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碎和伊莱娜来到康星钢铁的时候，恰好看到非常尴尬的一幕。

“好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和康星钢铁没什么关系了，走吧。”

说出这句话的是站在公司大门内的一个中年人，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看上去装的很满的布袋子。这句话是这个中年人说给门外的一名老人听的，这名老人身材矮胖，从他的背后能看到后脑勺上稀疏的白发，脚边堆了很多东西，应该都是他的私人物品。

中年人说完了那句话，就被手里的袋子甩到老人脚边，转身关上了大门。也许他正是因为看到宇文碎和伊莱娜一点点向这边靠近才关上门的吧，要不然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还有话要说的。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啊。

这名老人正是被宇文碎成功劝说，卖掉了自己所持有的康星钢铁股份的托尼·康星，而那个出言不逊的中年人，就是他的儿子，康星钢铁现在实际上的掌权人——巴克·康星。

宇文碎和伊莱娜两个人走到了托尼的身边，一左一右地站着。

托尼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但是没有看他们，只是一直注视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公司。而现在，属于自己的只剩下脚边的这些破烂儿，铁门之后的公司不属于他，公司里面的人也不再属于他了。

半生风雨，毁于一旦。

托尼本来以为自己会老泪纵横，实际上眼睛却无比干涩，一滴液体也流不出来。

良久，他说：

“你知道吗，当初威尔第先生劝我成立这家公司的时候，就告诉过我，很可能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啊。”

“是……哪位‘威尔第’先生啊？”宇文碎问。

“当然是西奥多罗·威尔第，这座城市的英雄啊。”

“英雄啊，这样的称呼放在商人身上合适吗？”

“回忆一下你这几天在这座城市里看到的一切吧：繁荣的大街小巷，瑰丽的建筑，所有市民眼中的生机，你认为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证明威尔第先生对得起‘英雄’这个称呼吗？”托尼说这些话的时候，包含着对威尔第先生的敬意，同时声音又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风稍稍大了一点。

“确实如此，您说的没错。”

托尼听到了宇文碎的回答时候，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继续说了下去：

“威尔第先生对我说，千万不要把自己的亲人安排到和自己相同的立场上，果然说得没错啊。可惜当年我并不理解，我可是铁匠啊，打铁的手艺当然要代代相传啊，开个公司也会是一样的啊，当初我就是这么想的，结果落得今天这么个下场。”

宇文碎隐隐有些自责，是他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托尼，或者从某种成的上来说，逼他加入到自己的计划中来。

如果我没有干涉的话，托尼·康星有没有可能重新执掌康星钢铁公司呢？有没有可能挽救他的事业呢？有没有可能和他的儿子重归于好呢？有没有可能通过其他方式达成各自的目的呢？无论是托尼的夙愿，还是宇文碎的渴求。

他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思考。

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然而他接下来听到的，并不是抱怨，而是托尼的一声长叹，然后他说：

“帮我拿下东西吧，拿几件衣服就行，还有我的锤子。”

说完这句话，托尼拍了拍宇文碎的肩膀，就走向了市中心的方向。宇文碎和伊莱娜依他所说，拾起了那几件东西，跟上了他的步伐。

伊莱娜打破了沉默，向托尼询问：“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第一次听你开口啊，小姑娘，声音还挺好听的嘛。”

这句调笑令伊莱娜猝不及防，毕竟之前他和宇文碎说话的时候很严肃，很伤感，没想到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听起来就像个经验老道的嫖客。难道是瞧不起我吗？伊莱娜心理泛起了嘀咕。

宇文碎倒是没考虑这么多，只是觉得伊莱娜此时的表情有些好笑而已。

“康星先生，我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伊莱娜加重了语气显示自己的不悦。

“哦，我为我的口无遮拦表示歉意，小姐。”托尼在道歉之后伸手指了指出城的方向，“我们现在要去找几位我的老朋友，他们也想要出资参与我们的计划。”

“老朋友？”这个词引起了宇文碎的注意，“是曾经生意上的伙伴吗？”

“不，真的是老朋友，从我还是个铁匠的时候就认识的老朋友。”

“要走很远吗？”

“有可能，他们住在城门附近。”

之后三个人就再没说话，在托尼的带领下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威尔第的繁华让灯火掩盖了满天的星光，他们三人行走在被人造光源照亮的地方，而在那既没有火光也没有月光的小巷中，有无数双眼睛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些是夜里出来觅食的猫咪，有些是小心翼翼混进城市的孤狼。

与此同时，在托尼的股权被他的儿子巴克·康星买下之后，巴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把他的父亲赶出去，来宣示自己的权力，证明自己已经是康星钢铁的掌舵人了。

在把他的父亲赶出去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全套的家具，用来把他父亲的卧室改装成会议室。

住在公司又不不能增加利润，还不如把房间空出来，多开会讨论一下公司的走向，对于公司而言更有帮助吧。烟草生意只不过是拓展业务而已，现在钢铁的利润空间这么小，当然要考虑拓展业务，新业务出现亏损也是必然的，大惊小怪是不必要的。

在脑海里面反复思考着这些东西，巴克·康星从门口一步步走回了公司内部，然后走进了刚刚布置好的会议室。会议室内现在还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张大圆桌和几把椅子。

在这样的屋子里，客人要是等的太久，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怎么了，巴克？看上去不是很开心啊。”

说出这句话的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盔甲，身后的披风上绣着联邦国旗的样式，腰间配有阔剑，正是联邦东集团军主帅恩尼克·芬格斯将军。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略有调侃之意，而巴克即使听出了这里面轻蔑的意味也不能多说些什么，毕竟要以大局为重。

“只不过是计划成功后少有的空虚而已，托您的福应该很快就好了。”

“哎呀，怎么说的像是得了什么疾病似的。”

“您见笑了。”

“也真亏你老爹愿意退出呢，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起了退出的念头呢？”

“谁知道呢，或许是‘导师’的训诫吧。”

“怎么，你也信教？”

“你不信吗？”

恩尼克笑了起来，说：“哈哈，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得信啊，不信的话搞不好就要和教会的傀儡国家开战了啊。但是你不同啊，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吧，即使是神父先生们，我说的对吧？”

巴克没再接话，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圆桌的边上。

恩尼克身上还穿着厚重的盔甲，坐下说话多有不便，他双手撑在桌子边上，说：“啊，那个，其他的先不提了，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按你说的定制了加厚的骑兵盔甲，足够挡住火枪。”

“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可是对于我们公司工匠的技术有着充分的自信，每一锤敲打……”

“‘每一次敲打’都是你们的骄傲，对吧，都听你们说了几百遍了。”恩尼克粗暴地打断了巴克，这种行为让巴克很不满，但是看到恩尼克那凌厉的眼神中散发出来的威慑力，巴克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完全没有和自己父亲争吵的时候那种强硬的感觉。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还想怎么样？”

“我想检验一下盔甲的质量。”

“好，那你和我去工房吧。”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希望检测环节不要掺假。”

“……瞧不起人也不能太过分，将军。”

“哪有哪有，我很尊敬这里的工匠哦，他们都是有骨气的人呢。”恩尼克说这话的时候笑得特别邪恶，“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他们的领导者是不是和他们一样有骨气。”

“你什么意思？”

“这样吧，巴克，你穿着那副盔甲，我用火枪射你，如何？反正你也对你们工匠的手艺有自信，对吧？”

“……好。”巴克想了一会儿，艰难地说出了表示同意的话语，“但是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吧。”

“树精是不会用火枪的，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厚的骑兵铠甲？”

“树精确实是不用，可惜是我的对手不是树精。”

恩尼克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咬住了猎物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