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死了!

清容怔在原地。

“原是她家里人瞒着她要替她治病,后来不知道她怎么听说的,若是治好了,以后便再不能生育,偷偷地把药给倒掉,可那时连师父也不知道,若一旦开始服药,但凡有一剂药没按时吃,病情便会发生反复,最后就是师父费尽心思,却还是没能把她给救回来。”

周怀逸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地望着清容。

“刚才跟董大人一起,听董大人的意思,也是要瞒着太太这件事。但我师父说过,世人对女子的要求很是严苛,那病人知道自己以后再不能生育,便仿佛是天塌了一般,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可若是当时没有瞒着那病人,说不定她自己有了决定,不管是治还是不治,总归心里有底,若是不治,师父也能开药方子帮她拖延着,活上个三五年不成问题,若是要治,按时服药只需三个月便能痊愈,到时若想要孩子,只管抱养一个便是,我师父便收养了不少的徒弟,师娘也把他们视为亲子,所以对这件事也看得很开。

“师父说,那家人不该的,就是隐瞒了生病的人,等她以为自己能完完全全地治好了,却叫她知道那样晴天霹雳的消息,所以才会一时想不开,偷偷把药给换掉,最后被药反噬,病痛缠身,抑郁而终。”

“被药反噬?”清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抓住这个话头,问周怀逸,“这药会反噬吗?那会不会治好了却还有别的病症?”

周怀逸迟疑了一下,叫清容看在了眼里。

“周公子,事关我娘,还请周公子据实已告。”

周怀逸无奈,这小丫头怎么那么能看人脸色呢?

“原先这病就是古怪,我师父也是在一本医术上看见了,方子是前人留下来的,师父研究了以后做了改良,可因为没有在很多人身上用过,并不知道后头会不会有别的病症。

“他只见过一例病人,但那病人最后也把药给换掉了。”

周怀逸想到那人最后的痛苦,不由得脸上闪过一丝惋惜,最后冲清容郑重地道,“所以,姑娘若要我为太太医治,我定然是万分愿意的,能遇到一个这样的病例实在难得。但我要劝姑娘一句,如果要为太太治病,或许把事情告诉太太,由太太来决定为好。”

师父总说,医者父母心,当大夫的,除了看惯生死,还会看惯人心,有人愿意治病,可家里的人却不愿意出钱医治,有的人宁愿病死,可家里偏偏要为她寻来良医,生死不由人,也是一桩无奈的事。可他出身安国公府,走出去大把人为了他的家族巴结他,他却没有师傅那么多感慨,只是见清容长得好看,又是个他从未打过交道的女孩子,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清容听了周怀逸的话,心里沉了下去。

是啊,若是太太日后得知,当初她和老爷为了救她,叫她一辈子再不能生育,她会不会宁愿自己立时就死了呢?

清容不知道。

“多谢公子。”清容有些失魂落魄,但到底礼数还在,对周怀逸行了一个礼,低声道:“我会跟娘商量的,公子今日先是救了我娘,现在又是点醒了我,此恩此德,小女子铭记于心,无以为报,愿此生为公子祈福,保佑公子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如玉般的少年见她语气郑重,显然不是在开玩笑,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想婉拒她,却见清容脸上露出的认真与坚持,不由得讪讪地笑,“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心思这么重。”

周怀逸说着,伸手把清容的手腕拉了过来,掀起了她的袖边,依旧从袖间掏出一块帕子盖在她的手腕上,按住清容的脉搏,为她当场看起了诊来。

“小小年纪,思虑过重,若不好好地注意,恐怕没过几年你也倒下了。”周怀逸原先不过想打个岔,可摸到她的脉时,才发现她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你几岁了?”

“虚岁十一。”清容先是一僵,继而缓了过来,回答他的话。

“才十一岁,你的心思要是还这么重,照这样下去,不到二十你身子就败了,等你像太太这样的年纪,说不定也要病气缠身了。”

周怀逸连连摇头,清容抿唇,目光落在了他为自己诊脉的手指上,“你往上头盖个帕子做什么?”

“诊脉啊。”周怀逸随口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可行医救人,为女子诊脉有些肢体接触也是难免的,用个帕子盖着,也免得你们女儿家叫人说闲话。”

清容顿了一下,望着周怀逸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探究,见他看过来,缓缓地道:“周公子,你掀起我的袖边,再往上头盖条帕子,是怕有了肢体接触叫人说闲话?”

她刻意咬重了“掀起我的袖边”几个字,见周怀逸一愣,趁机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把衣袖整理好。

“周公子今年贵庚?”

“呃,虚岁十六。”周怀逸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清容的脸上果然露出了几分惊讶。

她还以为,周怀逸没有十八九也有十七八了,没想到他虚岁才十六岁,倒是个子长得要比别人高许多。

周怀逸看出她的惊讶,有些羞赧地道:“我家里的人长得都高,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比我祖父还高了。”

清容也不过是有些微微的惊讶罢了,她把周怀逸的帕子还给了他,笑着道:“周公子行医救人,医术高明,成大事者,难免不拘小节。不过,这帕子的作用原是叫隔了大夫和病人之间的肌肤接触,可若一昧强求于此,倒显得迂腐了。周公子还是少年,此时便这样僵于形式,再多过几年,恐怕这行医之事,公子也会觉得乐趣全无了。”

周怀逸同其他的世家纨绔子弟不同,他虽然不喜欢安国公府光耀门楣的打仗,也不喜欢书香门第的读书,可他到底也没有不务正业,反而一心投在医术上,虽然性子跳脱,脾气古怪了一些,可他比起那些混世魔王来,还是很有出息的那种。

前世,周怀逸便是这样,虽然不像父亲兄长一样征战沙场,可他靠着一身高明的医术,连皇帝都对他多有青睐,走在路上,别人尊敬他这个少年神医也不亚于他的父亲兄长。

可他一腔热血,全是因为对行医有乐趣,若是条条框框束缚了他极多,恐怕他最后还是会像前世一样,虽然有一身高明的医术,却懒得替人治病了。

*

周怀逸因为董成新的盛情邀请,就决定暂时住在董家,一是为了太太的病,二是因为他觉得清容很有趣。能让他觉得有趣的人或者事情并不多,清容对他感激却不巴结,让周怀逸对她很有好感,自然也愿意在这个据说是董家六姑娘管家的府里头住下。

因要在董家住家,周怀逸不免要打发人去把自己得用的东西都拿来,他的两个小厮甘松和甘草知道自家公子居然要在董家住下,连忙收拾了东西赶过来。

周怀逸见两个小厮面露不忍,不由得惊讶,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这董家挺有意思的,咱们在这里住,比在那什么客栈舒服多了。”

甘松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周怀逸,见他心情尚好,不由得试探道:“可前两天,您才说了,这董大人有些庸俗,除了喝酒应酬巴结您,啥都不会,您怎么忽然就想在董家住下了?”

“哎,这话倒不能这么说。”周怀逸清了清嗓子,一副正经的样子,道:“董大人为官一任,百姓也对他十分爱戴。喝酒应酬,那也是官场里头的常事嘛。再说了,就是在京城里头,巴结我们安国公府的人,难道就少了吗?能不巴结安国公府的,恐怕也屈指可数了。”

周怀逸一面说着话,一面吩咐甘草:“把我前几日看的那本医书找出来,再帮我研磨,我要给师父他老人家写封信。”

甘草应了一声,连忙去翻包袱,却悄悄地给甘松使了个眼色。

“诶,你们俩干嘛呢?”周怀逸瞧见了,有些狐疑地望着自己的两个小厮,“有什么话就当着我的面说,别后头又在老头子跟前嘀嘀咕咕的,叫他来唠叨我。”

甘松又挠了挠头,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怎的了?可是家里来信了?信呢?拿来我看。”

周怀逸也是习惯了,从他十岁开始跟着师父学医,家里就对他又是担忧又是无奈,拿他没有办法,却能拿捏两个小厮,周怀逸也不在意,反正只要不拦着他,就是通过他身边的小厮知道他的近况,他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若是什么时候家里不想知道他的近况了,那才是他要担心的。

安国公府从不放松对家中子弟的关注,哪怕他这个调皮捣蛋的,这是安国公府百年来的规矩,他没想着挣脱,反正他前头自有哥哥们顶着,只要不是翻了天,安国公府对他的关注都只是怕他走了歪道罢了。(未完待续)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推荐阅读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