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部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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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冰雪融化,大地开始解冻。尤梅恨不得一天地就能化够深,早一点把桔梗起出来,变成现款好还欠下的土豆钱。春种谁家不等钱用!种植桔梗时按合同约定,秋后再卖桔梗或许能多出些钱,但等不得那时候了。她提前写了封信按合同上的地址寄出,联系桔梗回收事宜,可是桔梗已起了出来,还没得到回音。

桔梗起出很快,不少人来帮忙,都盼着能多出些钱,替她高兴;不单是在等还钱,更多的人是希望通过她铺路搭桥,惦记自己也跟着种些桔梗。她翻凉着剥过皮的桔梗,在山坡上白花花地铺了好大一片,春风中眼看就干了。地中当年栽下的山丁树又长出嫩叶,嫁接过的枝条上也已开始吐出些许花蕾,点缀在起过桔梗翻出的新土之上、绿叶之间。所有这些都使她思绪添愁。二渣子到底哪里去了?城里没有,河套没有,不会跑进山里当和尚吧!若真是那样,她也愿追随而去,哪怕当尼姑也心甘情愿。那年秋收之后,为了栽这些果树,二渣子也来帮忙,几人一起上山刨野生山丁子树根儿,她无暇顾及表叔的到来,宁愿在山中追逐他的脚步。为刨到更多更好的树根,她们向山中钻去;站在山巅远眺,秋高气爽,火红树叶,层林尽染,似乎一山更比一山高;远处的一江碧水,仿佛一条玉带围绕山角之下。刨树根当中淘气的二渣子发现了鸟窝,第二天带上捕鸟的拍笼,果真逮着两只酥鸟。他把那两只鸟作为引逗之鸟,装在滚笼里并挂在老榆树上;她们这边栽树,耳听引逗鸟的鸣叫,眼见有鸟不断地飞向老榆树并被引诱掉进滚笼里。馋嘴的二渣子摘下滚笼,打开笼子上的小门伸手进去,拿出来的却是已被掐死的鸟。他找来柴火给她们烧鸟吃。俗话说宁吃飞禽半两,不吃走兽一斤,那可真叫香啊!成行的山丁树栽完,转眼第二年枝繁叶茂,到了伏季连雨天工地不能干活,他和二弟回来了,说要给它们嫁接成果树。他们首先把树修剪得光秃秃,像鸡爪子似的戳在山坡上是那么难看,然后从老更倌家的果树上剪来当年长出的新嫩枝条,每棵枝条再剪成若干个叶芽,仔细地套接到有目的留下的树枝上,这样树以后沿着叶芽长出的枝条就可以开花结果啦。‘一棵树接不同的叶芽,结出的果也不一样。’调皮的二渣子自信地说,因为阴雨天非常适宜嫁接果树的成活。她为他们买了雨披子,而给自己精心挑选了一把花布伞。那种黑布伞虽大而实用,她却没有相中。她在细雨霏霏中为他们撑着伞,心情愉悦地看着他们灵巧的手指在树枝上装扮有半个山坡的果园!当时二渣子说:‘果树一般三年开花四年结果。’现如今开花在即,结果有望,而物是人去,遥望无期。她放眼望去,满眼的绿色中,山上的山花开呀,一江春水缓缓地流!

等了几天不见回音,尤梅不免有些着急,照原稿又写了第二封信用挂号寄出,很快信被退回来:地址不详。她急忙去找二玲子到村部打电话,电话是打通了,结果被告之打错啦!连续两遍对方甚是不耐烦直接挂断了电话。二玲子疑虑是不搞错了,她回家拿来包括登广告那张报纸的所有白纸黑字的材料,翻看到鲜红的印章还格外醒目。二人趴在桌子上核对无异。

二玲子建议给曹向东打个电话,问问咋回事?她跑到老更倌家从曹向卫那儿要来电话号9996584,这回没打错,曹向东在电话里迟疑地说:不能吧!并答应在那边再给联系一下,这边等他回话。按约定的时间尤梅来接电话,曹向东在电话里说:上当受骗了!劝她别着急,把桔梗先放好,慢慢想办法。能有啥办法?她进城找到医药公司,探问是否收购桔梗?医药公司已转制被承包,经营者都忙于卖药挣钱,谁还有心收购药材。她到市场卖酱菜的小滩前,滩主以为是买菜呢,不料想是推销桔梗,马上换了一付嘴脸,问多少钱一斤?不但价压得低,即使要也买不了多少斤。一个小县城能有多少人专买桔梗泡菜吃,大多数人不过偶尔吃个新鲜罢了。有办法不急,没办法能不急吗?那么多的桔梗如果存放过夏,伏天里回潮不但颜色变暗,甚至极易霉变,将是血本无归。

供销主任还没吃早饭,饭店里也空荡荡的,他一边剥着老秘书头天送来的葱,一边想心事。正月的韭菜二月的葱,虽然节气已过了二月,但葱白叶绿的羊角葱带着泥根,倒也萃嫩新鲜,他不忍心多剥掉一层一叶。他照应着饭店这边,卖店那头要靠妞妞看管,可这孩子似乎被恋爱闹浑了头,神思恍惚茶饭无味,他看在眼里也疼在心上,更可怕的是整天这样有心无脑、地丢三落四可怎么卖货收钱呢?拿错货收差钱只有吃亏的时候,绝无占便宜的可能。也怨二弟那孩子太老实,不够主动上前点,那样是不也能让她的心里多一份安稳!结果是他越躲,她越是往前扑,弄得愈迷糊。尤家也是不上心,眼看妞妞有事没事随便找个理由去上门,明摆着的意思就不能主动上前来说一声?除了因欠人家钱而有饥荒不敢提亲,难道还有别的想法?本份的人家不会看妞妞过于‘疯癫’吧!卖豆腐的吆喝声打断了他的沉思默想,抬头向外望了一下,见老秘书手端豆腐回家去。他沉吟一下放下手中葱,趁早晨的空闲还得找老秘书去。

‘不上班了,在家早晨喝两口!’

老秘书手拿大酒瓶正在往杯子里倒酒,听说话声热情招呼道:‘来的正好!也喝点。尝尝我的农家菜。’

‘你这农家菜早过时啦。’供销主任坐在桌子的对面。

‘咋过时了?过去讲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现在我这老葱拌豆腐就不一清二白!只要一清二白,永远都不过时。葱吃没了自己来薅,腾地方好栽新葱。’说着话老秘书找来一只杯子,并重新拿出一瓶酒。

‘这是干啥?就喝你那散装酒挺好!知根知底,纯粮烧的不犯病。’

‘这不显得客气吗。你可知道这酒是年前曹向东托他叔给送来的,我一直没舍得喝,留到现在你赶上了,别不知好歹。’

‘你还是别客气啦!是不因为不在位了,送酒的人少了,这酒就显得稀罕?你还是留着当念想儿吧。’

‘念想儿不在酒上,而在心里。一一喝一口,这酒咋样?在位时有人送酒没放在心上,退位了人家不送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还有人送酒,这才是真情份。’

‘这酒不错。你没喝留着对了。’

‘什么不错!还不是感情的事。说明这酒给你喝没白瞎。’

‘唉!曹向东走了,你也不在位了,年前年后我也没啥好心情,像往年似的张罗大家聚几回。’

‘不只曹向东走了,听说村里还有人走了。真应了那句话,我们的朋友遍天下啦。’

‘不知何日有朋远方来?’

‘难!有心你就去他乡遇故知吧。’

‘更难。谁没事满世界瞎转悠去。再说哪有闲功夫。’

‘或许不难。过些天有人组织我们这帮老家伙去旅游,要是方便我可能到曹向东那儿,看看他那里的情况一一村里缺个有主心骨的人不行啊。’

‘村里的事我不想掺和,自家的事正犯愁呢。’

‘有啥犯愁的?先大点喝一口,你说我听听。我这老葱拌豆腐咋样?’

‘不咋样,葱太辣。’

‘不辣能叫葱吗?我故意撅屁股栽的。等我们吃啥东西都靠调味时,后果就可怕啦。’

‘不靠调味还要我们这些厨子干啥。这回你也当把厨子,帮我调调味。你去尤家走一趟,帮尤家给我做回媒。’

‘这话怎么讲?两个孩子不是庭好吗!你也不反对。’

‘我是不反对,可恋爱是两个孩子的事,结婚却是两个家的事啊!你出面给尤家说媒,我不也能挽回点面子吗!’

‘哈哈!这事啊。我不去。一不说媒,二不做保,这辈子都没干过。’

‘你不去?!我这是抬举你,你就破大盆端起来啦。要是曹向东在,你连边都靠不上;想喝酒都没人请你,愿去不去!’

‘坐,坐!你先别来气。酒没喝净,事没办完,你往哪儿走。我帮你想办法。’

‘想啥办法?儿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有办法我来找你。’

‘我帮你找老会计去咋样?’

‘老会计?’供销主任重又坐下。

‘啊。这中间我不提你,只说看两家挺好,让他给两个孩子搭个桥。’

‘老会计那么大年纪了,还能把事办明白吗?’

‘咋样办算明白?你倒说出来我听听。已经到谈婚论嫁的份了,不过是礼数上的一些事,你是拿秤秤啊,还是用斗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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