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七 洗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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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两人走了回来。秋梧子面孔紧板,苍松子神色略为轻松。

“前辈……”杜林丰正要解释,“师父!”葛鲜仁又委屈地叫了一声,将他话声打断。苍松子一摆手,道:“有什么事出去和大伙说。”两人只得住口。秋梧子松开禁制,带三人离开剑魂洞。

铸剑谷外围了许多人,清风也挤在人堆里。看见葛鲜仁、杜林丰和阿罗三人垂头丧气出来,清风神色放松下来。阿罗没好气地打量着围观的人,心里不住暗骂晦气。各派前来参加庆典的客人也混在人堆里。扫过那一堆人,阿罗眼睛一亮,怒气登时上涌,不过片刻,眼神里的怒意就转成了痴迷。

人堆中,薛紫雾也挤在里面看热闹。瞧见阿罗和杜林丰两人被带出来,薛紫雾吃了一惊,拉住天修子,两人尾随在后。

议事堂里,一众长老神色严肃,听葛鲜仁陈说事情经过。听罢叙说,苍松子脸色和缓,首先开口道:“如此说来,鲜仁并无过失。可以先让他们回去,咱们再议议剑魂洞的防护和那前来行窃之人吧。”几个长老点头附议。秋梧子却严肃道:“师兄此言差矣。光听葛鲜仁一面之辞就放过他们,此举太过草率。是否真有人前来行窃,此事尚待证实,不可遽下结论。”

苍松子微拢眉头,神色不善道:“就凭他们三人实力,也能进剑魂洞行窃不成?”秋梧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置词。长老们纷纷点头称是。杜林丰渐渐放下心,这件事看来大概就这样了了。除了秋梧子外,其他长老都不愿在此事上多做文章。这时忽有弟子前来禀报,一元宗薛紫雾和松华门天修子求见,有关于杜林丰和阿罗两人之事通报。传讯弟子还未离开,又有弟子禀报,剑一阁李存真求见。两大派弟子求见,长老们不敢怠慢,将三人一起请进。

薛紫雾傍着天修子翩翩而入。阿罗死死盯着,心里既是愤怒又是酸楚。薛紫雾正眼也不瞧他一下,与堂上众位长老见礼后,坐在一边。李存真随在二人身后,以目微微对杜林丰示意,接着坐在另一边。这时又有弟子来报,梅岭宫衣云求见。长老们估计她此来也跟杜林丰和阿罗有关,于是一起请了进来。

秋梧子向薛紫雾客气道:“薛姑娘不知有何指教?”薛紫雾起身行了一礼,然后指着杜林丰和阿罗道:“各位师叔也许不知道,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人,千万不要被他们骗了。”随即将杜林丰和阿罗二人勾结魔物在坠星谷陷人,一路跟踪自己,企图蒙混入一元宗的事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苍松子和秋梧子一干长老听得悚然动容,铁青着脸打量二人。

杜林丰听得又惊又怒,忍不住道:“薛姑娘为何如此血口喷人。我在坠星谷破阵救人,如何却变成了勾结魔物害人?我仰慕一元宗是天下第一修真门派,欲入一元宗学习修真又有何过!贵派却将我二人无端拘押,扣作矿奴,未免欺人太甚。”拘押修真者为矿奴这件事不太光彩,薛紫雾听得脸色绯红。堂上众人对一元宗此为暗皱眉头。

见到众人态度,薛紫雾急忙辩道:“你们和魔物有关,拘押你们算是轻的了,却让你们又逃出来行骗。”苍松子和秋梧子心里一动,能从一元宗监牢里逃出,有这份本事,来剑魂洞盗宝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两人不由对望一眼。

杜林丰怒极反笑,简单道:“薛姑娘凭何认为我与魔物有关?”薛紫雾一时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措辞,向天修子求援道:“天修子师兄,你说呢?”众人目光集中到天修子身上。天修子心里为难,单凭杜林丰能在坠星谷出入这一点,确实无法证明他与布阵魔物有关。看着薛紫雾殷殷目光,他咳嗽一声,硬着头皮道:“这事确实可疑,谷中当时那么多高手,都被困在里面束手无策。他二人却来去无阻,要说和布阵魔物没有关系,还真讲不过去。”

松华门虽说是个小门派,但天修子师父修真时间漫长,论辈分远超苍松子师祖一辈,被公认为修真界第一高手。天修子辈分其实极高,却只以修真时间与修真界论交,仍称呼苍松子为师叔,不过天修子说出的话分量却是极重。这番话一出口,天云宗各长老表情凝重,薛紫雾则喜笑颜开。

李存真这时按捺不住,起身开口道:“天修子师兄和薛师妹这番道理说得太牵强了。当日谷中情形,我也亲历。如果这位杜兄真和魔物有牵连,两位今天也就坐不到这里了。”当下将当日谷中破阵情形一五一十说出。天修子羞得满脸通红。薛紫雾又羞又恼,看到衣云在座,又看到阿罗站在堂下,急道:“这杜林丰分明是个魔头,那日衣云师姐在品香阁也知道的。还有这位阿罗大哥也曾亲口说过,阿罗大哥,你说是吗?”

一声阿罗大哥入耳,阿罗心里又酥又麻,恨不得一口应承下来。不过世易时移,他现在可不敢乱说,只是嘿嘿干笑不言。衣云懒洋洋道:“我姐姐早说过他不是魔头,难道我姐姐说过的话不算数?”薛紫雾碰个钉子,羞恼得口不择言道:“这两人是我一元宗犯人,我一元宗有重大干系着落在这两人身上,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送回。”

众长老听过这番言论,一时意见纷纷,不知如何是好。秋梧子见一元宗插手到杜林丰和阿罗这两人头上,别说是自己,就算是天云宗也别想留下杜林丰了。天下第一的一元宗可不是好惹的。和苍松子交换一下眼色,秋梧子开口道:“这位杜公子实在无法洗清与行窃之事的牵连。对于这样背景复杂之人,我们天云宗不能收留。各位师兄弟意下如何?”

苍松子看看杜林丰,心里虽然不忍,但行窃嫌疑无法排除,一元宗压力也不能无视,点头同意了秋梧子提议。其他长老也纷纷附和。杜林丰眼见天云长老不分是非,就这样将自己逐离,急得大声道:“我不是行窃之人,是那行窃之人将我们投入剑魂洞的,各位前辈为何不信!”苍松子暗叹一口气,道:“各位师弟还有何意见?没有的话,今日之事就这样了吧。”

秋梧子忽然道:“掌门且慢。葛鲜仁擅自带外人进入铸剑谷和剑魂洞,触犯门规,此事还未处置。”葛鲜仁脸色登时变得苍白。苍松子怔了一怔,无奈道:“师弟你说如何办?”秋梧子大声道:“按门规规定,情节重者处死,情节轻者革除出门。请掌门定夺。”

苍松子震了一震,望向葛鲜仁。葛鲜仁满眼乞求看着。狠了狠心,苍松子不耐道:“那就马上将他们三人一起逐出天云。”说完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掌门,掌门。”秋梧子不住招呼,苍松子却径自走远了。苍松子这话说得含含糊糊,光说逐他们三人出天云,却没说将葛鲜仁革除出去。秋梧子呆了呆,无可奈何地挥挥手,让手下弟子把三人押走。“前辈,在下确实是冤枉的,前辈为何不信!”杜林丰还待向秋梧子解释,秋梧子却已背过了身。几个弟子上前,不由分说押着三人往外。杜林丰将祈求目光在堂内扫着,竟是无一人理睬,一路给推搡着走了出去。

薛紫雾急忙拉着天修子跟出去。李存真见薛紫雾不肯舍弃,随即追了出去。眼见有热闹可瞧,衣云眼珠转了几转,告辞天云宗,也尾随而来。

才出龙腾山脉,衣云就见到两拨人对峙在一处。薛紫雾和天修子气势汹汹,要将杜林丰和阿罗捉拿回去。李存真牢牢护住两人。葛鲜仁尴尬地呆在一旁。衣云唯恐天下不乱地凑了上去。李存真见到,急忙道:“衣云师姐,你来得正好。你评评理,这一元宗也太仗势欺人了,还要抓人回去做矿奴。”

衣云毫不客气扫了杜林丰一眼,教训道:“好你个小贼!亏得我救了你,你却不学好,又跑来这里行窃。我看天云宗对你实在宽大,要是天云宗也有矿奴,非把你俩也关起来不可。”杜林丰听得满肚委屈,辩解道:“衣云姑娘,我确实没有行窃。行窃的另有其人,我已将其相貌记下。将来就是走遍海角天涯,也要将他擒获,洗去我这不白之冤。”

听到杜林丰对自己的称呼,衣云大为不满,训斥道:“姑娘也是你说得的?你要称呼我为——前辈。”

见衣云对杜林丰态度不善,薛紫雾赶忙道:“衣云师姐,这两个家伙不单在天云行窃,在我一元宗也干下坏事,请师姐帮我将他们擒回。”薛紫雾一开口,衣云登时记起,那日就是她害得自己差点丢了性命,心里顿时火起。

“这人明明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却恩将仇报,把人家抓去当矿奴,有这样做人的吗?”衣云冷冷回道。

衣云话一出口,薛紫雾顿时大怒,忍不住就想出手教训一下这个疯女人,但是想想衣云姐姐,还是忍了下来。衣云却不依不饶,尖声道:“怎么,想动手?”天修子见形势不妙,急忙上前打圆场。衣云这才稍稍和缓一些。

薛紫雾见衣云插手,已无可能擒回杜林丰,狠狠地哼了一声,拉着天修子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阿罗暗叹可惜,小宝贝生气的样子真迷人,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薛紫雾心里气恼,如果不是衣云有个仙人姐姐,绝对不能轻饶了她。想到这,她有些奇怪,好端端一个仙人,为什么不老实呆在仙界,偏要跑回人间来逞威风。

待薛紫雾离开,杜林丰感谢衣云再次搭救之恩。衣云爱理不理,鼻子几乎翘到天上。

李存真见事情已了,杜林丰又无处可去,于是邀请他一同前往剑一阁。杜林丰怅然叹息一声,苦笑道:“李兄觉得我现在去剑一阁合适吗?往一元宗拜师,成了矿奴;来天云学艺,不料却成了窃贼。如今,我还是先洗清自己冤屈才是。”

衣云听了心里一动,道:“你说见到了行窃之人,你把他的相貌说给我听听。”杜林丰遵命,把那异样英俊的相貌描述一番。

葛鲜仁听了,心里大不以为然。自己金丹期功力都没法看出那人相貌,杜林丰怎么可能有本事见着。衣云心里暗自嘀咕:“这么高功力的人修真界里可不多,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是他编出来骗人的?嗯,弄不好这人真是个小贼。”见衣云沉吟不语,葛鲜仁心里揣测,莫不是杜公子牛皮吹破,人家怀疑了。

考虑一番,衣云玩心忽起,若有所思道:“你所述之人我好像有点印象。这样吧,你和我回去,我找姐姐来帮你忙可好?”杜林丰闻言大喜,急忙道谢。李存真见衣云请她姐姐出面相助,这就不必担心一元宗了,自己尽可放心而去,于是告辞一声离去。

杜林丰看向葛鲜仁,问道:“道长今后意欲何往?”终于提到自己的事情,葛鲜仁不禁悲从中来,心里一片空虚,想了想,哽咽道:“我如今为师门所逐,天下虽大,却不知何处容身。”杜林丰邀请道:“道长不如一起同行,将来洗清冤屈,也好再归天云门墙。”葛鲜仁觉得有理——杜公子是好打交道之人,而且还是乡亲,眼下没有出路,有这样个伴行走江湖倒也不错,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衣云已经等得不耐,打断二人谈话,急急忙忙踏上梅岭宫之路。

梅岭宫位于燕回星的一片丘陵上。几十座大大小小山峰错落矗立在这片土地上。山岭上长满梅树,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通幽石径。几十座山峰一起构成梅岭宫核心部分。山下平地错落点缀几个村庄。有护山大阵保护,山下风调雨顺,田地绿油油一片,生机盎然。

岭上梅花盛放如雪。穿行在梅林花海中,杜林丰精神振作起来,想到就要见到仙子,有仙子出面为自己洗清冤屈,对未来不由充满希望,希望中还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好了,就在这里吧。”衣云忽然停下,对杜林丰冷冷道:“你们就呆这吧。”杜林丰不解问道:“衣云姑——前辈,我们就在这见仙子?”衣云鄙夷笑道:“对付你们几个小蟊贼,用得着我姐姐出手吗?”话音未落,三条鲜艳花索紧紧箍住三人。

葛鲜仁惊叫道:“衣云前辈,这是为何?”衣云看看葛鲜仁,点点头道:“小道童看着蛮顺眼,不像坏人,应该和他们两人没有关系。你先待一边委屈一下吧。”她把葛鲜仁置于一旁,花索放松许多。葛鲜仁这才微微宽心。

衣云接着看向阿罗,自语道:“这大汉看着一副忠厚模样,应该是不小心被人利用了。”阿罗嘴上不敢说话,却对衣云一个劲点头。衣云最后看向杜林丰,不客气道:“你这小家伙最不老实,满嘴谎言,一定是主犯。”杜林丰听得莫名其妙,问道:“前辈为何如此?我何事是主犯?”

见他仍不老实,衣云斥道:“小贼,老实交代,你混进天云宗到底想偷什么?”杜林丰闻言大惊:“前辈不是来请仙子帮在下查找行窃之人的,为何又反诬在下是窃贼?”衣云听得柳眉倒竖,将花索狠狠收了收。花索直欲勒进骨髓,杜林丰痛苦得面孔扭曲。这时她才满意道:“快说。再不老实交代,还有更重的惩罚。”

待痛苦稍轻,杜林丰勉力道:“行窃之人确实不是在下。那人相貌我已描述给姑娘,姑娘为何仍然怀疑?”

衣云听得火起,尖声道:“你怎么还敢叫我姑娘!”杜林丰犟道:“姑娘是非不分,没有半分前辈风范,当然就是姑娘了。”见他如此嘴硬,衣云催动花索。杜林丰疼得两眼翻白,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一声不吭。阿罗看得心里欢喜:“傻小子敢捉老子,这回碰到克星了吧!最好整死你,老子就得解放了。”

花索直欲将杜林丰勒作几截,杜林丰虽然痛苦不堪,却苦苦撑着不出一声。见他如此硬气,衣云心里不免犹疑,将花索放松一些,只是仍然嘴硬,质疑道:“凭什么他们看不到行窃之人,偏你能看到?”葛鲜仁听得眼皮子直跳,心里暗道:“杜公子果然是牛皮吹过,被人看破了。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不然少不了这般皮肉受苦。”

杜林丰哑然失笑,断续道:“就因为我能看到窃贼,就成了窃贼。姑娘好道理。”衣云给说得恼羞成怒,忿忿道:“小贼,如此嘴硬。看来我们梅岭宫也该学学一元宗,把你送去做矿奴才是。”

“衣云,你在闹什么?”清脆声音忽然传来。

“姐姐,你怎么来了,我在审小贼呢。”衣云听到声音不好意思道。金光一闪,浣星的身影飘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咦,怎么又是你?”浣星惊异地问。

“对,就是他。上次我白救他了。这个小贼不学好,在一元宗不知干了什么坏事被捉,逃出来又到天云宗偷东西。所以我把他捉来好好教训教训。”衣云嘻嘻笑着插进来道。

浣星不对衣云所言置词,只用窈若星辰的双眸盯向杜林丰。杜林丰悲愤莫名,将头别向一边,不愿说话,但只一小会,经不住双眸无声地催促,愤愤言道:“为什么修真界都这么蛮不讲理!”话一出口,杜林丰再控制不住,将一元宗和天云宗求道经历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顺便连阆原辛苦寻道的过程也说了出来。

浣星静静听着,待杜林丰讲完,思索一阵,拿出一片玉简递过去。“这个玉简包含了修真所有内容,作为礼物送给你。算是替我妹妹的行为赔礼吧。”浣星诚挚道,随后声音略转严厉,“倘若你凭仗里面的本事为非作歹,将来无论躲在哪里,我也要将你诛杀。修真无坦途,好自为之吧。”

杜林丰呆呆拿着玉简,既感激,又伤心:“她终究没有相信我。也罢,无论千难万险,我也一定要洗去这不白之冤,告诉她我乃是清白之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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