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三 偷鸡拔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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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中疼痛渐渐加剧,葛鲜仁心下骇然。真气往腹部行去,一股温热流过,疼痛跟着平息。葛鲜仁用力,将腹中浊气长长排出,肚子登时舒坦下来,身上燥热也渐渐消失。他这才松了口气。肚中浊物这时却咕咕作响。葛鲜仁暗自叹口气,打金丹成日,没患过病,也没上过茅厕,如今一夜之间,两样都给摊上了。那贾铁判还真有些门道。

葛鲜仁下来炕,出门往茅厕走去。对面一人走来,一脸萎靡不振,见到老道,不由得摇头叹气。葛鲜仁见那人是范大同。

“又一个病倒的,那贾铁判真还有些神。”葛鲜仁心道。

进了茅厕,找不到干净位置,到处都是上吐下泻出来的秽物,反复比较两圈,勉强找到相对干净点的地方,葛鲜仁捂住鼻子,将就下来。这时外面急匆匆又进来一人,老道猜测,不知进来的是镖局的哪一位。

进来的却是客栈小二。一阵扑哧作响后,小二的呻吟声方才传来。葛鲜仁不由奇怪,小二又不是镖行中人,为何也得此病症?

响过一阵,小二弯着腰,扶着肚子,勉强起身离去。葛鲜仁浊物离体,已是身轻体健,上下整理一番,方才踱了出去。后门一阵锁响。葛鲜仁看去,小二打开客栈后门,一手抚着肚子,走了出去。葛鲜仁暗道奇怪,这小二身子不舒服,不在屋里好生休息,为何还要乱跑。他好奇心起,遥遥坠在后面。

小二出门,曲曲折折走过无数小巷,辗转来到一座小院落前,有气无力靠在门上,伸手用力打门,嘴里高叫:“老贾,快开门。哎哟,难受死我了。”葛鲜仁这才明白,小二是找贾铁判看病来着。小二拍了好一阵门,院内亮起一点灯光,接着响起踢踏脚步,大门咿呀一声打开,贾铁判将小二迎进门内。有心要看看神医手段,葛鲜仁跟着遁进院内。

“我不是给你服药了吗,怎么又着了道。客栈其他人怎么样?”昏暗的灯光下,贾铁判翻着药柜问道。

“其他人都没事。就我倒霉,将那药酒喝了半碗,这才支撑不住。”小二答道。

贾铁判停下奇道:“你明知那酒不能喝,为何还要贪嘴?”

小二呻吟一声,然后接着道:“你那药粉投下去后,不知怎么没有全化开。有个老道好生精细,不肯要那酒。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他看出什么名堂,汗都给吓出来了。”贾铁判听到这里,打断道:“什么老道,你给我讲讲他的模样。”小二将葛鲜仁容貌描述一番。

贾铁判听完,咬牙道:“原来又是这个老不死的。就他坏事,差点又要坏到他手里。看明天道爷如何消停他。”发过一阵狠,贾铁判催道:“你接着说。”葛鲜仁听到贾铁判骂自己,胡子气得一根根乱抖。

小二接着往下道:“另一个客人好生多事,硬要将那碗酒敬我。其他客人跟着起哄,将半碗酒给我强灌下去。我偷偷将酒呕出,却不起作用。晚上刚睡下没多久,身上滚烫,肚中疼痛,实在忍耐不住,这才找你来着。”说着话,贾铁判拿出一包药粉,端一碗温水给小二服下。小二服下药,贾铁判也拿出一粒药丸吞下。葛鲜仁将来龙去脉听得清楚,心里琢磨该如何整治这贾铁判。见他也跟着服药,葛鲜仁微觉奇怪,却没细想。

那解药甚是灵验,小二服下没有多久,身子渐渐好了起来,于是告辞出门。葛鲜仁没想好如何处置这事,也悄悄赶回客栈。客房里,阿罗呼声依旧。葛鲜仁上炕坐好,继续打坐。阿罗呼声稍顿,朝葛鲜仁翻个身,接着又打起呼。

天刚放亮,客栈外就热闹起来。衙门师爷领人前来,要给镖局人饯行。范大同脸色蜡黄,勉强从炕上爬起,一个个将人喊起。待所有人起来,范大同不由叫声苦。果真如贾铁判所言,镖行中人个个染病,全都无精打采坐着。师爷见着这番光景,知道镖局众人一时半会走不了,招呼一声,回衙门去了。

葛鲜仁看镖行人人生病,心里奇怪。铁娃、得寿、来宝三人明明没有喝酒,为何也病倒了?镖局中人个个叹气叫苦,讲起昨日贾铁判神算,众人不禁叹服。渐渐就有人埋怨葛鲜仁多事,昨日如果不是他拦阻,得了贾铁判指点,就不会有今日众人之祸。葛鲜仁听得恼火,登时出得门去,要寻贾铁判晦气。

阿罗夜间见他久出不归,如今又神色不对,满脸怒气出门,身为葛鲜仁灵魂东主,阿罗对其成长自要负责,好奇地也跟了出去。杜林丰忙着安抚镖行一伙人,无暇顾及二人。众人甚是佩服杜林丰三人,这么多人,就他们安然无恙。

天色虽然尚早,贾铁判已将卦摊摆上,等着客人上门。葛鲜仁做出憔悴样,哎哟着走到贾铁判卦摊前。

贾铁判扫一眼葛鲜仁,得意道:“道长休息了一夜,是否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啊。”葛鲜仁暗自忍住,哎哟道:“我腹中疼痛,果然如神医所料,半夜里就生起病来。”贾铁判悠然长叹一声道:“我昨日见各位脸染风尘,已有疾病之色。此时病刚入腠理,早加医治,不过一付药即可痊愈。可道长偏不听良言相劝,如今病发,已入膏肓,为之奈何。”

葛鲜仁心里暗骂,装出副焦急样求道:“神医快救救我吧。”

贾铁判叹口气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也罢,谁叫济世救人是吾辈本分内之事。道长拿一百两银子出来,我拼着就算受天谴,也要将道长从鬼门关里拉回。”这番说辞里,本来只需十两银子,贾铁判成心要葛鲜仁好看,这才改成一百两。

这么点小骗术就想诈去一百两银子,葛鲜仁听着再忍耐不住,嘿嘿冷笑两声,一把扣住贾铁判手腕,一字字顿道:“骗子,好好看着,你家道爷可是有病的样!”葛鲜仁手如铁箍般扣住贾铁判脉门。贾铁判疼入骨髓,哎哟连连,使劲挣扎,却又无法挣脱,这时方知遇到高人了。

待葛鲜仁劲力放松,贾铁判疼痛稍轻,连忙求饶道:“道爷快请松手,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得罪道爷,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道见贾铁判害怕,这才接着道:“将你毒药和解药的秘密讲来,道爷就从轻发落于你。”贾铁判闻言,脸色刹那间苍白,强辩道:“哪有什么毒药解药,道爷把小的给说糊涂了。”

见贾铁判还不老实,葛鲜仁一把抓住他胡子,恶狠狠道:“你和店小二的那点破事,别以为道爷我不知道。再不老实交代,道爷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贾铁判听知这话,吓得瘫倒。原来老道早就知道自己和店小二勾搭的事了。葛鲜仁形容俊雅,贾铁判这时看在眼里,偏生觉得阴森可怕,禁不住浑身发寒。仔细斟酌一番,在葛鲜仁逼迫下,贾铁判将事情一点点交代出来。

小二下到酒里的药唤作逍遥散,是贾铁判自个研制。方法是将死鸡、死鸭、死猪的内脏沤到一处,发酵七七四十九天后取出,阴干后研磨成粉末,再将粉末泡入水中,将水中渣滓滤掉,把过滤后的药液置于阴凉通风处,待水分阴干,剩下的粉末就是逍遥散了。解药也是贾铁判秘制。葛鲜仁将药方逼问出来,正要罢手,忽然想起一事。

“为何那些没有服药之人也一样病倒?”葛鲜仁继续追问。

看看老道脸色,贾铁判小心赔笑道:“此药甚是神奇。一旦有人发病,周围人不须服用,一样也会发病。”

此药如此神奇,葛鲜仁看着贾铁判笑脸,心里盘算这逍遥散如何加以利用。想到自己在太鹄城那般辛苦,耗费许多真元力,方才挣到一点辛苦银子,葛鲜仁忍不住斥道:“好你个坏了良心的东西,居然用这样歪门邪道手段挣钱,你就不怕损了阴德?”

贾铁判见老道疾言厉色,慌忙辩解道:“这怎么会是歪门邪道呢?道爷难不成听讲,偷鸡拔萝卜,来钱就是好门路。”葛鲜仁讥道:“你来钱了,害得一帮人生病受苦,有这样好门道吗?”

贾铁判精神一振,振振有辞道:“这当然是好门道啦。道爷您想,那些人不过生场小病,花钱服过小人解药后自然没事。小人挣了点银子,当然交给官府的税银就多。衙门里的官老爷们有了钱,自然要吃些好的。农人养的猪牛鸡鸭就有了去处,他们多得多少好处?饭庄里厨子为官老爷们置办吃食,小二为老爷们端茶倒水,多少人生计有了着落?”

葛鲜仁默然不语。贾铁判说得激动,没见他插话,咽口唾沫,继续道:“咱们且先不说老爷们的吃。老爷们出门都是要坐轿的。有了小人们挣来的税银,老爷们当然就可以置办新轿子。这样一来,做轿子的伙计有了活计,抬轿的轿夫也多个饭碗,多少人的生计得以解决?道爷您是有见识的人,您给说说看,小人此举是善是恶,是损阴德呢还是行善积德?”

贾铁判道理讲完,偷偷打量老道。葛鲜仁紧紧揪住神医胡须不肯松手。贾铁判心里暗自叫苦,不知祸福吉凶。葛鲜仁心里嘀咕:“山人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居然还不如这小家伙明事理。早知这样也是积阴德好事,当初何必那么辛苦。只是这家伙这般可恨,他捞到银两阴德,山人我却遭人埋汰,绝不能轻饶于他。”葛鲜仁渐渐抓紧贾铁判胡须。

见老道眼中凶光流露,贾铁判顾不得下巴疼痛,急忙跪倒地上,涕泪交加,苦苦哀求道:“前辈饶命啊!晚辈这也是为了生计,方才不得已行此下策。前辈乃吾道中方家,神仙般人物,哪里似小人这般颠沛流离,每日为糊口奔忙。此中艰辛,外人如何得知。”听到这里,葛鲜仁想起自己出道岁月,手不由松了些。

下巴不再撕扯得难受,贾铁判仿佛看到希望之光,急忙磕下头去,嘴里急急道:“道爷,您就是小的师父,小的拜您为师。不,您老人家就是主人,小的愿意为奴为仆,只求端茶倒水,日日侍奉在老爷身边。要不道爷您就收下小的卦摊,小的给您老当个僮仆。有您老这等神仙风采,咱们生意一定红红火火。”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葛鲜仁念在同道之情,手渐渐松开,手指轻轻捋在了白胡子上。贾铁判心知度过一劫,偷眼打量老道。葛鲜仁若有所思。贾铁判急忙将座椅端来,请葛鲜仁坐下。

葛鲜仁看一眼贾铁判。神医浑身打个哆嗦,忙将香茗奉上。

“这小家伙倒也不错,是个可造之才。”葛鲜仁想道。丢开恼火,老道开始欣赏起贾铁判来。如果身边真有这么个徒弟跟着侍奉,这倒还不错。可惜现在要跟着杜公子四处历练,贾铁判这样一个凡人跟在身边,不过是个累赘,葛鲜仁于是丢开了收徒之心。

经过这番折腾,他怒气已消,对着紧张兮兮的贾铁判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山人就饶你这一回。以后行事,招子放亮点,别再招惹到方家。”贾铁判连连点头称是。葛鲜仁将贾铁判逍遥散和解药收罗一空,这才挥挥手走开。贾铁判连连打躬作揖,送他离去。

“哈哈哈,白胡子揪黑胡子。这玩的什么调调。”怪声怪调的话声,一字字落入葛鲜仁耳里。跟着话声,阿罗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拦住葛鲜仁。见是阿罗拦道,葛鲜仁挂上一副笑脸,打个哈哈,拱手道:“提携一下后生晚辈而已,道兄见笑了。”

阿罗已将二人对话听得分明,心里对他表现颇为满意,对葛鲜仁灵魂品质又高看一等。葛鲜仁打马虎眼,阿罗也不点破,只道:“要有什么来钱的好事,小道童可别忘了我呦。”葛鲜仁满脸堆欢,连连道:“那是,那是。”

前方一群人哎哟连声走了来。原来是杜林丰领着镖局人,来寻贾铁判诊病。

葛鲜仁眼珠转了几转,对阿罗道:“道兄,买卖来了。”说完,俯身到阿罗耳旁,如此这般说道一番。阿罗不住点头。末了道:“我要五成。”葛鲜仁毫不犹豫,立刻接着道:“成。只是还要道兄帮忙。”阿罗满口答应。

眼看一行人走到身前,葛鲜仁拦住众人道:“各位且住,这是要往哪去啊,可是要寻那贾铁判诊病?”镖局中人犹自对葛鲜仁有意见,无人答话。杜林丰着急道:“是啊。道长你看,大伙病得这么厉害,正要寻贾铁判诊病。道长可愿出手相助?”杜林丰知道葛鲜仁能耐,只是他要价太高,镖局人承担不起,杜林丰不敢开这个口。

“大伙是一同行道的同伴,这个忙山人当然要帮。这不,山人一早出来,已将各位得病缘由查清,正要回去给大伙除去病根。只要病根一除,包管无恙。咱们这就回去吧。”葛鲜仁拍拍胸脯道。镖局人半信半疑,杜林丰知葛鲜仁治病的本事,将大伙劝回客栈。

回客栈路上,葛鲜仁边走边道:“诸位发病,都是因为客栈里附了妖邪。邪气入体,各位自然又吐又泄。如今只要将妖邪逐走,再将诸位身上邪气化去,自然可以不药而愈。”葛鲜仁说得天花乱坠,众人渐渐有些相信。回到客栈,不少客人出现发热症状,小二正一个劲鼓动人去贾铁判处诊治。镖行人见其他客人也开始发病,对葛鲜仁话更信了几分。

葛鲜仁拦住客栈大门,阻住要去诊病客人,大声道:“各位别慌。诸位的病着落在山人身上,山人包各位平安。山人夜观天象,发现阴魁侵射洪。此乃妖邪侵入这桐黄县之兆,主疾病流行。如今山人作法,要替各位逐去邪气,为桐黄县免去这一灾。”众人听了不寒而栗。小二却莫名其妙,明明自己下的药,怎么变成妖邪入侵了。葛鲜仁推一把发愣的小二,让他去将客栈老板找来。

老板满脸憔悴走出,也出现了发热症状。听得妖邪入侵,老板吓得苦苦央求葛鲜仁相助,葛鲜仁拍拍胸脯,一切都有山人。

老道指挥着在客栈院子里祭上法坛。法坛祭好,他抽出一把桃木剑,脚踏七星步,绕法坛疾行,嘴里喃喃有声,玉皇大帝,各天各部神仙通通请来,驱赶这一方妖邪。绕过七圈,葛鲜仁对阿罗使个眼色,然后嘴里呀呀有声,桃木剑往各人面前舞去。阿罗悄悄释出一点魔威。一线冰寒随着桃木剑向众人袭去,又随桃木剑被带走。

众人只觉浑身一寒,随即一暖,都以为邪气被桃木剑逐走,无不对葛鲜仁敬佩有加。阿罗趁着这个当口向众人索要钱财,依各人身上衣着,或十两或八两不等。杜林丰见他趁机敛财,脸露不豫之色,止住阿罗。阿罗无可奈何停下,向葛鲜仁望去。

葛鲜仁见状,突然暴喝一声:“大胆妖孽,要你去,你就去,为何索要钱财?”随即做出一副倾听样,然后大声不满道:“什么?!没有买路钱你们也回不去!什么人如此大胆,居然向你们索要钱财?惯例如此。罢了罢了,天大地大,还有谁大得过惯例。山人也只好由得你们了。得到钱财,你等速速离去,再不可逗留为祸人间。”

老道唱念俱佳一番表演,听得客栈众人急了,催着阿罗收取银两。杜林丰无奈,只得放手。葛鲜仁看在杜林丰面上,镖局中每人只要了二两银子。客栈老板那,葛鲜仁索要了五百两。老板虽然肉疼,但要是自己客栈有妖邪的事传出去,生意就不用做了,无奈之下,只有破财消灾。

待众人交罢钱,葛鲜仁端出一坛清水,悄悄将解药洒入,然后在黄纸上走笔如飞,画上一个不知什么符,将黄纸烧后,纸灰倒入坛子。众人上前,取符水喝下,一个时辰后,病症俱皆好转。众人对葛鲜仁能耐,无不交口称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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