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如此破空而来，夹杂着的恨意，狠意！

离若寒飞身，抓着那箭，未让箭深伤灵月。

虽是如此，箭还是刺入了灵月身子几寸。殷红的血，滴滴跌落，而看到的绿柳，竟也成了红色，那一种惊心的红。

划破了这烟雨阁的宁静，江南烟雨也碎了。忙不迭，却也拾不起灵月的痛。

这一箭，是要她命还是要腹中孩子？

“灵月！”离若寒急唤，抱住了她，怕她撑不住，“传太医啊！”吼了起来。灵月，你若是有事，离若寒真的就绝望了。

而灵月，只怔怔着。

箭从柳后飞来，狠、冷、恨、杀！

如此箭，她认得！

是当初陌路崖上，被人挟持时，那一箭射了穷途末路的林业郎，而灵月也落下了山崖的箭！

是生辰时，因发上插了离若寒送的蝶玉钗，而一箭射飞了的箭！

山洞中，她曾说，我认得你的箭！

而他，曾说，与其让你死在他人箭下，不如我送你一箭！

他也曾说，你的身上，只能是我离若宸送你东西！

霸道如他，狂傲如他，不羁也如他！

爱她如他，伤她也如他！

灵月认得那箭，认得发箭的手法，知道箭的力道！他的所有东西，她都认得！刻在骨子里的痛，融在血液里的爱，她如何会忘了？

他，竟还活着！

泪涌出，看到那人隐在了柳后，忘了腹上箭钻心痛，只呼唤：“离若宸……”泪和血，齐下，而心，若干痛。

柳青青，雾淡淡，而那青衫男子，陌生的孤傲。瞳里，冰寒更胜以往，而脸上，无情冷血，随身所佩的弓弩握于他手中，骨骼捏紧，便是远远，也听得到那手指骨关节清脆的响声。他望着湖边的灵月与离若寒，唇勾起冷笑，眼中，再无那柔情，冷冽如寒冰。

这双目，梦里千百回见。

灵月知这不是梦，因为有痛，而痛是他给的。

“离若宸……”呼喊着，他活着，此一生方是圆满。

一片烟柳雾，隔了前世今生。

泪纷纷，尽数坠落。灵月已是数月未曾有泪。

漫天柳絮今却不因风起，因着她美人泪，尽数飞舞。

离若寒也望到那柳后的离若宸，怔时，已失声唤出：“四哥！”

他无话，只望着灵月，眸子里愤恨如火，越烧越甚。

他心爱的女子，如今在别人怀中，他历尽千辛万难归来，却如此！

终于开口：“好一个水灵月，你给我准备了多好的一个礼！”湖水一荡，浪千堆叠起，那人转身离去，没有留恋，没有不舍，狠决的转身，再也不会回头。

便是那柳，也随他飘去几分。

还来不及，他便已经离去。

“离若宸！”竭尽心血，灵月撕心喊了起来。

泪溅跌，她还来不及享受离若宸尚在人间的喜悦，可他，已经给了她一箭。

这一生中，离若宸送她三箭，一箭比一箭狠。

原来如此！

下身剧痛起来，一股温热涌出，竟如当初流产时一样。

“不能……”

烟雨雾浓，渐看不到那男子，看不到心中的最爱。

浓浓一片，融了她去，此生来世还要如此深情吗？

远远着，看到他青衫玉立，而灵月跪于他脚下，“离若宸，离若宸！”泪落，而他，却不理自己。

狠狠一脚，踢于自己腹上，“你滚！你滚，再不要你了！”

腹中痛，钻了心。

“不要，不要伤我孩子！”灵月捂着腹，“宸，宸，不要啊！”

离若宸为什么这么狠起来？他不是最舍不得自己的吗？

“水灵月，你滚，我再也不要你了！”是离若宸怒吼声，此时的他，竟如那地狱修罗。他是恨她的，恨入了骨髓。

渐渐昏迷了去，孱弱的呼救着却不能让离若宸能软下心来，可灵月，还贪婪的想要他的怀抱，纵是遍身伤痕，还是要追他而去。

终于，离若宸俯下身来，靠近她，逼她与他视线交错，却也逼着他们心痛起来。

一字一伤：“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而后，转身，一如那烟雨阁中，毫不迟疑。

怔在原地，她被他抛弃了！他不要她了，他却不要她了！她夜夜垂泪，只想与他生死与共，而他，归来却不要她了！

真是人间没有伤心安排处！

反反复复，那人来了又走，去了又回。次次见，回回伤。

折腾累了，梦也散了。

醒来时，早分不清是真是假了。记得，他说，他不要自己了。可却是在梦中。她是爱他的，千年万年，都只爱他一个，可他，为何会这样伤自己？还有，他们的孩子！

不行，要去找他问清楚，灵月要去问的！

“夫人，夫人！”是子陌的声音，“夫人，您醒了！”

醒时空叹，手抚到腹上，却感觉不到孩子了！

孩子呢？

急抓着子陌的手，问：“孩子怎么样了？”话出来，才惊觉声音早嘶哑了，碎裂的声音，生生割伤着她，痛，自四面八方涌来。

子陌安慰着灵月，“夫人，您别急！您受了箭伤，动了胎气，已经提早产下了小王爷！”

灵月虚着身子，可听子陌如此说时，眼中一丝欣喜，“孩子呢？”为何孩子不在身边？

子陌眼中一片黯然，“夫人，您先养好身子！”颤着声，子陌不敢看灵月。

脑中，心中一片空，“子陌，你说，我的孩子怎么了？”痛再度侵袭而来，溺了她，挣扎着，似是抓到了一根稻草，可是救不了命！

那一箭，是离若宸亲射出，射到她腹上的，哪里还有孩子？

灵月便是身子虚弱，却也将子陌眼中的伤痛都看到了，厉声道：“子陌，你告诉我！”

子陌跪下，哭道：“夫人，孩子夭了！”

灵月料到过最坏结果，呆呆着，她的孩子，她与离若宸的孩子！

“什么叫孩子夭了？”灵月问，喃喃着。

子陌哭，“夫人受那箭，要了孩子的命！”

手跌下，俱是一片冰凉，如跌落在了千年冰窖之中，是那一箭，要了她的孩子。

她心心念念盼着的孩子，却死在了他的父亲离若宸的箭下！

才知道离若宸活着，还来不及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孕，来不及与他分享，他便一箭把孩子杀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可以这样的啊！

怔怔着，泪没有，她没有泪了。

心到伤时，惟空了。

子陌看到灵月失神的样子，急急道：“夫人，您要是伤心，您就哭出来吧！您别把自己压抑着了，你哭啊！”摇着灵月，她的苦谁能知道？离若宸对她那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灵月摇头，撑起身子来，咬紧着牙，“子陌，他回来了！对不对？”离若宸回来了，他没死，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是为何一回来，见到自己，二话不说，便给了自己一箭呢？

“好一个水灵月，你给了我多好的一个礼！”

“好一个水灵月，你给了我多好的一个礼！”

离若宸就只这一句话，莫名其妙！

子陌慌乱，扶着灵月，“夫人，您别起来啊，您身子正虚着呢！”

“让开！”灵月一把推开子陌，“我不是什么寒月夫人，离若宸回来了，我是宸亲王妃！是不是离若宸回来了啊？”她明明见着他的，他回来了，怎么不接了自己回去？自己怎么还在宫中？

这个皇宫，不是她的家，她的家是宸亲王府啊！

宫人们在左右服侍着，可灵月不要！

子陌默然，“宸亲王是回来了。”

“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灵月急问，说着就要下床来。可子陌拦着了灵月，“王妃，不要啊，您要保重着自己身子啊！”

还保重身子？为谁保重？

纠缠着，身子渐渐失去了力气，缓缓倒于榻上，软而无力。

手掐入掌心，贝齿咬着唇，“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要把我留于这冰冷的深宫之中？”他们大半年未见面，为何他不见自己？

身上又冷又热，痛一阵一阵。

“王妃！”子陌替灵月擦着额头上的汗，“王妃，您别想了，别想了！”为何会直冒汗？

灵月摇头，“他是不是变了心了？他是不是爱上别人了？”为什么离若宸不要自己了？灵月该怎么办？

离若宸，你未死，你还在人世，为什么不来见自己？

这一生中，为什么你总是伤着我？

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孩子都杀了？恨吗？可为什么恨不起来，恨得自己心里痛。灵月这世间，恨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恨离若宸啊！

“子陌，你下去吧！”无力，虚弱，让子陌下去，她不想让别人见着自己的伤痛，哪怕是子陌。

“王妃！”子陌担心，如果灵月要是想不开呢？

可灵月淡淡，“你下去，”唇泛着白，话弱弱，但坚定得紧，“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要见到离若宸，我要问清楚，他为什么要伤我？为什么要杀我们的孩子！”灵月不会寻短见，不会的！那样的灵月，怎么可能是水灵月呢？

子陌只得退下，默默的掩上了门。

才出门，便见着离若寒在门外守着，失了神。

“皇上……”子陌行礼。

离若寒点头，“她怎么样？”灵月与子陌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

子陌低头，“夫人很不好！”灵月要强，是为离若宸，如今，离若宸死而复生，灵月要强，可却是他，伤了她。

离若寒转身，负手出了重华宫，而子陌跟了上来，“你都告诉她了？”离若寒的声音，淡淡，却有几许的冷。他何时如此了？

“皇上，那样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子陌忧心的对离若寒道，“子陌看得到她的痛，血肉模糊啊！”几度要开口对灵月说实话，可还是不敢。

离若寒摇头，独走在青石径上，生的青苔一层又一层，“朕无法！再把她送到离若宸身边，朕不知道她还该受什么伤害？离若宸生，她痛，离若宸死，她也痛，她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我如何能再让她受伤？”

烟雨阁中，看到离若宸时，离若寒几乎要疯了！

他是想让离若宸活着，但是没想到在所有一切都归于平静时，他毫无征兆的出现了，而且一出现，还送灵月一箭！

为什么？

离若宸拿这天下当什么？离若宸把自己这个帝王当什么？他要生就生，要死就死！如今，连灵月的生死也由他来决定吗？

子陌跪地，“皇上，您能一直如此待她吗？”子陌只想要灵月幸福，“子陌求您，不要再伤害她了，她已经够苦的了！”几乎所有人，都能伤她，而她，又几乎不被任何人所伤。

灵月，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正如当初离若宸所说，仿佛什么都在灵月心中留不下痕迹。谁又知，留下了痕迹，要多少伤，要经多少痛？只有不在乎，不想要，才不会受伤。

青石板上，凉意森森。子陌不怕凉，只求着离若寒能好好待灵月。

离若宸那一箭，灭了灵月所有希望，也寒了子陌的心。

“起来！”离若寒不看子陌，只是向前走去，“朕说过，要一辈子对她好的！所以，不会让离若宸再有伤害她的机会！”

语字字落地，这是离若寒的话。

子陌望离若寒远去，终于起来，“皇上，若你能待她一世好，便瞒了！从此后，她与离若宸，再也没有关系！”

宸亲王意外回京，再度引起朝野震惊。宸亲王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生生死死，云里雾里，他把这个大明王朝臣子们的弄得心惊肉跳。

而更多的人，是在看笑话，宸亲王妃入了宫，当了皇帝的夫人，虽是宫中官职，可是人人都知道那个水灵月如今是宫里惟一能得皇帝心的人。

离若宸如何能报了这夺妻之恨？

而关于离若宸这生死之谜，更是扑朔迷离。

离若宸回朝里，与离若寒必然有一番斗争。

楚暄也是惊于离若宸还活着，当下顾不得朝里人的眼光，与灵心一道去了宸亲王府。

离若宸这次回来，人已经大变。

便是见到楚暄，也不如前一般，只是淡淡地，“楚将军今天怎么到我这宸王府来了？”青衫仍如旧，而他，越发的比两年前更冷，更无情。

楚暄与灵心相望一眼，看来京里传言离若宸与灵月之间的事，多半是真的了。

楚暄笑了下，“我去灵州时，你不是……”只是话顿住了，因为，离若宸正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宸亲王府，冷冷清清，就连烛火也是冷清如冰。离若宸冷笑，轻轻执起一盏茶，可到唇边时，放下桌上，“我不是死了吗？”连楚暄，也参与了？离若宸冷冽眸子抬看了楚暄一眼，笑意越深，“全天下人，又都再次以为我离若宸死了！不是吗？”半是笑，却半是恨。

楚暄不知为何，这时候的离若宸，让他感觉到了陌生！可是，却微微笑着道：“自然知道你宸亲王厉害了，谁能要得了你的命！”

灵月有孕，这事只有宫里人知道，便是灵心也不曾知道。

离若宸挑眉，转头望向灵心，“水家的女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嫁的人，是大将军，是亲王，还有皇帝！我离若宸死了，守不了寡了，进宫去当贵妃了？还准备着要当皇后？”恨灵月，为何要进了宫？为何还与离若寒那般？

灵心急，“你说什么？”灵月进宫里的事，灵心知道的，但那时也是以为离若宸死了，而灵月入宫虽说是当了寒月夫人，但依灵月的性子，也不会与离若寒有什么关系的。

“灵月进宫，只是因为……”灵心想为灵月辩白几句，如果因为这些事，离若宸与灵月闹了，那还能有说得通的可能。

只是，离若宸捏紧了茶盏，不待灵心说完，便已经道了：“那是因为我离若宸死了！她水灵月不甘寂寞！进了宫，成了离若寒的人！还怀上了离若寒的孩子！”

茶盏摔到地上，四溅起瓷片。

那一声清脆响声，回荡在宸亲王府，惊了所有人。

“你说灵月她……”不单是灵心，便是楚暄也惊呆了。

灵月怀上了离若寒的孩子？这不可能，谁都可以怀疑灵月，但离若宸不行。

离若宸冷笑，是愤是怒亦是恨，“你去问问水灵月，她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宫里那些女子，有几条人命在她手上？你再去问问她，我母妃忆妃是死在谁的手里？如果还不够，你还去问问她，当初她与卫后合谋，让离若寒当皇帝，她说服我放弃天下！你都去问问她，她水灵月都做了些什么事！”离若宸指着那大明皇宫，“我不怒，我不气，我只不过是杀了她的孩子，如果她后悔，她还是我的女人，谁让我爱她！可她，有悔吗？”

归来时，却看到你水灵月与离若寒亲密，你让离若宸如何？

“我回来，就是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的，包括天下，包括她水灵月！”今日离若宸，想要的东西，不可能再放手，转而对楚暄道：“楚暄，今日里，我不怕离若寒，我就明着挑了出来，我离若宸，要反了！你楚暄，是要跟着离若寒还是跟我离若宸？”离若宸不是冲动，而是真的怒了。

今日这一步，是被逼的，被水灵月逼的。

楚暄与离若宸相识多年，战场上生死之交，而今日离若宸如此，让楚暄不知所措了。

灵心与楚暄过来，本意是想让离若宸去宫里把灵月接了出来，却不曾想过有这等事。离若宸这般，灵心想了想，想缓和下气氛，便走到离若宸面前，道：“宸亲王，会不会有误会？别人不相信灵月的为人，你也不信吗？灵月对你情重，宁可伤了自己，也不会对不起你的！就算她与皇上之前有过些事，但都已经是过去了。更何况你与灵月之间的事，我和楚暄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啊！几度生死，你们都坚持过来了，如今为什么要相信别人的话，而对灵月那样呢？”

如果，有误会？

离若宸摇头，还有什么误会？灵月对离若寒，他们之间那些默契，本就让离若宸心里生了疑的。

离若宸听不进去，只对灵心道：“你们都回去吧！”又对楚暄道，“我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我要做的事，我下了决心，便无人可以拦！”离若宸说着，对府里人道：“送客！”

宸亲王回来了，可他变了太多。

楚暄与灵心出了宸亲王府，都是心事重重。就楚暄而言，自然是希望离若宸去当皇帝的，但是，离若宸这是要造反啊，如果不成功，楚暄便也成了千古罪人，楚暄与离若宸虽是相交至深，但事关天下，楚暄不敢轻易决定。

而灵心，所想则是灵月。

灵月与离若寒？

虽说这些日子来，京里谣言纷纷，说水灵月媚惑君上，陷害妃嫔，惑乱朝纲，但是灵心还是不相信，灵月不是那种人。

楚暄与灵心相看一眼，明了彼此心意。

“反，还是不反？”楚暄问。

灵心摇头，“如果，宸王是因为一时冲动，而要反，就算他手上的兵力，再加上我们手上的，也难对付朝廷的！我不赞成！”

楚暄搂住灵心肩头，“你不了解他，我跟他合作多年，知道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对于皇帝之位，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更何况，如今被灵月这么一逼，更不可能放弃了！或许说，灵月这般做，只是给了离若宸一个造反的借口！”

京城的夜里，天上星格外亮。而月，隐在了云中。

可是，灵心还是问：“我总觉得，他一碰到灵月的事，便会失了分寸！”不是如此吗？当初灵月要嫁离若寒时，他便是如此。

可是，楚暄只摇头，只一句：“他就算为灵月乱了分寸，可也不曾放弃过天下！”

便是当初灵月落入水中，离若宸也没有。

这才是离若宸，没有任何人可以利用得了他，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乱。

夜冰冷，刺痛，让灵月醒了过来。

榻上凉着，就如最初睡在冰室里一般。

只不同的，那时的离若宸，会抱着自己，不让自己寒着，而今日，他给了自己一箭。

他离若宸就算是死了，可还给自己留了个孩子，可以让自己抱着孩子活下去，不让自己孤独一人。可，他现在回来了，本来可以一家团聚，结果呢，离若宸给了自己一箭，送了自己的孩子，他又不要自己了，他把自己弄成一个人了，他怎么忍得下心？

灵月不哭，灵月要问清楚离若宸，他究竟要怎么样！

怀民去了宸亲王府，想请离若宸进宫来看看灵月，可离若宸不见他，只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那个再也不想见到的，还有她水灵月。

不让宫人们服侍着，她谁也不想见。

一夜无眠。

天亮时，窗透初晓，烛已燃烬。

门被轻推开，似有人进来。灵月阂眸，这一夜未眠的，眼里全是血丝。

“灵月！”是灵心在唤她，灵心怎么进宫来了？

灵月看到灵心，挣起来，“姐！”她是有多久没见到灵心了，自从进了宫后，就再也没见过她，甚至感觉到，没有这个姐姐了，身边再也没有与她亲近的人。

灵玉不在了，爹爹也不在了，这世上，就只有一个灵心了。

灵心昨夜与楚暄回府商量了后，便决定今日进宫，她想知道灵月最近怎么了。见到灵月起来时，忙去扶住她。“当心着点！”灵心柔声着。

“姐！”灵月抱紧着灵心，“姐，他回来了，他没死！”可是呢，又怎么办？他不要自己了，他把自己的孩子都杀了。灵月想恨他，可是恨不起来。因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孩子杀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射自己一箭。

灵心拍拍灵月后背，感觉灵月身上冰凉的，不禁道：“这是怎么了？”看到这宫里什么宫人都没有，就连子陌，都不在，“灵月，孩子没了？”灵月怎么能承受这样的痛？一次又一次？

灵月摇头，“姐，他杀我的孩子，他一箭杀了我的孩子！”还有人可以诉苦吗？

晨风凉凉，素纱幔下，灵月孱弱的身子已经不堪再伤了。

“灵月，孩子是皇上的？”灵心低声问，她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如今灵月进了宫，变与没变，灵心都不知道。

孩子是皇上的？

孩子是离若寒的？

灵月松开抱着灵心的手，心寒透了，“你听谁说的？”谁说她与离若寒之间的事都可以，可为什么灵心也会信呢？还信，孩子是离若寒的？

灵月与离若寒之间清清白白，他们彼此什么都没有，光明正大的，就只是好朋友而已。如果说，离若寒对她有情，可也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来啊！

灵心看到灵月渐渐失神，心里却没底起来，“真是皇上的？”

灵月向后倒去，灵心忙拿软靠垫着，“我昨夜去宸亲王府见过了他，他说，孩子是皇上的！灵月，你说清楚，是不是啊？不然，他怎么会那么气？要杀了你呢？”

怔然，还是愤然？

寒透了心，笑，苦笑着，咬了唇，唇上一片细碎齿痕，而笑渐渐变成了冷笑，寒冽竟不输于离若宸。

“灵月，你说话啊！”灵心急着道，“你倒是说话啊！”灵月这是怎么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会说“好一个水灵月，你给我准备了多好的一个礼！”

亏得她，还为他夜夜垂泪，失去了孩子，都不为孩子哭，只想着，他死而复生，只想着，他回来了。

原来，都是水灵月她自做多情！

她以为，他是知她心的；她以为，他对她，毫无理由的信任；她以为，这世上，谁都会怀疑她，就他离若宸不会！

指甲掐入掌心，才微痛，便缩回了手，一指一指掰断指甲，美人手，半凭白玉指甲，可灵月再也不要了。

灵心看着灵月如此做，忙伸手抓着她手，“灵月，你别干傻事啊！你不能再伤自己了！”

而灵月，空洞的眼望着灵心，“姐，没干傻事！他说得没错，这孩子，就是离若寒的，就是当今皇上的！跟他离若宸一点关系都没有！”

灵月的话，不高，不低，如说着平常话一般。

灵心还有几分不信，“你在骗姐姐对不对？”为何灵月眼底没有笑了，为何指尖不动了？灵月真的变了吗？

晓光穿朱户，并不美丽。

指甲断，与离若宸，也就断了。孩子没了，那么灵月与离若宸之间的关系再也没有牵连了！灵月是应该谢谢他，是他把他们之间最后的牵连都斩断了！

没有了离若宸，就再也没有人伤害她了，灵月可以去选择离若寒，就算没有爱，至少不会受伤啊！

她指上，从不涂丹抹蔻，青葱指甲断了，齐根绞断。灵月拿出丝帕，包住指甲，容不得自己有任何的颤抖，平平静静，交到灵心手中，“你交给离若宸，我与他，从此断了！”

灵心诧异于灵月如此，“你不爱离若宸了？怎么可能？”灵月与离若宸，是一朝一夕的吗？

灵月笑，“我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已经是宫里的寒月夫人了！”身子是不好，可是心呢，千疮百孔。

“可是，离若宸说，只要你愿意回到他身边，一切都可以原谅的啊！”灵心想劝灵月，灵月与离若宸，曾经有过的那些甜蜜，便是灵心与楚暄都是亲眼目睹的，怎么可能呢？

“是吗？”灵月冷笑，离若宸原谅她？她水灵月没做对不起他离若宸的事，不要他的原谅！

“姐，你去告诉离若宸，我现在只要跟皇上说我愿意，这后宫中，我便是后宫之主！我求什么离若宸的原谅？我不需要他的原谅！”灵月总是狠的，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离若宸。

离若宸，你说你爱我，你让我信你？结果呢？你信过我吗？你问也不问，便说我与离若寒之间有暧昧，便说孩子是他的，你算什么？

“呯”！

一声巨响，是谁推开了门？

灵心回头，惊：“宸亲王！”

而灵月，也见到门口那人，青衫依旧，面容依旧，可眼底，再寻不到那专属于她水灵月的柔情。

“宸……”灵月恨自己，还这样舍不得他，他都已经那样对自己了，而自己的孩子，也被他杀了，灵月恨死自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