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牛踏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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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专案组期间,轰轰烈烈的政治夜校已偃旗息鼓。我回到大队继续担任农机管理员,一早一晚农机房、打米房来回穿梭。遇到苏乐华,他问:“文艺宣传队还干不?”“上面不搞文艺汇演了,自动解散吧。”我的政治热情显然不如从前。“伊雪调社办企业了,你知道不?”苏乐华问。“我也听说了,织布厂。哎,有关系的话,早该回城了,还到啥社办企业。”

光阴荏苒啊,“金黄色的麦子逗人爱……”新渠路上唯我一人,“啊,伊雪!”她停留在田坝上,旁边是苏乐华。她回小岗山了,返回织布厂?我心剧烈怦跳。

我在农机房,胡乱翻着笔记本,想查看柴油消耗情况,而心不在焉。只好关了门,翘首张望,久不见伊雪的踪影。她偶遇苏乐华,不会停留很长时间。哪她走哪条路呢?沿新渠路回厂近些,万一她舍近求远呢?

一群小鸭在水沟边呱呱乱叫,赶鸭的小孩是王恩龙的弟弟,“你是夜校老师,你要去哪里?别慌嘛,我把小鸭子给你赶开。”他手拿着一根破竹竿,“咔嚓咔嚓……”,左右摇晃,小鸭惊恐状,不明方向,而我心急火燎。

“往水沟里赶啊!”我顿着脚。小恩龙好不容易把小鸭赶下水沟,我大步流星如小跑,在帅祠堂拐弯处,我看见了伊雪。她转过身来了,好像知道我在后边。在牛踏堰那根高压电杆处,她停下来等我。

“我去农机房,看到你和苏乐华。你没看到我吗?”我说。“没有——我咋知道你要去农机房呢!”“没有!你和苏乐华在说啥?”“他问我在织布厂干啥工作,我说当会计,还在学习,平时没什么事。”

“你经常回小岗山?”“是啊,斐琳还在那儿。不过她很快就回城了。”“听说苏兰很多知青回城了,闵江许多单位在招工,限招下乡知青。你怎么不等一等呢?”“招工,比关系。我爸让我先进社办企业,等有机会再说。”

远处的山峦在黄昏里静默着,堰里的水咕咕噜噜碧波荡漾,天空中不断跳出小星星,刚插上秧苗的田野偶尔听到蛙鸣。我们沿着牛踏堰往上游走,伊雪问:“梦子,这堰里的水好蓝啊,它的源头在哪儿?”我说:“这是青龙江的水,它的源头在牛头山,离这里大约有三十几里。这条渠叫牛头堰,又叫牛踏堰。叫牛头堰是因为它的源头在牛头山,叫牛踏堰是因为它有民间传说。关于牛踏堰的来历,我读初中时还写过一篇作文,语文老师还拿到班上念呢。”“什么民间传说,你讲来听听。”她拉我的手。“我的作文题目就是《牛踏堰的传说》,等会儿我讲给你听。”我们手牵手肩挨肩往前走。

满天星星,像无数只好奇的眼睛,堰水咕噜咕噜依旧低低吟咏。在一根水泥电线杆旁,伊雪停下来背倚电杆上,“你不是要给我讲牛踏堰的传说吗?”“好嘛,”我上前搂着她,“从前,从前,很久以前。”我佯装咳嗽,“我清嗓子。”“你这叫故弄玄虚。”“民间故事都这样开头。”我笑着说。

“很久以前,我们这一带有个大地主,叫做李克湘。他家的田地最多,就倡导新修一条堰,新堰的路线如何确定呢?他招集各乡的大小地主来作商量,协商了好几次,都没有结果。最终,还是李克湘想出了妙计:找一条大水牛,在牛的尾巴上系上一束油火把,然后把油火把点燃,牛怕火烧,吓得一路狂奔,牛跑出来的路线就是新水渠的路线。新水渠占了谁家的田地,谁家就自认倒霉,李克湘说‘这是天意’。当时也有人反对,但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按李克湘说的办。

到了确定新水渠路线那天,地主、富农、穷人都来围观。牛尾巴上的油火把被点着了,赶牛的小伙子挥舞着皮鞭,使劲地鞭打大水牛,大水牛咬着牙忍着痛,又害怕火烧,发疯地往前奔跑,跑出来的路线弯弯拐拐的,就成了现在的牛踏堰。

说来也稀奇,弯弯拐拐的牛踏堰大部分经过农民的土地,贫苦农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诉。有不满李克湘的小地主事后才说:‘你们知道什么原因吗?龟儿李克湘做了手脚,那个用皮鞭驱赶大水牛的小伙子,被李克湘收买了,他故意把牛往农民的土地上赶。’所以,如今的牛踏堰,从源头到苏兰鎮,都是弯弯拐拐的。”

“你那里听来的?”她揑我耳朵。“我在杨柳小学的时候听老师讲的。李克湘是苏兰有名的大地主,听我舅舅说,解放后被枪毙了。”我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衣服里四处游荡,她的胸脯不时向前挺起……

“关于牛踏堰的传说,我也问过父亲,他却说:‘牛踏堰的事,听说过,但我不相信李克湘是坏人,他对农民挺不错的。想当年我给他踩水车,他还亲自到田坝上来送茶水’——我父亲愚昧啊,送点茶水就乐意受他剥削。”

伊雪的脸贴着我的头发:“我觉得你会编故事,可以去茶馆里讲评书。”“我才不讲评书,我想的当作家。”“你,自不量力。”“你奉承我一下好不好。”“好,我奉承你:梦子,梦作家——梦想当作家。”“你,伊妹——我恨你。”我兴奋地搂着她的臀,狂吻她的脸。“起凉风啦,看你,把衣服给我扣上。”她说。我给她整理着衣服,“夜深了,我们走吧,到我家去。”

我们手牵着手肩擦着肩,悄悄的进了齐村,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你暂时躲在屋后,我先去叫开门。”我在她耳边悄声说。“笃笃笃……”“妈,开门。”“梦儿,你是不是夜游神啊!这么晚才回家。”妈妈的呵斥声,估计伊雪也听见了。“妈也,对不起。”接着“咯吱”一声门开了。

我进了屋,点亮煤油灯,在卧室里磨蹭,等母亲回房入睡,然后悄悄出了门。“对不起伊妹,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低声说。“我要上厕所。”她贴着我耳朵。我回到屋里拿上电筒,牵着她的手,一同进了厕所。我用手电筒照着她,看着她解皮带,小心往下蹲。“你走开。”“我不。”

我们悄悄地溜进卧室,她轻轻地坐到床边,我帮她脱鞋子,脱衣服,然后扶着她躺在床上,像照顾病人似的。我取下电筒的玻璃罩,放它到枕头边,让小电珠发出的光,能照亮她的面庞。

我趴在她身上,右手托着她的胳膊,左手捋她的额发,慢慢欣赏她桃花般美丽的面庞。太久了,我心爱的姑娘,我不能时常陪伴你身边,给你温暖与慰藉……

吻过那桃花般美丽的面庞,又抚摸那迷人的山峰,当我解开她……她制止了我。“我身上来了,不行!”她态度坚决,我十分羞愧,“伊妹,对不起,我不知道。”

离开齐村时,东方微曦初现,走出茂密的竹林,我给伊雪戴上了一顶军帽,“这是我大哥当兵时送我的,早晨有露气,容易湿头发——好看!像个女兵。”“是吗?”她抬头挺胸,骄傲的风姿。

我们又在牛踏堰的路上手牵着手,不知不觉就到了苏兰镇,离织布厂不远的地方,在一棵大榕树下,我使劲咬住她的腮:“我不想离开你。”“听话,”她轻轻推我,“我还没有远走高飞呢,我们会见面的,还有书在你那儿?”“《远离莫斯科的地方》。”“你喜欢文学,要多看些书!再见!”她走了,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后来,我给她写过一封信,关于文学。

“伊妹,我知道,你也喜欢文学,你曾经问我,当作家容易不?我说不是想不想当作家,而是生活把人逼上了绝路?你说不好理解,当时我没作解释,因为我的嘴唇像干裂的松树皮,正等渴望着你肌肤的润泽。

在苏兰河畔,我们时常畅谈文学,《巴黎圣母院》、《静静的顿河》、《青年近卫军》、《远离莫斯科的地方》。我们谈保尔?柯察金、邬丽娅。我们谈哈母雷特、李尔王、罗密欧与朱丽叶,谈得最多的是卡西莫多和爱斯梅拉达,还有菲比斯。我们谈小说、诗歌和散文。我还念我写给你的诗,‘潺潺小溪,杨柳依依,相遇于阡陌,惹我相思’;还有写小岗山的,‘黄土一层薄,甘蔗节节香,待到落日时,春风满山梁’,还记得吗?你让我改‘春风’为‘清风’,你说夏天凉风也爽呢!

你说热爱文学的人一定热爱生活,我说当然,但生活并非文学,需要作家进行艺术加工,加工的过程就是作家追求人生理想的过程。你说作家没有丰富的经历,就不可能产生好的作品。我说是的,教授在书斋里,在讲台上,不参加社会实践,不可能写出好作品。古有隐居者,为什么能著书立说呢?我说,因为他们年轻时已有知识积累,还有坎坷的生活经历。你说,喜欢文学一定要搞创作吗?我说非也,喜欢文学可以陶冶情操,让生活富有情趣,文学让人变得崇高和善良。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并不是想当作家,而是生活逼上了绝路’,意思是说,当作家并非初衷,只因人生坎坷,理想破灭,不得不写,不写不抒不快啊!职业使教授永远是教授,生活让“丑陋小鸭”成为世界名人,说的是写《皇帝的新装》的安徒生啊!”

【作者***】:约会时给女朋友讲故事,会赢得女友的好感。看了这故事别忘了给她讲讲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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