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4章: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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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忘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当天深夜了。

少年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客房里,似乎是客栈,伤口也都被包扎好了,云烟正坐在桌边,抱着成书逗他。

小家伙这两天或许是睡多了,此刻没有一丝困意,后者咧着小嘴,白净娇嫩的脸上也满是笑容,笑忘看见成书安然无恙,不由放下心来,然而一想到母亲已死,心中酸楚顿时弥漫开来。

他强打起精神,轻声开口道:“……谢谢。”

云烟这才发现他醒了,忙起身走过去,一手将笑忘扶起来,后者顿了顿,道:“对不起。”

“嗯?”云烟不明所以。

笑忘抬起眼看她,道:“我不该把母亲的死迁怒到你身上,何况你还救了我和成书。”

云烟抿抿唇,道:“你不用和我道歉,我对你是有利可图,这次之所以来霓裳,也是因为要拿你们万花谷的往生花。”

“可是你现在确实救了我。”笑忘道,“至于往生花,那些都无所谓了。万花谷……我已经回不去了。”

云烟沉默,心中自然也知道原因——绯缦和朝廷反目,而笑忘是牧羽的私生子,虽然除了牧羽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情,但笑忘的另一个身份是绯缦的关门弟子,也算是绯缦的心腹,所以两人都要被霓裳朝廷一并铲除。

她顿了顿,问道:“牧流芳呢?你杀了他没有?”

笑忘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也挑断了他的手脚筋骨,将他塞住嘴巴绑在了密室里,至于能不能获救,就看他自己的命运了。”

云烟轻轻颔首,心道牧流芳这回多半是九死一生,死了也好,这种人早就不应该留在世上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道:“对了,你母亲的遗体我已经找人火化了,就在那里。”

笑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白玉小坛。

他顿时愣了愣,下床缓缓地走过去,坐在桌前,手指轻轻抚上那冰凉的玉坛,半晌,少年缓缓地闭上眼,一道清泪从脸上滑落而下。

他的母亲一生喜爱大红衣裳,如今却化为一捧清灰躲在这个洁白无瑕的小玉坛子中,从今以后他再也见不到那个唤他为忘儿的女人,也再没有人来管束他,他想去哪里都可以,带着她的骨灰,四海为家。

笑忘咬着唇,任由眼眶中泪水滑落,云烟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隔着单衣,依稀能看见他瘦削的肩胛骨,而他单薄的身形正微微颤抖,云烟黯淡了眼光,并不打扰他。

她怀中的成书却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伤感的气氛所感染,不由忽然啼哭了起来,云烟忙去哄他,笑忘闻声也擦去眼泪,转过了身来。

“让我抱着他吧。”

“可你手腕上还有伤……”云烟犹豫道,笑忘却摇了摇头,示意并不碍事,转而将成书抱了过去,说来也怪,小家伙一到了他怀里,哭声便停了,他看着自己哥哥仍有晶莹之色的眼眶,忽然伸出小嫩手,摸了摸他的脸。

笑忘一怔,旋即便感觉颇为好笑地笑起来,然而这一笑,眼泪便又扑簌地落了下来。

云烟顿时也红了眼眶,转过头不忍再看,她吸了口气,说道:“我先去睡觉了……你早些休息。”

她说完便走,笑忘默默看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并不说话。

云烟蹲在房外,擦干即将溢出的眼泪,抬眼便看见小白叼着一块烤肉悠闲地走过来,看见她眼中有淡淡水光,不由立刻蹿了过来,拿大脑袋拱在她脸前,用自己漂亮的浅蓝眼瞳不住地打量她。

云烟哭笑不得,挥开它近在咫尺的虎脸,道:“走开啦,你又去人家的后厨偷吃东西。”

小白不以为耻,反倒颇为炫耀地扬了扬口中的肉,云烟拍他一下,笑骂道:“要吃赶快吃,别被人发现,要不我明天还得去赔钱。”

小白三下五除二将肉吞咽下肚,云烟这才问道:“平良知道你出来吗?”

小白摇摇头。

“那这次等我们回去,你先去给他报个信,我还要去苗疆一趟,南柯体内的蛊还没有解,我得用往生花和玲珑换解药。”

小白见她又要抛下自己,不由颇为不情愿地拿脑袋蹭着她,云烟抚抚它的毛发,道:“乖啦,人家毕竟是救过我,我肯定也要救回去啊,我去去就回,你不用担心。”

小白其实刚说为她担心的人不止有自己,还有百里平良,后者已经向浮生阁发下了求助,要求找到云烟的踪迹,并且表示只要一有变动,就立刻通知他。

云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做“失踪人口”了,她还想着回去以后该怎么向百里平良认错,争取得到宽大处理,不过百里平良一向宠她,最多就是呵斥她一顿,警告不许再有下次。

她想到这里,不以为然地起身打了个哈欠,俯身拍拍小白,道:“走,睡觉去。”

小白看着她悠闲的背影,暗想云烟出宫后百里平良都没怎么睡好觉,她倒好,在别国溜达了一圈困了说睡便睡,想到了这里小白不由磨了磨牙,但也对自己的主子无可奈何,只得也抬步跟了上去。

第二天云烟去找笑忘的时候,发现后者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封书信和她的流光,后者不由眉梢一挑,拿过细细看起来。

笑忘说他不想再打扰云烟了,所以便先走了,还说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叫云烟不要担心,如果有缘,两人以后自会相见。

云烟看得眉头跳了跳,目中浮现一丝不悦之色。笑忘的伤势虽然经过云烟的细心医治并无大碍,可到底也还是没痊愈,而且他还带着成书和绯缦的骨灰,此刻说走就走,让她怎能不担心?

看信上墨迹已干,恐怕早已走远,就算云烟想追也不可能了,而且笑忘多半也不会让她找到。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但也没办法,只能祈祷笑忘一路平安。旋即她收拾东西,写信并找了加急邮差给南柯送过去,约他到苗疆一见。

云烟在街上寄信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通缉榜上的告示,笑忘和绯缦的画像已被挂了上去,罪名是行刺皇帝,云烟驻足围观的时候,也听到了周围群众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万花谷对朝廷不是一直都忠心耿耿吗?怎么会突然行刺陛下?”

“就是太奇怪了……”

“是不是被人陷害的啊……”

“谁知道呢,不过这下可惨了,会不会满门抄斩啊……”

云烟不想再听,于是径自走开了去,她出了城找到小白,道:“走吧,我们离开霓裳。”

……

三天以后,云烟到了苗疆,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小半天,南柯便也到了。

男子单独一人前来,看到云烟便笑意满满,语气也轻快起来,问道:“怎么突然叫我到苗疆来?约会?”

“约你个大头鬼。”云烟笑骂道,“我刚去霓裳万花谷一趟,拿了往生花,所以叫你过来解蛊。”

“什么蛊?”南柯问道。

“哦,我倒是忘了,你那时候昏迷了还不知道。”云烟解释道:“去年的时候你不是为了救我差点死掉么,是圣女玲珑救了你的命,不过她的条件是要一朵往生花,但那时候往生花又没开,所以这笔账就先赊着。她在你体内种了蛊,如果我没定期还上帐,你还是性命不保。”

南柯自然是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还发生了这么一段事,不由眉梢一挑,忽然男子便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你是说,你自己去了万花谷,而且还拿到了往生花?”

“对啊。”云烟笑道:“我厉害吧?”

“你为什么不叫上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南柯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悦。

云烟看着他突然沉下来的脸色,不由一顿,说道:“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都已经拿到了花儿,而且也安全回来了。”

“是,你现在是安全回来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碰见绯缦怎么办?”南柯眉头愈发紧皱。

“我已经碰见她了,她死了。”云烟道。

“什么?”南柯有些不敢相信,一连串地追问道:“怎么回事?!你跟她打起来了吗?有没有受伤?”

他说得很急,眼神紧紧盯着云烟,打量着她的周身,发现后者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伤势,然后才微微放松了神色。

云烟道:“不是我杀的她,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是崔命杀的,就是排在你前面的那个人,强者榜第九,判官笔崔命,不过他也死了。”

她将自己在霓裳所遇到的一切都说了,南柯听着,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愈发沉冷,云烟看着他的脸色,总觉得他似乎生气了,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缘故,但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她噤声了半晌,仍是不见南柯的脸色有任何松动,不由小心翼翼地看他,女子刚想开口说话,却忽然被南柯一把抱紧。

云烟一怔,却听男子的声音在她上方响起,带着颇为慌乱的语气。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趟冒了多大的险,万一,万一你回不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云烟眨眨眼,说道:“我感觉我自己的实力足够应付她们,就算碰见了绯缦,我是打不过她,但也还是能走掉的。而且,如果我不去的话,那你体内的蛊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看着你再死一次吧?”

“那你也应该事先通知我,你既然要救我,为什么不带上我?”南柯道:“你知不知道,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好怕你遇到什么危险,万一你死了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说着将云烟搂得愈发地紧,男子的手臂将她紧紧箍着,勒得云烟有些疼,不由蹙起了眉头,想要挣扎出来,男子却不肯放开她,他将头埋在她颈侧,云烟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紧张和慌乱。

女子不由有些无奈,说道:“我现在不是没事嘛,你别担心啦,你先放开我,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我不放。”南柯低低道:“我怕我一松手,你再也就不见了。我果然不能离你太远,一离太远,你就不是我的了。”

云烟闻言不由一怔,男子的手搂上她的背,轻声道:“我很喜欢,很喜欢和你呆在一起,可如果代价是要你以身涉险的话,我宁愿从此消失,这辈子都不再见你。”

“怎么会呢……”云烟道:“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个高手了,就算有危险,也还是可以应付的。所以,你先松开我行吗?”

南柯抬起头,望着她有些尴尬不知所措的样子,忽然凑近她,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云烟的唇,似乎下一刻便要吻上去,云烟不由慌乱起来,忙一把推开了他,转过身去。

南柯也顿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差点犯了错,不由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趁现在天色尚早,我们去天宫找玲珑吧。”

……

云烟和南柯到达天宫的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仙雾缭绕的大殿里,两侧长灯无声亮着,云烟将装着往生花的盒子交给了侍女,后者又转交给了为首坐着的白衣女子,玲珑。

玲珑吩咐侍女退下,她打开盒子看了看,而后便缓缓一笑,道:“确实是往生花无误。”

云烟道:“既然圣女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请帮我朋友体内的蛊给解了吧。”

玲珑起身走了过来,看了看云烟,转而又看向南柯,打量片刻后问道:“你同她一起来的?”

南柯颔首:“当然。”

玲珑却又转过身走开了去,道:“有人跟我提过你,他说如果看见你和她在一起,那就两个都要留下。”

她回身,冲两人微微一笑,云烟一诧还没理解话意,南柯却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拉过云烟,沉声道:“走!”

殿门却忽然被人打开。

“走去哪里?”

南柯听见这声音,不由心中一沉,他牵着云烟后退一步,眼眸微眯,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影。

月光明亮,打在那人绣金的黑纱长袍上,折射出的细小光芒,如同星辉一般。而那人面容如玉,眼光璀璨,亦如星辉。

夜无寐。

云烟看见夜无寐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由得后退一步,脸色也变得十分吃惊,后者看见她如此表情,不由一笑,道:“本座曾经说过要用你来祭奠月儿,如今也快到时候了。”

云烟眉头紧蹙,转头看向后面,玲珑安然地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事都与她无关。然而云烟却知道,她和夜无寐早就认识,甚至从去年云烟来到这里,她便掌握了她的行踪,并告诉夜无寐。

云烟还想为什么夜无寐这半年没有丝毫动静,想不到原来是早已在这里布下了陷阱,等着他们跳进来。

她看向一脸淡然的玲珑,目中涌起怒色,还未开口说什么,便被南柯拉到了他自己的身后,紧接着她便听男子朝夜无寐沉声道:“你有事冲我来,别迁及别人。”

云烟道:“不行,得先让玲珑给你解蛊。”她目光看向夜无寐,颇为挑衅地道:“你不就是想用我的纯阳之体来练就你的神功吗?好,但是你得先让玲珑帮南柯解了蛊,否则我就先废了自己。”

夜无寐挑挑眉,旋即看向玲珑道:“就让他再多活几天。”他转过目光,看向南柯,颇为森冷的说道:“到时候让他们死在一起。”

南柯眉头紧皱,云烟扯了扯他的手臂,示意他先去解蛊,男子一顿,转身迎上走过来的玲珑。

女子指尖在他手背上一掠,一个银珠一般的蛊虫便已从掉落而出,男子见到这东西从自己的皮肉里掉出来,不由颇为厌恶地眉头一皱。

玲珑收回手,看向他道:“好了。”

话音未落只见南柯骤然一把擒向玲珑,稳稳扣住后者的喉咙,云烟霎时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只是念头刚出,夜无寐已悄然飘至她身后。

云烟只感觉一股寒意没来由地从背后袭来,刹那间便拔出流光向后挥斩而出。

她突如其来的抢先出手令得夜无寐不由挑眉,旋即他伸出双指夹住流光刃身,一手拿捏向云烟肩膀。后者一惊知道去挡已是来不及,当下便立刻自卸关节挣脱束缚,流光也顺势落下,旋即云烟翻身将流光一脚踢出,劲风包裹着利刃,狠狠射向夜无寐面门。

饶是这么近的距离,一瞬之间的出手,却还是被夜无寐避开了去,他轻轻侧身避开射来的流光,淡然地好像只是随意做出的一个动作。

云烟也没想着一招就能击中他,她要的只是一个安全距离而已,她在流火射出的那一秒便落地抽身,瞬间退到南柯身边,一边抬手为自己接上脱臼的肩膀。

夜无寐看着她利落果断的动作,突然笑道:“不错,有些进步。”

云烟不置可否,她在宫里练功的时候,有时也会拉着百里平良给她喂招,所以她的实战能力也有很大的提升。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夜无寐又道:“可惜,本座还想跟你们玩玩。”

云烟眉头一皱,她自然知道现在她和南柯联手也打不过夜无寐,可是他们有玲珑做要挟,夜无寐多少也会忌惮一些,而且,只要惊动了苗族族长多尔桑,那么夜无寐就得收手。

她念头转动间,南柯的手指早已捏了玲珑的脖颈,向夜无寐沉声道:“让开,否则我就杀了他。”

夜无寐道:“你胆子可真大,拿圣女做威胁的工具。”

“可她也是你的情-人不是么?”南柯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云烟皱皱眉,她只知道夜无寐和素颜曾是夫妻,但没想到玲珑和夜无寐还有这层关系。

玲珑听见这话,并不反驳,也不慌乱,只是抬高了下巴,定定看着夜无寐,仿佛知道夜无寐一定会救她。

然而夜无寐笑道:“本座不让又如何?你如果杀了圣女,你看苗疆的百姓会将你怎样处置,触犯圣女,可是相当于触犯整个大陆的神。”

苗疆一直是尚武大陆的圣地,苗疆的圣女也被世人看做是神一般的存在,如果南柯真的杀了玲珑,只会遭到世人的声讨和无穷无尽的追杀。

“说到底,你就是宁愿放弃她的性命也要抓我们。”南柯的话在玲珑身后响起,令得女子身形隐隐一颤,眉头微蹙着看向夜无寐。

夜无寐接触那目光,顿了顿,唇边笑意收敛,只说道:“我赌你不敢杀她。”

“我有什么不敢做的?倒是你,如果她真的死了,恐怕你也不会皱半分眉头吧?”南柯冷冷一笑,朝玲珑讥诮地道:“看见了吧,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他心中只有他的武功和地位,你对他而言,不过是他成神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玲珑闻言娇躯一抖,目光带着质问看向夜无寐,似是要他解释南柯的话,夜无寐却不看她,他正死死盯着南柯,眼里已不见半分星辉,只暗沉得可怕。

南柯知道,他已动了怒。

半晌夜无寐突兀地笑了,道:“你比本座确实有情多了,为了你身边这个女人,几次都不怕死。不过你越是如此,只会让本座越想杀你。”

南柯沉默,他知道他的话意——他没照顾好他的女儿夜心月,如今却为云烟几次三番赴汤蹈火,夜无寐自然生气。

“人死不能复生。”南柯说道:“我对月儿的愧疚永远也补不清,但是,我也不想让她像月儿再次离我而去。”

云烟皱起眉,她也知道南柯和夜无寐的*不光只有她,还有去世多年的夜心月,不由咬了咬唇,忍不住出声道:“夜无寐,你少说这些无关的话,你不就是想试图打乱南柯的心境?我告诉你,要么放了我们,要么看着玲珑死在你面前,你少拿你女儿出来做挡箭牌,比起南柯,其实更不尊重夜心月的人,是你。”

南柯闻言微微一震,看向身边的女子,她目光坚定面容沉稳,明明看起来年轻稚嫩,说出的话却沉稳有力,南柯也霎时反应过来,只要夜无寐一提到夜心月,自己就会被他带偏,陷入愧疚和不安中,甚至分神。

不过这次,还好有云烟点醒。

夜无寐皱眉看她,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云烟被看得心头一抖,却还是沉下气道:“我一个外人,是没资格评论你们的事,可是我知道,如果夜心月还在,一定不会愿意看见你们反目成仇,更不愿意让你拿她的死来质问南柯。”

夜无寐眼眸微眯,道:“本座可以不追究南柯,但是你必须得死。”

“要杀她,先杀我!”南柯道,“或者,看着玲珑死在你面前。”

夜无寐的衣袍开始无风自动,眼中不豫之色愈来愈盛,他森冷地开口道:“本座不信你们下得了手。”

“你可以试试。”南柯冷笑道,“我可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

夜无寐闻言看向玲珑,后者娇柔素雅的脸上已是一片冷漠,仿佛对夜无寐失望透顶,她转过眼不再看他,夜无寐眉头一皱,旋即淡然地开口道:“好啊,那你们就杀了她吧。”

话音刚落,玲珑霍然看向他,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之色,似是没想到夜无寐能说出这种话,南柯和云烟却皱起了眉,玲珑既然不能威胁到夜无寐,那么他们就要面临大危险了。

局势确实如他们所想。

夜无寐衣发飞舞,看样子已是下了杀心,势必要将他们二人拿下,南柯见状挟持着玲珑后退一步,看向身边云烟,道:“跟紧我。”

云烟蹙着眉,微微点头。

南柯盯着夜无寐的动作,看见他出手,忽然便松开玲珑,将其猛地推向夜无寐,旋即便是一声低喝:“走!”

云烟动身跟上,两人立刻便破窗而出。

玲珑被南柯推过去,眼看就要栽落,夜无寐不得不收手接她,眼中却浮现一抹不争之色,旋即他放开玲珑便要去追云烟和南柯,玲珑却忽然从后面抱住他。

夜无寐烦躁之色涌于面上,伸手脱开她的束缚,却听玲珑出声道:“如果我真的被南柯杀死了,你会怎样?”

夜无寐撇开脸,不冷不热地道:“现在不是没事么?本座早说过他不会下手。”

“为什么?”玲珑抬首看他,眸中有些嘲弄之色,“就凭他是你教出来的?难道不是跟你一样心狠无情么?”

夜无寐转头看她,眼神冰冷,道:“你什么意思?”

玲珑对视向他,道:“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对么?就如南柯所说,你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从我身上得到灵力,只是在利用我。”

夜无寐别开目光,淡声道:“你多想了。”

玲珑高仰着头,眸子却垂了下来,她轻轻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嘲:“但愿如此。”

夜无寐已然掠了出去。

玲珑看着他呼吸间便消失不见的身影,美眸中不由溢出隐隐水光,半晌她神色恢复如常,伸手拔掉那柄入木三寸的流光匕首,淡淡出声道:“来人,替我给玄机陛下传话。”

……

天色已暗,苗疆的百姓们大多已经入睡,然而却有两道暗影,风一般地从夜色下掠过。

“先去找多尔桑,有他在夜无寐也会忌惮几分,不敢乱来。”南柯道。

云烟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便一同前往而去,然而却听后面有风声袭来。

一卷狂风瞬间奔涌而至,只见夜无寐已然落在两人三丈之外,正微微笑。今晚的月色明亮纯净,却也让云烟和南柯感觉愈发心寒。

“你走。”南柯低声对云烟说道:“去找多尔桑。”

云烟紧攥起手指,道:“不,你留在这儿他会立刻杀了你,我对他还有些用,暂时不会杀我。”

南柯沉下脸,道:“你走就行了,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我来苗疆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再替我死一次。”云烟看他道:“你去找多尔桑,如果我被带走了,小白知道我在哪里,它会带你们找到我。”

南柯眉头紧皱,紧紧地注视着她,那复杂的眼神包含着万种情绪,令得云烟不忍于其对视,半晌她转头看向夜无寐,却对南柯说道:“放心吧,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弱。”

夜无寐已往这边走过来,云烟深吸了口气,忽然便一把推开南柯,沉声道:“走!”

话音未落她已掠了出去,如惊鸿艳影一般暴射而出,快得令南柯都惊异了几分,旋即他咬咬牙,一掠而去。

与此同时流火剑锵然出鞘,被云烟一把握在手中,但剑剑刃之上红光暴涨,直直刺向夜无寐。

夜无寐见她剑法是桃花岛的“落英剑法”,运转的真力却似乎不是,不由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旋即他伸指,稳稳夹住向他面门刺来的流火剑。

他指上暗劲涌出,那剑刃却未断裂,夜无寐不由诧异,然而云烟已一脚踢在剑柄上,势要一剑刺透夜无寐的脸。

夜无寐微微皱眉,抬指一转,剑刃刺偏在他颈侧,攻势刚落,云烟的手便又到了。

那素手之上红光萦绕,掺杂着粉红之色,流转间飘落点点碎雪,看起来虚无缥缈,美得有些不真实,然而却饱含凌厉真气,一掌攻向夜无寐心口。

夜无寐看着这奇异的真气不由惊诧,抬手一掌接下云烟的招式,两股同样强劲的真气骤然碰撞,后者却被狠狠击退,倒滑出三丈之外。

“咳咳!”

云烟以剑作拄稳住身形,却只感觉胸口气息紊乱气血上涌,不自禁便喷出一口鲜血。女子喘-息着,旋即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重新持剑指向夜无寐。

月光下黑衣男子面如冠玉,唇角笑意浅浅,看云烟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件玩具,他开口,声音温润地道:“你身上竟有万花谷和桃花岛的内门真气,真是有趣。”

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掌心之中升起一缕莹白寒气,云烟离他三丈之远,甚至也能感受到那寒气散发出的阴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夜无寐笑道:“来吧,让本座看看你身上有多少秘密。”

云烟贝齿紧咬着唇,想到刚刚才离开的南柯,不由握紧了流火,足下发力重新奔向夜无寐。

她必须要拦住他,为南柯争取时间。

夜色愈发深了,星河璀璨烂漫,月光也如轻纱一般笼罩着万物,夏蝉蛙鸣之声不绝于耳,却显得夜色愈发宁静,一切都是祥和安宁的样子。

然而这份宁静,却忽然被一个人骤然打破。

“快!我要见你们族长!”

南柯迎着月色进到多尔桑的家中,下人们都被他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到了,纷纷上前拦住他,南柯却急得大步往里走,道:“我要见多尔桑,让我出来!”

一头华发的管家急急拦住他,一脸为难道:“我的南长老哟,族长已经入睡了,您就算是有再要紧的事,也得等到明天再来拜访啊。”

“我哪有那个时间?!”南柯低喝道:“他再不出来就出人命了!你赶紧去叫他!”

“不行,这不行啊,族长都已经睡了,长老还是请回吧啊……”

南柯气得一把拨开他,径自往里面闯,房门却忽然开了,多尔桑披着外套走出来,睡眼惺忪地道:“是谁在这里大吵大闹啊?”

南柯见他出来,忙快步走过去道:“族长,晚辈南柯见过族长,求族长赶紧随我出去一趟,我朋友出事了。”

多尔桑见南柯突然出现在苗疆,不由一怔,还以为自己做梦了,不由揉了揉眼睛加以确认,南柯却已经不能再等了,不由赶紧拽了多尔桑的手,直接将其往外面拉去。

“族长先跟我走,具体的晚辈在路上跟您说。”

“哎哎……南柯你这……你慢点……”

多尔桑迷迷糊糊地被南柯拉出去,留下一堆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同一时间,野外。

又是一道交手声伴随着骨头脱臼的声音沉重地响起,云烟左手持剑翻身落地,看着眼前仍脸带笑意的夜无寐,旋即她垂下眼,将流火剑插入土中捏起自己右手手腕,皱眉用力一送,然后将被接好的手腕转了转。

夜无寐见状笑道:“你这刚接好的手,还能再发挥吗?”

“我又不是只有这一双手。”云烟左手拿起剑道:“而且,我反而觉得,左手用剑会更方便一些。”

夜无寐拍拍手,笑道:“有意思。”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云烟忽然道。

“可以,你问吧,不过回不回答就是本座的事了。”夜无寐道。

“你和玲珑的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从她还是个少女开始。”

“她现在多大?”

“不记得了,差不多,快三十了吧。”夜无寐摊手,“本座不关心那些。”

云烟道:“我素姨知道吗?”

夜无寐闻言脸色收敛了些,道:“知道又如何?”

“看来是知道了。”云烟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道:“真可惜,我素姨和玲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渣?”

夜无寐也学着她笑,不过更多的却是毫不在乎的神色:“有什么关系吗?本座还不是被那些愚昧的世人奉为神灵一般。”

“距离产生美,这句话还真没错。”云烟笑笑,旋即忽然又说道:“其实,你还是很留念我素姨的吧?”

夜无寐不说话,神色也不变。

“我总觉得玲珑有些地方让我感觉熟悉,现在才想起来,她和素姨长得有些相似,只是比素姨更年轻一些。”她看向夜无寐,道:“你……是有把玲珑当做素姨的吧?或者说,你现在喜欢的,是以前那个年轻的素颜吧?”

夜无寐看着她,神色自若,道:“你的问题太多了,过来继续和本座打,许久没有人敢和本座过招了,活动活动筋骨也不错。”

云烟笑笑,左手一震,真气涌于剑刃之上,这次的颜色不再是红色,而且淡淡的粉白,飘落着点点白雪。

她持剑奔上,“落英剑法”眨眼间便用出三式。夜无寐看着那夹杂着碎雪一般的剑法招式,眼神忽然变得悠远缥缈起来,仿佛忆起了多年前与他仗剑相扶的白衣女子。

他和她云游四方仗剑天涯,武功和感情一路提升,然后他们成了亲,以日月为高堂,星河为喜烛,山川为宾客,江海为酒席,在莽莽尘世间拜了天地。

成亲后,她从一名女侠变成了一位妻子,他也从少年心性转成了胸有丘壑的大侠,他结识了许多豪杰,地位也提高得飞快,但他们依旧恩爱。

然后她有了他的孩子,逐渐退出了江湖,他却越来越平步青云,他们的意见因为三观不同而产生了分歧,开始打冷战。

再后来他们多次吵架,每次都是因为孩子的哭闹而停嘴。他开始很少回家,她终于带着孩子不辞而别,他知道后连夜奔出百里,却只将孩子讨回。

二十多年过去了,两个人早已有了各自的生活,偶尔因为共同参加的场合见到一面,也是形同陌路。

那飘着碎雪的双剑,他再也没有见过。

最后一次见她,是她劝自己收手。

夜无寐的双眸忽然变得清明,眼底也浮过一抹狠色,就在云烟的剑即将刺上他心口时,男子突然挥袖,一股强劲雄浑的真气瞬间暴涌而出,云烟猝不及防被击中,顿时连人带剑被轰退而出,如断线风筝远远地栽在地面上。

夜无寐身形一动便到了云烟面前,一把握住女子的脖颈将其提起,他手指上力道一点点逐渐加重,眼色阴沉得可怕。

云烟挣扎着,唇角的血开始溢出,流到夜无寐的手上,转瞬即逝的温度令得后者忽然清醒了些许,旋即他一手将云烟砍晕,一把拎起后者将其带走。

……

“你是说,玄机的皇后被你们教主抓走了?还是在天宫发生的事?这怎么可能呢?”

远处,两道身影掠动如风,正向天宫奔去,其中一人发色银白俊容急切,正是南柯。此时他正和多尔桑说着刚刚发生的事。

“可事实就是这样。”他道:“我们被玲珑下了套了。”

“圣女?”多尔桑惊讶道:“她怎么会帮夜无寐呢?”

“他俩早有私情。”南柯道:“就是她把消息告诉了夜无寐,后者才出现在苗疆堵截我们。”

“太荒唐了……”多尔桑喃喃道,他根本不能相信,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情况下,苗疆里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是真是假,到了天宫便能知晓。”南柯道,他视线忽然掠到一处地面,不由停了下来,过去查看,多尔桑见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由也疑惑地走了过去。

南柯蹲下身,看着地面上的一把剑,心里陡然一沉,刚要捡起来,目光却又触及旁边几点黑红的液体上,他伸出 手指蘸上些许,借着明亮的月光一捻,液体顿时晕出猩红之色。

血。

南柯立刻慌乱了神色,同时心头一凉,不由喃喃道:“出事了……”

他和多尔桑立刻到了天宫,玲珑已经入睡,却被南柯强行叫了出来,女子不悦地看着他,好似他惊扰了她的睡眠。

南柯冷冷一笑,道:“把她交出来。”

“什么她?”玲珑佯装不知。

“别装了,云烟难道不是被你和夜无寐抓走的吗?”

“云烟?夜无寐?”玲珑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多尔桑也不知该偏向谁,也愈发感觉迷惑。南柯冷笑道:“好,你跟我装是吧。”

他回身走到殿门前,指着上面流光留下的凹痕,质问道:“那门上这个凿痕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是圣女自己闲着没事飞刀而留下的吧?”

玲珑眉头轻蹙,道:“我天宫之事,与你何干?”

南柯走到玲珑面前盯着她,沉冷的目光令得女子有些心虚,不由瞥开了视线,南柯却忽然向她腰上摸去。

“放肆!”

玲珑吃了一惊,连忙退后一步,然而南柯已将“流光”搜到了,那寒刃无鞘躺在男子手中,折射出的亮光映在玲珑脸上,显得女子的神色苍白如纸。

??柯冷冷地看着她道:“这是云烟的匕首,现在却出现在你手里,你还有什么话说?”

玲珑眼中掠过惊惶之色,却仍是嘴硬道:“你怎么不说是她来行刺我?”

“行刺你?”南柯蓦地冷笑,道:“既然是行刺为什么不带走凶器?既然是行刺为什么你不报官告诉别人?既然是行刺,你为什么还要把这件匕首藏起来?现在又一副心虚的样子?!”

他步步紧逼,玲珑脸上愈发慌乱,多尔桑也看出了异端,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来人,搜查天宫各个角落,务必要找到玄机皇后。”他看看玲珑,道:“至于圣女,疑似与外界他人有染,按照族规,先软禁起来,等日后查明清楚,再行处置。”

玲珑身子终于忍不住瘫软了下来,南柯却凑到她面前,狠声道:“我告诉你,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就先杀了你!”

玲珑看着他,忽然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匕首欲要自尽,南柯却不给她机会,主动抽身后退,玲珑扑了个空栽在地上,再抬头脸上已是泪水涟涟。

南柯看她一眼,冷笑一声,旋即便毫不留情地走了出去。

多尔桑忙出声留他道:“南柯长老。”

南柯回过头看他,多尔桑走过去,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玄机皇后既然是在我苗疆失踪的,那么我也有责任和过失,我会派人去找,如果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南柯闻言忙拱手道:“晚辈谢过族长。只是夜无寐估计很快就会离开苗疆,我想回去求助其他势力,帮忙一起找人。”

多尔桑道:“好,如果有发现,我会立即通知你。”

“那我就先走一步。”

“好,慢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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