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零六 路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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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牛角上下晃着擦过后脑,杜林丰脚下一软,差点摔个趔趄。后背的血一直不停流着,奔跑速度不由自主慢了下来。他心知再这样跑下去终无法支持得住,如今只有冒险搏上一把了。不时回头看上一眼,身后一只只牛眼瞪得溜圆,透过滚滚黄沙追着牛角前进,杜林丰突然一转身,斜身插入牛群之中,将浣星举起往身边飞奔的牛背上一放,跟着牛紧跑几步,正准备跳上牛背时,忽觉一边胸肋剧疼,眼前一黑,脚步慢了下来。

旁边一头巨大公牛这时抬起头,一只牛角尖上血淋淋的。杜林丰一不留神,让公牛在身上捅出一个凹坑,脚步立时散了。杜林丰强撑着,勉强用力往牛背上爬,却始终差着一线上不去。视线越来越模糊,腿越来越沉重。趁着双眼还能视物,杜林丰往浣星看去,却见浣星趴在牛背上将手伸出,眼神里满是焦急的催促之意。杜林丰心里一暖,脚下奋力冲上两步,伸手抓住牛背上的手,双脚用力跳起。但浣星在牛背上一滑,差点让杜林丰拉扯下来,杜林丰急忙放手。牛尾这时甩动过来,杜林丰伸手扯住,借力翻身上了牛背。

眼前一黑,世界变成窄窄的一线,杜林丰再支持不住,趴在牛身上昏了过去。昏沉间,颠簸的牛背起伏着要将他晃荡下去,杜林丰感觉得到,一只温柔的手一直拉着,将他维系在这小小的安全孤岛之上。

牛的奔跑慢了。朦胧间,杜林丰感觉到,一双手托着自己下来,身下变成平坦安稳的土地。他极力挣扎着想要醒来,伤痛与疲惫压迫着却无法醒来。他只能静静睡着。幸好,环境虽然限制了法力的使用,但蒙荒气对他的伤依然尽心地修补,伤处在酥痒中一点点修复。换作别人受了这样严重的外伤,失去法力支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疼痛轻了。世界挣扎着将黑暗捅破,从一线重新变得宽广。身下是茵茵绿草,牛群在远处悠闲地吃草,全无曾经的狂躁。抬头四顾,一棵小树下,浣星靠着树干坐着,杜林丰爬起身朝小树走去。浣星闭眼坐着不动,杜林丰心里担心,走近跟前,弯下腰伸手欲探脉搏。浣星却突然睁开眼,虚弱地靠着树干转过身离开远些。杜林丰放下心歉然笑笑,直起身退了回去。

笑容很快敛去,焦虑涌上心头。浣星脸色老在眼前晃着,杜林丰心里总觉不安。经过这一天一夜,浣星竟似虚弱了许多,看她的样,却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杜林丰知道浣星不愿自己靠近,一边想着一边往远处走。

钢刀插在地上,包袱完好躺在一边。杜林丰捡起包袱,查看阿罗还准备了些什么。包袱里不过是些干粮绳索装水的器具之类,与寻常人出门路上所带物品相差不多。杜林丰失望地将包袱丢还地上。

包袱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杜林丰心里一动,那干粮又不是什么稀罕吃食,阿罗为何如此费事准备?回头往浣星望去,心里若有所悟。杜林丰取出一块干粮,拿出装水的牛皮袋和一个木碗朝浣星走去。浣星见他走来,又紧张起来。杜林丰远远举起手上干粮示意,走近跟前将干粮递过去。浣星并不伸手。杜林丰不知她是否需要,将干粮放在碗里一起放到地上,然后往远处寻找水源而去。

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杜林丰走到河水上游牛群不曾践踏处,满满打了一袋水回来。回到树下,碗依然在地上放着,碗里的干粮刚好少了一半。浣星靠着树干坐着,两只眼睛恢复了几分明亮清澈,盯着杜林丰看着。杜林丰见她气色好了许多,心里一喜,浣星的虚弱果真是缺乏食物所导致。

他是自己不饿,就忘了别人的需要。即便是仙人来到大荒境,由于缺少外界灵气滋养,一旦有了体力消耗,也只能靠食物补充。倘若没有食物,就只能消耗自身积累法力。浣星重伤之余法力几乎消耗殆尽,来到大荒境甚至连发出法力自杀的力量都没有,又是连番遇险,体力消耗剧烈而又许久没有食物补充,自然虚弱不堪。杜林丰是得天独厚,来到大荒境依然可以得到蒙荒气补充,可别人哪里有他这样的条件。

碗里的干粮分得甚是整齐,显是浣星专门给他留下一半,杜林丰柔声道:“这些都是你的,倘若不够还有。我不需要。”但浣星将眼光移开,重新恢复成不理不睬的冷漠态度。杜林丰叹声气,将干粮收起,往碗里倒上一些水,这才走开。

休息过一阵,浣星站起身径自上路。杜林丰看见,起来跟在后面,却也不敢走近,就这么默默跟在身后。当他估计浣星饿了渴了时就上前将干粮饮水送去,浣星不说话也不拒绝。就这么走了几天,浣星始终对杜林丰不理不睬,但也不再自行逃走。天亮时浣星起身上路,天黑下来时停下休息。二人沉默中形成默契,一路往大荒境深处天地相接处走进,将行过的足迹留给永恒的过去。

亘古的黑暗在身后远去,前方星空扑面快速压来,倏忽间又变得静止。游宇停了下来。阿罗跳到外面,葛鲜仁依然端坐不肯出来。“还不快点出来,磨蹭什么。”阿罗不耐催着。“怎么了道兄,坐得好好的为何却要下去,难道你的宝贝又出毛病了?唉,这宝贝虽好,可毛病怎么这么多。”葛鲜仁叹着气从游宇里钻出。

“什么毛病,老子的宝贝怎会如此弱不禁风。”阿罗不满地敲了一下葛鲜仁脑袋。

“那要山人下来做甚,好好宝贝不用,难道还要自己走着回去。”葛鲜仁大惊小怪叫着,回头又想钻进游宇,阿罗却已将游宇收起。

“道兄,当真走回去?”葛鲜仁不满道。

“走回去又怎样,你要不愿就爬回去好了。”

“瞧这话说的,你爬一个给山人看看。”

“别啰嗦,你要不想麻烦,就自己乖乖走回去。咱的宝贝现在全天下有谁不知上面装着美人,倘若露面,岂不所有人都来找麻烦,到时看你怎么办。”阿罗这才解释了原因。

“哎呀,这倒也是。道兄说的弑仙之事可是当真?”葛鲜仁拈须叹道。

“老子说的能有假,不然那帮兔崽子能这么热心追着?”阿罗不屑啐了口。

“如此可惜了。”葛鲜仁叹口气,和阿罗一起消失在星空里。

外河星气候适宜,人口众多,修真门派在此处的活动却少,是阿罗早就瞄好的一处传教地点,如今少了个能打的帮手,阿罗得闲抽手,直接往此地扑来。二人在空中转了几圈,阿罗瞄准其中人烟最为稠密之处落了下去。

在郊野里走上不多远,二人来到一处繁华集镇。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集镇上最高大的一处建筑前人头攒动,香火不断。阿罗看得恼火,冷哼连连。葛鲜仁听到阿罗动静,打起精神打量那处热闹所在,原来是处天道教观。当年洪天师还没来得及到此处传教就被正气盟消灭,不料洪天师之后,天道教手脚反而快了许多,这里也修起了如此好的教观。阿罗本以为这儿是个空子,不料却被人抢了个先手,哪里服气,快步朝道观走去。

道观前热闹得很,烧香请愿的一个接着一个,几十个香炉一字摆开,几乎全都插满高香。几个道士被人围着,卖香忙得团团直转,收银子的手都快要忙不过来。葛鲜仁看着道士身前的香火钱,羡慕得伸长脖子数着,可怎么也无法数清二人跟前到底有多少银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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