外之意就是，在这之前，每天都有人死于严寒天气。

“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宇文碎刚说出这句话，后半句话就留在了嘴里。他深知将翼人带到大地之上，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可如果不这样做，还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冻死。他觉得与其和天气作对，与没有和翼人和谈来得容易。思量再三，他继续说道：“其实翼人与人类的矛盾，是可以化解的，只要我们……”

可希尔达却打断他的话，说起了另一件事：“写不说这个，宇文先生。你不是说在离开商会之后回去追寻理想吗？怎么，现在又打算放弃成为说书人的愿望，转而成为拯救一个愚蠢种族的英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宇文碎不悦地说道。

“就是字面的意思，宇文先生，必要的情况下，你也可以理解成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希尔达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瞪了宇文碎一眼，“我虽然会照顾无家可归的小猫，但绝不容忍背信弃义的恶犬。你觉得我的做法对吗，宇文先生？”希尔达特地在“先生”两个字上，加重了口气，听得宇文碎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你们就不该叫我过来。”宇文碎毫不留情地顶回去，“不是有路德维希在吗？她也可以向你们说明情况啊，何必要找上我？”

要是两个普通人，对话进行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不过宇文碎和希尔达可不是什么，能够随便打发的“普通人”——虽然都在嘴硬，但心中肯定还有不愿轻易说出口的东西。如果哪一方先服了软，今后就绝对抬不起头来。

“总之，你先给我考虑清楚。”希尔达站起身，整了整衣领，“我可不需要一边吃着我给的粮食，一边惦记着山中野味儿的宠物。”说完，希尔达就经过宇文碎身边，走向门口，可在她拉开门准备出去的一刹那，突然回过头来，对跟在她后面一言不发的伊莱娜说：“你给我留在这里，看好他。现在的宇文先生可是个麻烦缠身的大人物，万一偷了我昂贵的私人物品拿去换钱，准备亡命天涯，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然后“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并且将门锁上。

宇文碎把视线扎在地板上，不敢抬头，他甚至觉得视野中，地面的纹路渐渐运动起来，组成两个大字：尴尬。过了一会儿，伊莱娜坐在宇文碎对面，一言不发。壁炉里的木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催促着两人中的一人率先开口。

“你怎么没在龙场上帮忙呢？”宇文碎试着挑起话头。

“要你管？”

好，对话结束。现在，普莉希拉小姐的心情非常不好。以上就是宇文碎能得知的全部信息。深感无力的他连叹气都不敢，只能继续盯着地板发呆。

“……我现在正在受罚。”

突然听见伊莱娜声音的宇文碎猛一抬头，发现她正直勾勾地看着他，回答着宇文碎刚才的问题。

伊莱娜说：“在你离开商会之后，我一不小心弄烂了这屋子里的壁炉，所以被罚一个月的薪水，而且这一个星期，必须要服从希尔达的所有命令。”

宇文碎回头看向壁炉，发现修补的痕迹非常明显，伊莱娜所言非虚，感叹道：“究竟要生气到什么地步，才能弄坏花岗石的壁炉啊。”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炉火中添一把柴火。

“……还不都是因为你？”

“啊？你说什么？”干燥的木柴落入火堆发出的声响，正好掩盖住伊莱娜细弱蚊蝇的一句话，“我没听清。”

“那就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普莉希拉小姐似乎又生气了，然而宇文先生依旧不知道她生气的理由。

“你打算重新加入商会吗？”

“……嗯。”思量再三，宇文碎说了实话，“但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顶着一个大帽子了。动不动就行长、大老板什么的，不适合我。只要能安心当个文职，有口饭吃就行了。倒不如说，这样的工作，才是现在的我所需要的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明明面对希尔达就固执地像块石头似的，在伊莱娜面前却没有一点儿防备。可能是因为伊莱娜太强了，给宇文碎造成一种错觉——即使动真格的去欺骗，也绝对瞒不过这个女人。

他自以为，是这样的原因。

“那你就直接跟希尔达说吧，她似乎就打算给你这样的职务。”伊莱娜突然说出一个好消息。

“真的？你确定？”

“好像叫什么‘书记官’，就是动动笔，记录一些事情罢了，这不是挺符合你的愿望的吗？”渐渐地，伊莱娜也不再拘谨，甚至开起了玩笑，“宇文书记？”

而这个时候一脸傻笑的宇文碎，还不知道，有的时候，书记官可是个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