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神奇钟表店之毒疹危机(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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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手里的打火机掉了下去。

前方就是地下水道入口。本市的下水道,吞没了难以计算的污水与秽物,深入地下几百米,延展似迷宫,黑暗、污秽,还有许多年久失修、坍陷的地方。落入这里的物体,凭你是什么神仙,也再难去挖出来。这条巷尾铺设的,又是总管,水流甚深甚急,可以很快把落下去的物体裹挟冲走。

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埋葬一个难看的死人、一捧有毒的灰。

进去,浇点油,烧起来,烧得通透,灰烬跌入比她脏得多的下水道里,虽然臭一点……也算是安眠吧。贼的逻辑就是这样。

她义无反顾踢开下水道盖子。

“嘿,打算逃跑吗?”有人在黑暗里低声道。

贼条件反射的跳起来,背靠着墙,打火机掉到地上。她上下左右扫了一眼,没有回答。

黑暗里的人慢慢踱出来。高大的身躯、灰白的头发。D。但又不太像白天的D。

“你?”贼困惑的张开嘴。

“不要再装了!”他把那只表丢到她脚下,“你从哪里看出我的破绽的?竟给了我们一只卑劣的假表!”

假表?不不!她放下去的是真表啊!难道被人掉了包了?贼问道:“你检验过它是假表?有没有别人动——”

“里面根本没有符咒!以自然之力冲到海滩、被翡丽阴差阳错封进作品、又被教父改造的符咒呢?!别告诉我,你有本事净化它。根本——”

贼咆哮着打断D,“你是谁的教子?”

该死。世界上是有一种人,他是父,是保护者、引导者、教化者,他表面上可能跟普通人毫无二致,但他麾下的“子”们将以他的意志为唯一意志,并不遗余力替他完成。所以他们注定打扰到世人,不管动机善恶。事实上父的意志对他们来说总是可以解释成“善”的。打扰世人的程度,区别只在手段激烈还是温和。他们存在的唯一目标就是发展一切可以发展的力量成为“教子”,遵从“父”的旨意,把世界变成他们的理想国。很无聊的团体是不是?经常也很具有杀伤力。

大地一片琉璃光华。法师现身。现身的一刻已经布好法阵。忍者帮助他们吟唱:“呵父,我们的启明星,我们的舵手,我们的光亮。一切奉黑教父之名。”

黑教父。

D在空气中毫无必要的挥挥手。

贼疼痛的弯下腰。琉璃的光华击痛了她的腹部。她在笑。真好笑不是吗,在她决意屈服于毒蛇的召唤自杀的时刻,被最臭名昭著的教父的“子”们、还有她今生绝无亏欠的爱人追杀。

D向她走来。

奇怪。贼抬起困惑的眼睛。琉璃法阵还不足以完全限制她的行动,他就这么大喇喇走向她,不怕她攻击?他就这么相信她对他的爱?

D误解了她的困惑,像从前一样慈祥友好的笑着,安慰她:“只是让你无力,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你不要挣扎就好。”

他在说什么!琉璃法阵并不会让她无力啊,除非——

毒!贼顿悟。D的袖口散发出某种气息,似乎毫无必要的挥袖动作令它散发得更快更浓。不过……她微眯眼睛认真的分辨,这并不是毒啊,充其量是一昧原料。

即使用最简单的配方,至少也还需要另一昧……

另一昧一定在她的牛奶里!贼一通百通,势如破竹。

她去见D,D便知道了她是琼妮,摸清她每天订奶,于是奶中投毒。又知道她辨毒的能力,于是只敢放一昧清浅的原料,专要等此刻诱发。

她怎知道D是道中人、怎想到要防备D。

而D又怎知道她之后立刻身染恶疾,奶都不能喝,喝进去也吐出来。

呵呵,真好笑。她继续笑,无声的,笑得都抽搐起来。

别人的眼里,她在绝望的颤抖。

他手指碰到她的衣襟,看样子认定她挟表潜逃,打算亲自翻找。

这个时候,他的身体非常贴近地面,双腿不可避免的以极难发力搏斗的角度蹲下来;他的目光也不可避免的从贼的脸上离开、移向她的衣襟。

她膝盖毫无预警的弯曲、在他手肘麻筋上一撞,人弹跳起来,右掌推出,指尖切向D的喉头。

若在平常,她指尖应该装有淬毒透明利刃。此刻是寻死、不是寻仇,她自然没费心装这个,但D身为道中人,知道“贼手”利害,仍然惊动颜色,立即退避。

法师催动咒语。忍者在Smell Like TeenSpirit中柯特著名的“哈喽哈喽”声里,连环踢出飞腿。裤管像个胡作非为的少年一般翻飞,稚气中具有令人敬畏的力量。贼的斗篷被踢落。

露出毒疹密布的一张脸。

像洗胶卷的暗室里忽然进了光。所有人再也顾不上搜她伤她,首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身为胶卷的小命,避开她的耀眼剧毒夺路狂逃。

骑士恰在此时踏破夜风。

仿佛已经练习了千次万次,贼在他们心志上凿了个口子,他就趁隙袭来。苍蝇拍对着起飞的苍蝇迎头痛击。

大马金刀,骑士剑突!

贼报复性的在他们背后踢出连环腿。嘿,摇滚小子,也尝尝贼门里的无影腿!

法师和忍者瞬间被解决,忍者赫然是康狄格本人。是他收藏了教父“祝福”过的奇表,是他藏在音乐中亲自保卫他的表,是他与“子”们一起听命追杀贼,而今他也总算被解决掉了。场中兀立的,只剩下D伯爵与骑士。

“我不知道你也中了符咒,简。”D向贼伸出手,“简,我发誓。牛奶的毒,是很容易能解的。手表的咒,我也发誓我会请教父救你!请你把原表给我,请你!”

甜言蜜语。但是贼悲哀的发现,她仍然愿意相信他,如果她真的有所谓“原表”的话。

“他们是想用这种毒咒恐吓民众!制造一次生化大灾难,民众就慌乱了,一慌乱之下就容易听从他们的引导,‘弃恶从善’、服从黑教父、做他命令的一切事,好得到他许诺的‘赎罪’。‘世界末日’是多么好用的伎俩啊,只要找到有效的手段发动末日,这群羔羊就予取予求了,不是吗?!”骑士向贼断喝,“对这种人你还抱持幻想吗?如果不是你的意志力超级坚强,你现在已经死了!”

D应声反驳:“这只是武器。堕落的核武器难道就比光洁的十字剑更肮脏吗?关键只在使用它的人!没有暗,人们就无从得知光的名字。教父会合理的应用暗之毒咒引导人民,你们要相信他!”

一派胡言。不过,谁比谁更好呢?原表里藏的毒咒不见了、被当作假表,一定是骑士净化的吧!贼已经猜出他使用的手法了,从而也猜出他是谁……净化了表,却不净化她身中的毒,让她多受一阵子折磨,就是想利用她引出幕后的“教子”们吧!

骑着白马而来的,也不见得是一只好鸟。

两只坏鸟之间如何取舍?贼伸手入怀,装作缓缓掏东西的样子。

手将露未露的一刻,骑士从怀中拿出个小盒子般的东西,喝道:“去!”

光明灿烂的一团物质破盒而出,比星星更晶莹、比太阳更耀眼、比月亮更清凉,飞到贼手掌之上,罩住那块表,开始唱歌。

净咒圣歌。

这是大天使的舍利之光?

贼痛呼出声,扭曲着身体。她全身像被烈火烧灼,要烧成了灰!本来她也是想*没错,可她准备了极强烈的麻醉药好不好!哪有不打药就硬烧人家的,可恶骑士,枉费她这么帮他!

D伯爵咒骂了一声,再也顾不上采取防御姿势,扑过来伸手要抢手表:“你们这群暴殄天物的东西……”骑士挥剑。而贼也忍痛伸出手。

她的手里没有手表,只有一只老鼠夹。师门最后的保命暗器。既然所有人都把贼当作老鼠逼到绝境,那就用老鼠夹回敬吧!贼咬一口,入木三分,贼的夺命鼠夹绝不留情。

D惨叫着后退。

后面是骑士的剑。剑如狂风暴雨卷向D伯爵。D伯爵如可怜的小船被卷得颠簸起伏,但仍保持着奇异的平衡。在风与雨的间隙中,寒光一闪,他出手,没有任何花巧、后路,在最合适的时间,以最合适的速度与力度,直取骑士心脏。

寒夜之刺。

“刺客。”贼嘶声。她爱过的人竟然是个刺客。

寒光骤然断绝。

骑士一剑劈中寒夜之刺,继续下劈。伯爵的袖口碎裂,血飙出来。他向侧边跌去。侧边是下水道的大嘴。

贼也要跳过去。

骑士抱紧她:“再忍一下,你的毒就要烧尽了。”

呵烧尽。像纯净的银在火焰里淬炼七次。净咒圣歌唱到尾音。

D跌进下水道,“卟嗵”,再也没有其他声息。贼在骑士耳边轻声道:“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以我为饵呢?”

骑士双臂僵了一僵。贼的外衣像果壳般裂开,露出她的肌肤。她的肌肤已经像最初一样雪白晶莹。骑士触电般礼貌的松手后退:“请原谅我……”

贼扑向下水道口。

她仍然想救他、想抓住他,绝望的,像抓住一段无法回头的回忆。

她没有能够抓住他,就这么笔直的跟他一起跌进下水道里。

“喂!”骑士大喊着,出剑。这次是救人的剑。他希望她能抓住剑,跳回来。

(跨出的脚步,谁要跳回?)

眼波一转,她嫣然扬起笑容,没有伸手。

刚才的刹那间,她看见下水道有个凹槽,她跳进去,趴在那里,希望世间当她死了。她当简,已经当了太久太久,应该死一次了。

骑士在外头呼唤良久,终于离去。

贼吐出一口气。黑暗中,恶臭的水静静流过去,不知多深。D……是被冲走了吧。贼无声的说:“再见。”

老旧的公寓楼,钟表师杨第一百零一次问房东:“琼妮小姐呢?她这么久没出现,难道没人关心吗?”

“也许失踪了、也许跟情人私奔了。”房东眼睛盯着电视,“说不定还是跟伯爵私奔的呢!”

电视上,年轻的贝蒂女子爵哭哭啼啼出示两张画像:“我的未婚夫失踪了,请知情人提供线索。我让我最要好的朋友去替我找他谈话,结果他们一起失踪了!我疑心他们私奔……”

“她的朋友长得很像我们的琼妮,不是吗?”房东发表议论,“美丽的女孩子总有办法!这个年轻漂亮的子爵小姐也不要急。她想结婚的话总能找到对象!我还没见过哪个姑娘会为一个男人哭一辈子……”

“我想找琼妮小姐啊!”杨顿足,“我要到另一个城市开家钟表店,想请琼妮小姐帮我的忙。第一眼我就觉得适合她当我的店员——”

房东终于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我还觉得她适合当我老伴儿,你说靠不靠谱?”

杨碰了一鼻子灰,低眉臊眼回到房间,吓一跳:老小姐婕丝正坐在屋子当中。

目光还很毒辣。

贼不得不毒辣。这个东方人,这个钟表匠,这个两面三刀的!贼已经全盘想通了,是他得知康狄士手中有这么块表,想抢到手,便跟中间人订货,引贼卖命。是他射断铁索救她出来,连通过老查理付钱拿货的手续都懒得办,直接作海鸥拦截她。是他坠着她到这公寓,知道她住在这里,装作钟表匠跟着进来探行情踩盘子,放话试探琼妮,于是知道琼妮就是贼。是他警告她小心那块表,却反而害得好奇心旺盛的她在子时窥表中招。最后,是他送她那瓶小药油,控制咒毒还在其次,关键是那个古怪的气味。她用过药水、再去碰真表时,就告诉了他,真表藏在什么地方。他根本知道她布下的“游丝”吧!第一次是没有把握找到藏表处,索性放一马,让她失去警惕,利用药水气味定位后,将表净化,放回原处,没有惊动游丝,让她拿着无害的表出去,引出黑教子。

她中了咒毒,却没有扩散给无辜人群,根本也是他一直在身边保护的关系吧!这个无聊的男人,这个以“拯救妇孺”为使命的骑士!

杨在她锥子般的目光下,想要开口,贼抬起一根手指,堵住他的话,“第一,你门没锁!” “第二,我听说你要开店了,而我正想找个新工作,能去其他城市换换环境更好。第三,我手脚勤快、有管家经验、工资低廉。第四,难道你有其他意见?”说着已帮他收拾起来。

那个夜晚,杨最多最多只能看到她进了这个公寓,绝不可能知道她是婕丝。此后她一直以琼妮面貌接触他,他不会知道婕丝也是她。

婕丝自荐给他帮工,他有什么意见?

杨摸了摸鼻子,完全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他对房东的牢骚,根本好像是为了吸引这个老小姐前来嘛?

“哎……这是什么?”贼捧起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日晷,东方的钟表。”杨指给她看,“它用太阳的影子来计算光阴的移动。”

真奇怪,他对婕丝说话,跟对琼妮说话一样温柔。贼垂下睫毛:“当中蹲的是什么动物?怪模怪样。”

“饕餮,一只贪吃的龙子。”杨仍然答得好耐心,“之所以会有饕餮这种东西,第一表示,贵族也会很贪吃;第二,所有珍贵时光都会被吞吃,成为排泄物,聪明人应该向前看。”

东方的哲理总是这么晦涩。贼又看了饕餮一眼,仍然觉得它身上那十六颗人造水钻——应该是人造水钻吧——很像翡丽金表上镶的。她耸耸肩,合上盒盖。

珍贵时光已经被吞吃。尽管还有许多不解、许多余绪,她已经决定朝前走。这个东方人,比想像中的有趣,她愿意藏起她的利爪,跟随他一段旅程。下一站是哪里呢?嘿,但愿你能满足我,宝贝!

阿荧

2010-3-9 16:45 初

2011-2-6 19:04 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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