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下）

‘五一’节放假，小弟没去一家企业实习，而是在家帮姐姐给二哥收拾新房。按学校实习日程安排，他本该返校了，但为了参加二哥的婚礼，晚回去几日也无妨；回校之后也无非是再学习及调配未来工作去向问题。至于分配到哪里，根据属地的原则，他很可能被分回当地。他实习去报到的国企主管机关，也希望他能到本单位工作

二哥结婚当然是高兴的事，他要和姐姐把自家的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无论是裱糊还是粉刷，都要亮亮堂堂。这也是家里给二哥结婚提供的唯一能说出口的财产，他不但现在不要一分，就是将来也不会争一毫。家里的那点地，他更没有理由种；根据政策规定，他毕业以后已分到名下的地村里还要收回。因此他跟姐姐明确表态：家里的事无论姐姐怎么安排，或与二哥怎么商量，只要他的名下没有一草一木，他都不会有意见。相反他上学花钱，没为家里出什么力，等工作有工资后，也帮姐姐还家里留下的欠款。姐姐负担了全部的债务，留下的只是二渣子那点地和山上的那些果树。要说姐姐和二哥还有什么没分割清楚的地方，他认为那就是以后打铁挣钱怎么分。姐姐要用这些收益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步还清欠债，似乎太苦啦！但他相信在自己的帮衬下用不上几年。暂时让姐姐和二哥他们一起生活，不能让她一人出去过，等他工作稳定安顿下来，再把姐姐接去；那时或许有机会在城里哪家企业给姐姐安排一份工作。他和姐姐一边干活，一边商量一些事情，同时心里也在默默地作着一些打算。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傍晚他又往二渣子家挑了几担水。二渣子家房前屋后的园子，姐姐都要栽种上作物不能缺水。挑水一方面减轻了姐姐的劳累，一方面晚间他自己也要洗个澡。二哥的新房收拾好以后，到回校的这几天，他要住在那里。

几天前，尤梅正在家梳理着欠款。俗话说饥荒多了不愁，但仅凭这句自我安慰的话就够折磨人啦！这时老会计领小公主来给二弟提亲，她一点没感到意外。妞妞火一般的热情，二弟心甘情愿的默认陶醉，她早已看得明白；本应该主动找人去供销主任家求亲，挑明俩人的行为，确认两家的关系，但她只能是看似欢喜心里添愁，几次暗语二弟请求原谅，再宽限几许时日。她面对老会计眼中含泪说：‘我想卖完桔梗去请你给二弟他们说亲，那时出了钱把要紧的饥荒还一还，剩下的人家能缓我们一下，我也好求表叔，让他借我们点钱，再给二弟订婚结婚。麻烦你跟妞妞爸说，这时候妞妞愿意嫁给二弟，我们求之不得呢！更没有难为妞妞的意思，只是觉得对不住妞妞。’老会计叹口气说：‘我老了，不能帮你啥忙，可还能帮你把话说明白。你说的这些，还要听听人家那边啥意思。不是我说你啊，有些事不能总按自己的想法办，人家主任也是明事的人，能看着自己的姑娘不管不顾嫁人，总会有些考虑吧。你再想想看，我能随便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对老会计的批评默默地点点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老会计走后仅隔一天妞妞来了。这次妞妞来不是找二弟，而是有意支开二弟，要和她单独说点事，张嘴前还羞涩地叫了声‘姐’。妞妞说：‘我和二弟结婚，不想让你为这事借钱，借了钱将来还不是我俩还。让你和小弟给还，我们不怕被人笑话？这房子我要一半，另一半给小弟。如果小弟将来结婚在城里安家，另一半的房钱我们给。地你和我们平分，一起种。你现在还和我们一起过，我还不会做饭呢！早晚有时候我们能不在家吃饭？四轮车就给二弟吧，我们一起用。’记得有那么一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这些事是妞妞自己考虑的，还是有人替想到的都不重要，反正由妞妞的嘴里淡淡地说出，让她的心情既惊喜又沉重。奶奶早就预想到的会出现分家的情况，不料今天被妞妞轻轻地道破说明了。她认为妞妞提的条件一点不过份，关于分家的方案只要和小弟商量过后，小弟若是没啥意见她也不该持有异议；目前家中的债务更愿意独自承受，何况这些债务与妞妞又何干。她感觉妞妞还小，又是未过门的弟媳妇，身为大姑姐的她不好争争讲讲，因为不能完全同意妞妞的意见，所以还要有个明确的说法。她坐不住了，身为家长眼下首要的责任是张罗给二弟结婚。安排的场面达到一个怎样的程度令人比较满意，还要跟妞妞爸协商，她身为晚辈也应该主动去请教，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妞妞那份能耐，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她请老会计跟着去找供销主任。供销主任也是不同意她借钱给二弟和妞妞结婚，当着老会计的面说：‘我对妞妞说了，结婚是为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不要买些没必要的东西，更不要借机向二弟要这要那，那样欠下饥荒也要她们自己还。同样的兄弟姐妹，互相帮助点是应该的，但为了自己结婚让别人替还欠下的钱，就说不过去了。你们别为难，根据家里的情况，简单地给预备一下。什么订婚结婚也别分那么清了，就一起办；我这儿也宽敞，在这里举行；所有的花费我给出。以后孩子越来越少了，分啥姑爷儿和儿子，还不都一样。没钱靠她们挣，有钱也是给她们花。’听了妞妞爸的一番话，她无言以对，幸亏让老会计跟来，帮她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老会计借机趁热打铁，随后掺和了她们的意见，跟着商定了结婚日期及其他一些具体事项。关于怎么分家，她本想提一下，当着两位老人的面，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但妞妞爸似乎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因此也就不便说了。在此之前商量事时，老会计曾提醒她说：‘咱们找妞妞爸主要是商量给二弟结婚的事，其他事先放一放。’当时她认为也是这个理：妞妞爸为自己女儿着想没啥不对的地方，如果再刻意强调一遍自己的意见，岂不是说妞妞爸有意给谁分家。也许两位老人看穿了她的心思，老会计最后鼓励她说：‘回去安心给二弟张罗结婚，能做到哪儿，就尽量办。妞妞没意见，妞妞爸也不挑你，是二弟的福份，也是在帮你。眼下是有些难处，但谁家过日子没个坑坑坎坎，就不娶不嫁啦。’妞妞爸接着也高兴地说：‘你也是好孩子，给二弟结了婚，供小弟上学毕了业，这当姐姐的也算尽到责了。以后过日子遇到啥困难，姐几个你推我让，还有啥不能克服的。’显然妞妞已经把她怎样安排今后家里事的想法回来跟爸爸说了。

二弟结婚尽管不主张借钱，但尤梅仍然感到为难，因为她实在不忍心看着二弟空手空脚结回婚，起码也要有套象样的家具及几件看上眼的家电吧？另外也要给二弟点钱，让他和妞妞买两件衣服结婚穿。她打算去趟城里找房建喜从中帮忙，托关系找熟人把计划要买的东西能赊则赊，最后再看一看他能否给张罗点钱；实在不行则在他那儿给表叔打个电话，提借钱一事顺便也问一下二渣子是否去了那里；在村里打电话不方便，在妞妞家打电话则更不便把有些事向表叔说得细致具体；别顾什么脸面不脸面，只能是井里无水四处掏了。可是，今早妞妞喜滋滋来找二弟，说是去城里趁‘五一’打折要买结婚的东西。事出突然她来不及多想也要跟车去。妞妞笑笑说不用她去。她借故说有别的事，妞妞好奇地问有啥事？说自己和二弟可以代办。没办法她只好实话实说。妞妞更不让她去了，执拗地把她推在家，并任性地拍拍兜说：‘我爸给带钱啦！足够花。他说这是卖店挣的钱，以后卖店的钱不让我乱花了。’她心里几多酸楚，哭笑不得目送二弟和妞妞开车走了。

傍晚二弟和妞妞回来了，车上的东西有几件实用家具，还有彩电和洗衣机，没买冰箱。妞妞说卖店有冰柜，家里也就不用买冰箱了！看来妞妞还听话，没有乱花钱；并给尤梅和小弟也买了衣服。卸过车，尤梅要给他们再做点饭，二弟说已先到卖店了，并在饭店吃完饭；妞妞掏出花剩的钱和帐单，一笔一笔地算着有没有花丢钱。尤梅拿出奶奶留下的布包，当着二弟的面把首饰放到妞妞面前，心情沉重地说：‘姐对不起你们，没礼物送给你们结婚。这是奶奶留下的，我和小弟商量过了，妞妞你先挑吧，多挑两件也无妨，剩下的给小弟。等你们结婚后，就交给你们保管吧。’

结婚那天，鞭炮鸣放中，两家亲朋好友聚在饭店，老秘书给当的主婚人。神彩奕弈的小弟给二哥当的伴郎，愈发显得二弟纯朴沉稳。娇羞的妞妞在盛装打扮下，反衬伴娘的英子愈加清新自然。一一英子已高中毕业，考大学看来没啥希望，打算去读一所私立医专。这个结果二玲子想想也行，终归书没有白念；早在她心目中，英子将来能当个老师已不错，但能成为一名医护工作者当然更好！‘家有二斗粮，不当孩子王’，像于新跟小孩子打了半辈子交道有啥意思，辛中良的姐姐凭啥牛哄哄？不就是身披一身白大褂！白大褂穿在英子身上，说不定怎样光采照人呢。结婚这种场合当然落不下二玲子，她把尤梅一把推向前去；尤梅掏出妞妞挑选出的、又重新清洗打造过的金饰品，轻轻放在妞妞手里；在人们的惊愕中，二弟为妞妞全部戴上；又在人们的惊呼中，结束了结婚典礼，酒席开始。雍荣华贵的妞妞和二弟走在各桌之间，为各位亲朋好友敬酒；人们送上祝福的同时，更多的目光这才留恋地看清了妞妞闪闪发光的配戴，从头上到脖子，从指间到手腕，一件比一件贵重。如此高端大器的金饰品，别说在小小的山村从未见过，就是在城里也堪比一时。二弟和妞妞结婚后，一时间风声四起，以讹传讹，尤家到底藏有多少值钱的好东西！在众说纷纭中，经过有智之士的推测，得出的基本结论是只会更多！因为小弟还没有结婚，而且将来是国家干部，身份比哥哥高所以得到的遗传该更多。这种地位说或许没道理，但从传承有序说也该靠谱，因为尤梅还没有结婚，她居长能不分得宝物？当初鲍老太太那么依重她这位孙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