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久远到连时光都变得模糊，连历史都变得暧昧的年代，人们口口相传着属于最初的瞳灵的故事。

在伟大的芙兰女神刚刚塑造出这片混沌之外的世界的时候，这里曾经笼罩在无尽的空落和死寂之中，直到最初的生命由四大源质的意志中自发地分化出来，芙兰世界才真正意义上地开启了前行的轨迹。

位于“更高层境界”的芙兰女神观测到了生命的产生，决意以自己为原型创造出“中心种族”，于是灵族诞生了。女神赐予灵族中最完美的存在以圣痕，命令其代为掌管世界的秩序，最初的灵族——圣灵产生了。

除了得到女神眷顾，在世界的中心建立了圣城“尤里弗斯”的圣灵之外，其余的二十余支灵族不得不凭借自己的力量寻找生存之法。他们相互争战，抢夺资源和地盘，而在这之中，有一支向往和平，不愿意和其他灵族争斗的部族，在勇敢而善良的族长带领之下，跋涉到了当时人迹罕至的静空领域。

由于协助对抗了意欲破坏自然平衡，将均衡之眼据为己有的远古升华兽“残暴的贝德拉”，这支部族得到了静空领域的守护神，芙兰女神的宠物——极乐鸟的认可，为了永久地守护均衡之眼而在海空相接之处筑城“千流”，从而得到了芙兰女神的承认，一直延续至今，成为了硕果仅存的五大灵族之一。

因为有着能以目光看透灵魂色泽的力量，他们被称作“瞳灵”，而作为他们千年以来至高无上的领导者，至今仍然以极乐鸟作为族徽的，则是我熟悉无比的甄妮斯家族。

近四千年过去了，在亲善自然的甄妮斯家族领导之下，静空领域一直都仿佛遗世独立之境一般与外界相隔，遗存着传承自远古蛮荒的，自然的和谐和美好，无论是飞鸟，游鱼，还是生活在此间与自然共生共存的瞳灵们，都享受着发自灵魂的闲适和幸福……

然而在三百余年之前，那场突然起来的变故却险些改变了一切。强袭的暗影从支离破碎的世界边境袭来，他们所过之处，生机泯灭，天空蔽暗，毁灭和恐惧将一切主宰。那个时候，甄妮斯家族的领导者再一次站了出来，带领着他传奇的组织“光辉之刃”，以惨痛的代价迎击了阴影者的大军，最终成功地将它们的皇者封印在空无之墟之内。

从那个时候开始，原本如蓝宝石般纯美无暇的静空领域上，便永远地残留了一块阴翳。饶是如此，这里却依然有着其他任何场所都无法比拟的安谧和美好，直到……

直到新的灾难再次爆发。

而这一次，我们并没有能够将暗影的阴谋扼杀在襁褓之中。灭世的黑龙终究还是觉醒，扭曲了世界规则，在千流城上方的天空建立了倒影之城，而后以坠落的方式向我们发动了总攻。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惨烈战斗。曾经安宁空旷的上层区广场上，到处都充斥着阴影者强化之后高大狰狞的躯体。由于猝不及防，只有少数的战力留守的我们，每一个人都被迫面对着十倍以上数量的敌人。我们尽可能地将他们引诱到远离收容难民的贵族府邸，在空旷的场地上尽可能地牵制着敌人，而像莫拉，阿伽洛斯这样的高端战力，更是以一人之力艰难对付数名魔殿使徒，竭尽全力地保护残留城中的难民。

而我——并非瞳灵却阴差阳错地卷入这场灾难的最中心的我，更是不得不再次面对七宗罪中的*·尤娜蒂斯。

可是这一次，站在我身旁的却不再是那个少女，而是刚刚结识不久，却让我心生纠结的温驯少年，罗杰斯。

前一秒，他还一脸自信地微笑着，要同我并肩携手。我揶揄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俊秀的身影却在一瞬间被黑色的爆炎从上空……

吞没了。

“罗杰斯！”

我的喉咙里崩泻出杜鹃啼血一般的悲鸣声。模糊的视线里，狂乱的黑色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咆哮着扑腾着，将周遭的一切化作灰烬……

骗，骗人的吧。

罗杰斯他，怎么会……

我木然地注视着眼前张牙舞爪的黑烟，感受着自己嘴唇轻轻的嗡动，一直到听见尤娜蒂斯讽刺的嗤笑才回过神来。

“哎呀哎呀，所以说可不要逞大男子主义呢，这样被干掉，还真是难看呢……”

“罗杰斯——”

我疯狂地扇动双翼朝火炎的方向飞去，狂风从我的手心汹涌而出，想要将那团黑色的劫火熄灭，然而无论我怎么努力，那火炎都仿佛并非实体一般，继续扭曲着自己的形态不为所动。

“愚蠢。”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来自耳后，如洪钟般沉厚顿挫的低吟。

不费吹灰之力地击溃我的耳膜，顺着神经直取我灵魂的最深处，仅仅是声音便让我心神一颤，险些从空中坠落。

这样的恐惧……我曾经感受过。

然而相比那时的感受，此刻的它少了几分狂暴和粗野，却变得浓郁沉厚了上百倍，以至于心中的不妙感觉，丝毫不逊于直面初生的撒加。

我艰难地转过身去，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纯黑色的灼热，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凌空悬浮在尤娜蒂斯身侧，全身都燃烧着微鸣的黑炎的，魁梧的男人。

“……暴怒？！”

“真是不敬的称呼呢，小妮子。”幸灾乐祸地抿起嘴唇的妖艳女人，轻轻地摊开手掌，仿佛是在介绍着新的宾客一般幽幽地说道。

“这位是炎族永远的王者，史上最强的战士，也是吾等阴影者中，仅次于撒加的存在——”

随着她的介绍，所有的阴影士兵全部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武器，仿佛在恭迎着主将的降临。

“其名为，赫隆·暴虐者。”

一个多月前，劫火之地，祭火平原深处的遗迹里，我们曾经亲眼见证了暴怒的复生。在弃誓者的阴谋，和逐渐累积扭曲的世界暗面的双重作用下，我们晚了一步，没有能够阻止它的重生。那个时候，面对初生的赫隆·暴虐者，薇萝趁其失去理智陷入狂怒之时，发动了最强的突袭，险些将之再次击杀，而就在这个时候，尤娜蒂斯第一次出现，将薇萝重伤。

而现在，仿佛是那时的情况重演一般地，七宗罪之二，暴怒和*再次联手站在了我的眼前，然而这一次的他们，比那个时候要强大十倍不止。由于撒加的力量而复生的尤娜蒂斯，以及再一次熟练控制了自己的力量，强大到令我战栗的赫隆。

仅仅是第一次出手，便让我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同伴，而现在，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为我提供支援了。

……不可能赢吧。

即使是在千流城的庇护之下，也是必败的局面吧。

我的双手颤抖着，灵魂颤抖着，连带着又意志产生的风之双翼也恐惧而无助地颤抖着。

面对这样的恐怖，我甚至连战斗的信念都无法凝聚。我想要逃走，那是来自本能的危机规避，可是……

可是我的脑海里，又一次一闪而过她坚毅的绝美的影子。

如果是她的话……

我咬咬牙。

怎么可能放弃。

“天真。”

“嚯？即使这样也要战斗么？倒真的令我有些刮目相看呢，小女孩儿——”

依旧面无表情地不屑着的暴怒，以及轻轻地仰起下巴，志在必得的*。

面临着这样两种极端的压迫，我紧紧地攥起马上就要不受控制的拳头，发出了仿佛从灵魂深处拔扯而出的嘶吼——

“呜啊啊啊啊啊——”

我从未想象过自己能够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在绝望的压抑之下，凭借着那纯属模仿的毅力的反弹，源源不断的力量从我的灵魂涌向身后的双翼。

本就被极乐鸟的庇佑增幅的风姬，在这一刻再次产生了异变，并非继续扩张翼展，而是仿佛分裂一般，从宽厚的双翼之中再次绽放出一对略短的翅膀——

这是，四倍于往常的力量。

“斥啊——”我厉喝一声，手臂笔直地前指。狂乱的风罡从身后的四翼中激涌而出，一边带动身体超后方倒飞，一边召唤出狂乱的旋风朝两道黑影袭去。

“啊啊，真是厉害呢~”尤娜蒂斯轻佻的声音。女人的手中，那曾经沾染了我和薇萝凄艳鲜血的荆棘长鞭，凌空划出一道漆黑的十字，将我的风刃斩断，而从那个微妙的缝隙之间，我看见赫隆·暴虐者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那个瞬间，我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感到了极端的不妙，而几乎就在我紧急地扭动腰肢侧飞躲避的瞬间，一团高度浓缩的黑色火炎便从天而降，从我的发梢之侧划过——

……被这样的攻击打中，只需要一击就会化作灰烬吧。

极端的近距离里，我感受到那来自火炎伸出，跳动的灵魂气息。那不仅仅是普通的火焰，更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和破坏欲望，那是赫隆本身力量的具象体，在毁灭你的肉体之前，先将你的意志撕成碎片。

“弱小。”

然而，就在我刚刚为了躲过致命一击而感到后怕的时候，我的耳侧又一次传来了男人沉厚的嗓音。

下一秒，剧烈的撞击感在我的后背爆发而起。不知道何时接近我的暴怒，一记随意的鞭腿重重地踢击在我脆弱的腰部……

“啊啊啊——”

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身体从中裂开的极端的痛苦。我甚至连凄惨的叫声都发不出来，便在这一击的威力下从半空中轰然坠落，重重地摔倒在破碎的广场地面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