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九局限身步不自行
多登答道:“将军喝多了,只怕现在不能见皇嗣,还请皇嗣等将军醒了再见吧。”
凌夜似是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多登的声音很沉稳,拦截的举动也很快捷。
虽说年纪很轻,不过二十来岁,细心栽培,将来就算不是个将军,也可以做一个小有名气的校尉。
可惜就可惜在,他对图举太过忠心耿耿,注定要埋没在这黄沙之中。
凌夜见过很多很多的人,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
这些人无论贵贱贫富,是满腹经纶还是目不识丁,他们都有一个本领。
说谎。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小孩或是老人。只要是人,都会说谎,
在遇到多登以前,凌夜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多登是人,还是个不错的人,只是他这个人,确实不会说谎的人。
听得多登这儿戏般的推托之词,凌夜心中忍不住发笑。
多登莫名的望着凌夜,他还不明白为什么凌夜的眼睛里居然含着笑意。
多登心想,也许她还不知道将军的谋划,若是知道了,那也很难再笑的出来了。
面临死亡跟绝望,没有人能笑的出来。
现在他多登要做的,就是拦住凌夜,不能让她破坏了图举的计划。
多登挺直了胸膛,整个人正正的挡在了凌夜身前,遮住了通往图举大营的那条路,说道:“将军的醉意不会持续很久,还请皇嗣耐心等待,相信不用多久,将军就能见你了。”有意无意的又补充了一句。“这是药三分毒,有些东西还是不吃为好。”
凌夜点头道:“看来智中仙教会了你们不少东西。可惜他没教你们,这最毒的,不是药。”
“那是什么?”多登问道。
他见过智中仙以人炼药,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些腐烂掉的人。
除了药,什么还能更加毒。
凌夜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的嗤笑了一声。
多登追问:“到底是什么?”
凌夜故意咳嗽,就是没有回答。
多登就是愚钝也看出了凌夜不想告诉他的意思,道:“那好,既然你不愿意说。那至少告诉我,我说将军喝醉了,你为什么要笑?”
嘲笑,任何人都看得出来。
凌夜嘴角又是刻意的扬起一笑,道:“除了他之外,这里的每一个能出战的将军,全都驾着战马,各个都上了战场,他却喝多了?你以为我是傻子?”
一个将领,可以喝酒。凌夜这个不好酒的人,在庆功宴上也是放肆的痛饮。
可是,没有一个将领,会在两军对峙,战况紧张的时刻,醉倒在营帐里。
而在醉倒的时候,其他大将却出门挑衅敌军。
多登没有慌乱,声音倒也平静,对图举的醉酒没有回应,转过话锋,道:“近日,我军没有出战,但是对方却频频寻衅。若是再不有所行动,只怕突厥王还以为我们怕了他。想来皇嗣也看得很清楚,我方也并没有开战的打算。”
没错,无开战打算这倒是真的。
只是凌夜还是摇摇头,道:“既然如此,我这里有解酒的良药,拿去给图举服下,不出一刻钟就能醒了。”
多登连忙上前将凌夜的马拦下,道:“皇嗣请留步。”
凌夜停下,静静的看着多登。
多登道:“智中仙这个人,我也知道,这药我多登可是万万不能让将军服的。”
凌夜点头,道:“好,那我就让我到图举帐里。那药用温水化开,我服一半,他服一半。这样可好?”
不知是不是智中仙的影响,这里的人似乎都会凌夜很警惕。就连喝一口水都要离开凌夜,至少五十步的距离。
多登微笑道:“对不起,多登也是受将军之名,不敢有违。”
凌夜也是报以一笑,没有说话。
转向马头,多登还是一步不离,跟凌夜并肩而行。
马蹄咄咄的响着,一切平静。
凌夜猛的一个反手,向多登的喉头切去。
多登的身手也是敏捷,早已有所防备,但是也不敢冒然的去接招,直接仰下身子,躲过这一招。
而多登在仰下的过程中,双腿一夹马肚,马已向前奔了几步。
马儿一离开,多登就起了身子,勒转马头。
回身多登的视线就注视着凌夜,现在二人的距离刚刚好,不远也不近。
对多登来说,是个可攻可守的好位置。
凌夜拍了拍手,道:“好,很好。”
多登浑身紧绷着,道:“好什么!”
凌夜悠然的从多登身边略过,丝毫不担心多登再偷袭她。
多登倒是一路盯着凌夜走离自己身边,这才放下了心。
远远的,听见凌夜丢下一句话。
“等图举回来,让他来见我。”
多登的脸瞬间抽搐了一下,就像被人抽了一鞭。
原来她知道,为什么她会知道?
自己到底是哪里掩饰的不好,露出了破绽?
多登没有跟上去,因为跟上去已经没意义了。
方才那一击,凌夜很明显留了手。
而且没有后招,若是有后招,多登也没有把握能接得住,躲得掉。
智中仙的毒药是毒的令人胆寒,但没想到伤药的疗效竟是奇佳。虽不能让伤口马上愈合,但是至少让身上轻松了不少。
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呼出。两个时辰,练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
凌夜不用睁眼也知道,有一个人已经在自己身后站立了很久了。
多登上前来,将手伸出。掌心托着一粒药丸,道:“这是今天的。”
凌夜没有去看那药丸,道:“图举都回来已经三天了,为什么还不来见我?”
多登道:“将军几日都在大帐中,与将领本商议军事,多登不敢打扰。”
凌夜看着那掌心的药丸,伸手接下,用手把玩着。
看来图举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逃走,每天都很准时的给自己解药。
离开大帐的时候,图举是像条蛇一样,藏在洞里不敢出来,就是出去也是暗藏蛇影。
但是三天前,图举却大大方方的打着马绕到她的面前来,还大笑着跟她打招呼。
凌夜心中倒是思索着,这一天里,图举能做出什么必胜的事来。
帐营里传来图举的大笑声。
这笑声不是故意的,若一个人不是高兴到极处,是不会有这样的笑声的。
图举在帐中正与将领们用大碗喝着烈酒。
其中一个将领说道:“大哥,这么说来,是谈拢了?”
图举笑道:“没有十成,也有八成了。”
另一人说道:“没想到,这家伙表面上看上去大仁大义,没想到背地里也是这样的鬼心肠。”
图举沉声道:“不错,这还得多谢凌夜这家伙的提点。她一定想不到,自己的话会让我有所转机,她更加想不到,自己的话反而会要了她自己的命!”
一人说道:“大哥,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你倒是和大伙说说。除了你和多敏,我们可是谁都没跟去,心都痒痒得很。”
说着,旁边的几个人也都是伸长了脖子,等着图举说下去。
图举面带笑意,喝了一碗酒,道:“多敏,你跟他们说吧。”
所有人又将目光都转到了多敏身上。
多敏也是面带着得意的笑,将那天的事一一说明。
那一天,图举不是喝醉了倒在帐中。而是偷偷的潜出了大帐,到了另一个地方。
远离草原战场的一处,图举没有骑马,而是徒步到了那个地方。
因为马蹄声很大,随时会引来怀疑。骑着马也容易遭人暗算,虽然行动快,但是也受着一定束缚。
在前行的过程中,多敏还不断的扫除身后的脚印,仔细聆听着周围的异动。
相约的地点是一处空旷的草原。这里没有一棵树,也没有超过脚踝的一根草。
无星无月,云暗风高。
风掠过草地,声音大得在耳边嗡嗡作响。
黑暗中站着另一个人,而图举正朝着那影子走去。
那个人跟图举一样,没有骑马,也是徒步行来的。身边也只跟着一个人,没有带武器。
那人身形高大威猛,站在暗中,双眼放着精光,呼吸沉稳,缓慢而细长,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凡的人。
站在黑暗中,整个人仍然散发出猛虎的逼人气魄。
面对着眼前这个人,图举步子稳健,没有丝毫紊乱,在距离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昂着头,态度倨傲。
多敏站在距离二人七尺的地方,没有再前进,犹犹豫豫还是躬身行了个礼。
那个人没有动,只是站着,身形挺立。
图举依然高昂着头,注视着眼前的人。
“怎么。这相约出来,就为了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图举哼了一声,道:“多谢挂念,图举近日大酒大肉,浑身都是劲,就怕没地方使!”
那人也是嗤笑一声,道:“那就请将军回去,好好养足精神,等着在战场上使劲。何必邀我出来,说这些没用的话呢。”
图举沉重的呼出一口气。
那人说道:“将军这个样子,简直就像个受气没地方撒气的女人一样。只好说些令人恶心,却伤不了人的话。”
图举听了,反而笑了笑,道:“你说的,跟你现在所做的,不也一样吗。”
那人叹了口气,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军队会跟你抗拒了这么久,还没有将你歼灭。看来我那个儿子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图举道:“你这是瞧不起我。”
那人道:“人只有自己瞧不起自己,从来没有让别人瞧不起的份。若是自己令人瞧不起,就更该做出些大丈夫的事,让瞧不起自己的人瞧瞧,瞧清楚自己是什么人物。”
图举怒声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不但不会被你歼灭,反而会跟你斗下去,我会让你知道,我图举,不是个抬不起头的流寇!”
那人语气轻松,道:“那你就回去,好好斗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图举冷笑道:“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成为草原上最大的霸主。”
那人停下了脚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