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感觉是正确的，尽管她对云飞的情感察觉的有些迟缓，但是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她隐隐地感觉到了隐匿在寂寂时光中的惶惶与不安。那感觉仿佛是弓弦上的箭，正精确地瞄准了她，一切都是枕戈待发的。

云飞对雪的感情不是顷刻间爆发出来的，是平日的时光里一点一滴囤积下的，尽管他一直没有去想，没有去理会。起初他喜欢的是她的纯净，后来喜欢的是她的安然，续而延续到他对这‘喜欢’有着一股无法言说的依赖，却依然是懵懵懂懂，无法洞察真切的。直到那次的地府一行，他站在忘川河畔的一刻，这感情才稍稍崭露头角，有了一些苗头。而玉帝此刻的旨意无疑是助火的油，顺势的风，一步一步的逼迫着他，让这场大火瞬间燃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天，云飞正要出门，刚出了龙宫便看到了云幻，于是问道：“二哥这是要去哪儿？”

云幻停下脚步，说道：“玉帝急召，想必是为了凡间的事情，你呢？”

云飞笑道：“正要去雪莲山看看。”

云幻心下一咯噔一声。雪莲山？她当真没有将他的话当作一回事吗？！他望向云飞洋溢着春风的笑脸，心下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他说道：“你是不是有些太过勤快了？若是被小龙女知道，上奏了王母，你可曾考虑过后果？”

一听‘小龙女’三个字，云飞原本上扬着的嘴角立刻垂了下来，没好气地说道：“我的事情，用不着她来操心！”

云幻闻言，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下去。眼下看来云飞是铁了心要置玉帝的旨意于不顾，无论再说什么都是无益了。他稍做思量，说道：“凡间大旱已有三年，今日我本是要去救急，如今看来怕是去不上了，不如你代我走上一趟吧？”说罢，他将一只精巧的玉壶交到云飞手中，那里装着的是银河之水，救命的源泉。云飞接过玉壶，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于是郑重地点点头，转身而去。

云幻前往天庭，与玉帝将民间之事商议一番，便举步雪莲山。如今云飞心意已决，事情已经到了必须抉择的地步，无论伤她与否，都由不得他们了。

云幻一路来到雪莲山，雪静静的坐在峰顶的一端，兀自出神。他稍作整理了心绪，轻轻地来到她的身后，柔声道：“做什么呢？”

熟悉的气息吹拂耳畔，雪回头对上云幻擒着淡淡笑意的眸子，脑中的思绪一时停滞，恍惚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云幻俯下身子，轻柔地看着她。那淡淡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笼在他呼出的热气里，雪有些恍恍失神，不知今夕何夕，只是一味的沉沦，竟有些贪恋那咫尺之间温柔的目光。

云幻见她这副模样，心下竟有些隐隐刺痛。他慢慢直起身子，连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一并扩散在周身的空气中，淡淡地问道：“为什么没把我的话当做一回事？”

雪稍稍回神，不明他是何意，等再看他时，他的脸上已全然换了一副神情。那双湛蓝的眸子里隐隐含着一缕难以言喻的轻蔑，深深的刺进她的眼底，忽然间让她有了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你若真一心想筹谋未来，倒不如直接来找我，可要比云飞来得容易的多！”云幻上扬着的嘴角仿佛是拉开的弓弦，讥诮的话语如同一根根利箭般直刺进了她的耳膜，穿透了她的心脏。痛，仿佛是叶子上的脉络，随着根茎的输送，一步一步蔓延直至全身。她周身的肌理都在不停的颤抖着，五脏慢慢纠结在了一起，那一字一句好似天魔之音般一声声敲打在她的灵魂深处。难道在他心里，她真不堪如此……

云幻见她柳眉微蹙，不禁眉峰一挑道：“怎么？难道在你心里……我比不上云飞吗？”

戏弄的支语再次传来，雪的思绪一时抽空，荡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空白。她仰起头，迎上云幻的目光，世间百味瞬间齐聚心头，不停泛涌，交织……

云幻静静的看着她。他在等待着她的回答，这等待中含着一缕期许，一缕忐忑，就好像上一次，她也是这样惴惴难安地等待着他。雪无法洞悉他此刻的情绪，她颤抖地紧紧抿着红唇，许久都没有回答。云幻在等待中煎熬着，那是不曾有过的感觉。他的目光在沉默中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蒙上些许怒气，他将双手抓上雪的肩膀道：“回答我！”那语气略微加重，霸气而不容抗拒。雪分辨不出它的含义，却如此憎恨起此刻窜动在她胸腔里的不停翻涌着的酸涩的情绪。她紧紧咬着几乎破碎的牙关，忽地，她将玉手扬起，愤然的一掌直甩向云幻俊美的脸庞。

云幻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虽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他淡漠地牵动嘴角，手掌轻抬，毫不费力地便将那只凝脂般的愤怒的手拦在了半空。那笑容如此轻松自若，是笑她道行尚浅，自不量力吗？雪望向他们此刻交叠在一起的手臂，如此温柔，如此暧昵，她的心在一下一下抽痛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苦涩地牵了牵嘴角儿道：“就算我命如蝼蚁，卑微不堪，就能任人所为，玩弄于股掌之间吗？”她的声音很轻，微微带着颤抖。那是空洞中残存着的一缕弥音，幽幽回荡在天地之间，飘着伤，落着痛。

云幻微微一怔，抓着她的手掌慢慢收紧，四周的空气混合着水雾慢慢在他们周身凝聚，冰冷，沉寂。

云飞受云幻重托，来到凡间庙宇之外，为干涸已久的枯井中送入一滴银河之水救急。他将玉壶收回腰间，回身时，一身红衣已经映入他的眼帘。小龙女同往日一样，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唤道：“云飞哥哥！”

云飞道：“你来干什么？”

小龙女道：“我见你从龙宫走出来，就一路跟过来看看。”

云飞沉声道：“你知不知道凡间是有日游神的？这样没头没脑的跟过来，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小龙女撇撇嘴巴道：“你不是也一样来到了凡间，可曾考虑过后果？”

云飞说道：“我们不一样。”

小龙女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云飞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也看到我了，现在我要去雪莲山了。”他这话是说给小龙女听的，本是要刺激她，给她难堪的，却没想到小龙女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欣然说道：“总是听你提起雪莲山，还不曾到过，不如今日我跟你一同去吧！”

云飞望着小龙女，思绪忽地一停。他无法揣摩小龙女此刻的笑意，但是却有了新的打算。他纠缠在雪与小龙女之间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他想到这，淡淡地说道：“那就走吧。”说罢，转身先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