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二 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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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大少的一番美意,并未得到狐狸精善报。井大公子没过多少时日,也被赤条条扔到大街上。较诸其他几个被弃的后生,井幕戎情形更为凄惨,整个人都小了一圈,修养了一个月,才算回复过来。对被弃前发生的事,他浑浑噩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见了美貌女子就惊慌嘶叫。井幕戎的遭遇,让狐狸精的故事不再香艳,一时变得鬼气森森。人们纷纷传说,狐狸精始乱终弃,都是为吸取男人精元修炼妖功。年轻后生人心惶惶,对面生妇人再不敢多搭理,美貌佳人成了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

云中镇乡亲这时对狐狸精害怕起来,纷纷寻找屠龙英雄出手,却不知屠龙英雄已经到了五百里外的泽西镇,当上采矿的矿工。

杜林丰斗赑屃一役,飞剑无天地之力相辅,只能靠本身锋锐迎敌,遇到赑屃厚壳,竟然束手无策。伤势刚好,他就着急将飞剑重新修炼,欲将攻击阵法炼制进去。阿罗却不肯拿出收集的上品矿石。没有上品矿石作阵基,强力阵法就无法炼制进去。杜林丰将阿罗提供的下品矿石用自身真力重新淬炼,淬炼后矿石品质大为提高,可数量却减少到原先千分之一,根本不敷所需。杜林丰手上没有材料,心里只能干着急,却也没什么办法。

泽西镇出产一种天青石,石质坚硬,大户人家通常将天青石板拿来铺地。天青石板耐磨防滑,是一种不错的建筑石材。修真界里也使用它。天青石是一种低品宝石,石中蕴含有天地之力,也可自行吸纳天地精华,只是品位太低,一人多高大石才抵得上一颗上品宝石。因此,只有那些短距离的传送阵才将天青石作阵基使用。阿罗见杜林丰能将低品宝石淬炼成高品,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将他带至泽西镇淬炼天青石。

满足了阿罗和葛鲜仁的需求后,杜林丰这才开始准备炼器。两人当然不愿错过机会,紧紧盯着杜林丰每一个细节,生怕错过一个动作。杜林丰大战赑屃一场,受创虽然甚巨,但伤势复原后,却觉得功力增进许多,真气罩流转圆润如意,范围扩大不少。淬炼天青石虽然辛苦,但每淬炼过一次,真气罩都有厚实一些的感觉。杜林丰隐隐觉得,真气就要发生什么变化。只是这感觉过于微妙,若有若无捉摸不住。

炼器实力有所增长,杜林丰决心尽可能强化飞剑。攻击阵法已经想好,虽然阵法威力并不算多强大——那些强大阵法过于繁复,还不是他所能驾驭的,但是在组合上却颇见匠心。那些制造风云雷电,爆炸释放能量的阵法都不在杜林丰的选择范围内。他只是简单地放进阴阳两种阵法,利用两种阵法释放出的极阴极阳之力,自己组合制造引导雷电和爆破之力。虽只一点小小改进,但却节省了大量炼制之功,不然以杜林丰功力,真还无法炼出这么多功用来。

葛鲜仁拿着杜林丰炼好的飞剑,看得一头雾水——杜公子实在是太偷懒了,自己用的法宝也这么马虎应付,难道是怕人眼红?阿罗眼光老辣,看出里面门道,不由频频点头。葛鲜仁见阿罗赞许,估计自己看法有误,但又不好意思将疑问提出,只得闷闷纳入怀中。

施展一番飞剑,杜林丰意犹未尽。想起那日被赑屃击得重伤,自己光靠真气护体,防护力还是弱了,而且时时分心防护,也影响了进攻威力。若在飞剑中加入防御阵法,未免过于累赘。思前想后,他又将飞剑重新炼制,添加一倍金银和宝石,将飞剑改制成一套两件。飞剑功能不加改动,只是在飞剑之外另外增加一件护身铠甲。表面上看似两样法宝,实际操纵却是一体,不须分心照顾。因为可以化形,飞剑随时可以化成铠甲,增加铠甲防护力,铠甲也可化成飞剑,增强飞剑韧度。

所有防护阵法都置于铠甲内,不用考虑进攻阵法,铠甲空间绰绰有余,炼制难度就小了许多。杜林丰又找到一个须弥芥子的空间阵法,试着将它炼入铠甲。借助阵法之力,铠甲果然有了容物的功能。杜林丰一直无法使用袖里乾坤之术,如今借助法宝阵法之力,总算有了自己的储物空间,省去今后阿罗许多盘剥。阿罗看得暗暗可惜。

葛鲜仁这回看得明白,早就心痒难耐,央杜林丰将龟壳和拂尘炼为一体。杜林丰研究龟壳,天然胜过无数防御之阵,因而只将龟壳与拂尘炼成一体,未加入任何防御阵法。法宝炼好,葛鲜仁欢喜演示,只见一个厚重龟壳严严实实将他护在核心。阿罗笑得摔倒在地。龟壳样子虽不耐看,但防护力绝佳,葛鲜仁颇为满意,阿罗每吐出龟壳二字,他总耐心纠正为龙甲。

杜林丰见厚壳结构巧妙,天然能将外力卸掉,借鉴一番,又将铠甲重新炼制。新铠甲每一片甲片都能将外力迅速传到其他甲片上,防护力凭空增加一倍。阿罗心痒难耐,央杜林丰将暗日剑也炼成了两件一套。

法宝功能大增,葛鲜仁信心顿时膨胀,不住鼓动进迷沼森林降妖。反倒是杜林丰有些犹豫不前。那日在天云宗出现的窃贼,以杜林丰现在眼光看来,实力仍是高深难测,远在被杀的赑屃之上。经过赑屃一战,杜林丰冷静下来,实力不济就贸然行动,除了枉送性命,没有任何益处。葛鲜仁听了这话,立刻着急起来。大妖碰不得,可以除小妖。妖不论大小,都是为祸人间的孽障,除去一个就少一个,世上少个祸害,咱们多分功德,这样大是大非问题上,杜公子为何总是犹豫不前?葛鲜仁虽然苦口婆心,但杜林丰到底拿不定主意,三人就在泽西镇耽搁下来。

曹吴李章,泽西四少。

说起泽西的四大公子,人人都知是曹无咎、吴之廉、李邦楠、章柱国这四位。四人正值青春年少风流年华,生得俱皆仪表不俗,兼且家境富裕,每日里不是出入歌舞妓寮就是冶荡郊游,因而留下风流四少之名。四人虽然放纵,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却都不含糊,端的是配得上风流公子的称呼。

这一日风和日丽,几人相约郊游。兴尽返回镇上,四人到酒楼用餐。镇东的穆樵夫担了一担柴火噔噔走了进来。穆樵夫年方二十出头,黧黑的脸膛上浓眉大眼,因为常年劳作,身躯生得结实挺拔。曹无咎看到穆樵夫将柴送进酒楼,想起一事,对其他三人道:“你们听说了吗,这穆樵夫最近走了桃花运,砍柴时捡到个美貌娘子,如今天天供在家里养着。”

李邦楠将杯中酒轻呷一口,然后笑道:“曹兄,我看你是三年没见着女人了吧。什么黄脸婆到你这都成了美貌佳人。那穆樵夫家徒四壁,能有什么女人看上他。就算撞了桃花运,捡到女人,也不过是寻常村姑而已,哪入得了我们四大公子法眼。”曹无咎急道:“你才没见过女人,连个好歹都分不清。我们家阿三那日到穆樵夫家买柴,亲眼所见,回来就跟我说了。阿三跟了我这么多年,什么女子没有见过,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吴之廉和章柱国起哄道:“我道是为何,咱们泽西的漂亮娘子怎么总是你先发现,原来是专门养了个眼线之故。”李邦楠不屑道:“阿三那小厮识得什么好歹,他的话还是莫太相信。”曹无咎不服道:“既如此,李兄咱们就打个赌,吴兄和章兄两位做个见证,咱们现在就去看看,那女子是美是丑。”几人同声叫好,当即起身往镇东行来。

镇东的破旧土坯房既多且杂。打听过好长一会,四人才问到穆樵夫家。樵夫家大门紧闭,却没上锁。曹无咎大声在外喊道:“屋里有人吗?”“谁啊,有什么事吗?”屋里响起甜腻的声音。声音软侬悦耳,吴之廉和章柱国听到耳里,已先将曹无咎的话信了一半。

“我们是穆大哥朋友,今日特地前来拜访,请娘子开门。”曹无咎特意将话声带些磁力说出。大门咿呀一声打开,门里亭亭立着位黄衫女子。四人见到门中女子,登时张口结舌,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女子肌肤如白玉一般莹润,两只水汪汪大眼直欲夺人魂魄。见四人失态,女子手掩双唇,轻轻扑哧一笑。

笑声惊醒曹无咎。他清咳一声,将女子纤长巧手细细欣赏一番,方才道:“却叫姑娘见笑了。姑娘宛若天人出世,吾等俗世凡夫,乍见之下,能不倾心!适才失态,姑娘请多原谅。小生冒昧,不敢请教姑娘芳名。”曹无咎说话乖巧,女子心里喜欢,低头轻笑道:“奴家叫作赵玫儿。”

门中女子正是在云中镇闹得沸沸扬扬的狐狸精赵玫儿。

赵玫儿性喜人间男儿,夫婿总要从人间寻找。最近不知为何,郎君不断失踪,赵玫儿只好数度进入人间寻访如意伴侣。那日被毕勰戏弄,刚诱到手的后生给赤条条丢到大街上,赵玫儿心里恼火,随即又媚惑上一个俊俏后生带回老巢。没过上几天快活日子,赵玫儿一时疏忽,刚离开后生半日,郎君就被卷走,又被赤条条丢到大街上。

经过此两事,赵玫儿本以为云中镇再无人可诱惑。不料,井幕戎的深情降妖榜文打动了玫儿芳心,赵玫儿又将井幕戎招了回去。井幕戎垂涎狐妖美色,拥有赵玫儿一个尚不知足,瞒着赵玫儿私自跑出府邸寻欢,就此失踪,让人吸了精元后丢回云中。自此云中谈狐色变,赵玫儿再无法寻到如意郎君。

赵玫儿对毕勰又恼又恨,可却得罪不起,只好跑到泽西来寻佳偶。刚到郊外,树林中砍柴的穆樵夫就被看上,赵玫儿故伎重施,装作伤了腿脚,让穆樵夫救回家。不料穆樵夫木讷本分,自知家贫,守不住如此佳人,赵玫儿虽百般诱惑,穆樵夫却不敢动心。两人一起生活数日,赵玫儿并不嫌穆家家贫,每日操持家务井井有条,穆樵夫渐渐对赵玫儿生出好感。赵玫儿离得手只有一线之遥。

李邦楠见了赵玫儿,惊若天人,早将赌约忘到脑后,急忙插进来道:“玫儿,美啊。姑娘名字好美,人却更美。小生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赵玫儿得李邦楠赞美,喜上眉梢,将大眼忽闪忽闪打量几人。四人正是青春年少,儒雅风流,各有风采,赵玫儿看得心里怦怦直跳。五人一时呆在门口。吴之廉最为机灵,这时笑道:“远来都是客,小娘子就在门口待客吗?”赵玫儿豁然惊醒,将四人请进屋。

屋里甚是简陋,连坐的地方都不足。赵玫儿生起柴火,为四人烧水。屋里一时烟熏火燎,四公子呛得不住咳嗽,却无人出屋躲避。赵玫儿在烟火中熏烤,白玉般面庞一下子就多了些烟火色。章柱国心生怜意,叹息道:“玉脂娇颜,奈何沦落尘俗。姑娘这般容貌,只该锦衣玉食供着,怎能受劳作之苦。穆樵子也真是的,为何不多请下人,小心服侍姑娘,反如此怠慢唐突佳人。可惜啊可惜,上天为何不早些安排我与姑娘相见,小生就算折去几年阳寿,也要将姑娘小心呵护。”赵玫儿听到这甜言蜜语,心里乐滋滋的,脸上不知不觉表现出来。

其他三人心里直叫可惜,为何这话让章柱国抢在头里。三人想好措辞,纷纷将心意表出。穆樵夫木讷少言,哪里比得上四个风流年少辞藻华丽。赵玫儿喜的就是人间男儿这股子灵劲,越听对四人越是喜欢。转眼热水烧好,赵玫儿拿出两个粗瓷大碗,将水倒上。四人见那碗甚是粗糙,且只有两个,一时面面相觑,不知何意。赵玫儿歉然道:“家居简陋,只有这两个大碗盛水,四位公子将就些吧。”

明白赵玫儿没有逐客之意,四人放下心,对她着意奉承。赵玫儿这段日子情事不顺,如今四个风流年少曲意逢迎,终于开心起来。四人容貌俊朗,谈吐风流,正符合赵玫儿如意郎君标准。赵玫儿一直将四人在心里比较,却挑不出最好的,而穆樵夫早被她置于脑后。

时光不知不觉中流逝,四人恋恋不舍告辞回家。李邦楠正往家走,忽然想起,刚才都是四人奉承,显不出自己一往情深,现在回去才是独自表白的好时机。想到这里,李邦楠匆忙赶了回去。才到穆樵夫家巷口,却见章柱国满脸喜色告辞出来,李邦楠将身藏起,目送章柱国喜气洋洋离去,恨得牙痒痒的。待章柱国远去,李邦楠急忙赶过去,敲开穆家大门。

回到家里,曹无咎越想心里越爱,赵玫儿的一颦一笑竟似印在脑中一般。看看家中妻妾,没有一个能够上眼的,曹无咎直恨自己瞎了眼——枉为四大公子之首,居然连个美丑都分不清,家里人没有一个能和赵玫儿相比的。思前想后一番,曹无咎再坐不住,出门往镇东行来。

离着穆樵夫家巷口还有一段距离,曹无咎见吴之廉一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往家行去。曹无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声不好,自己来晚了。急忙敲开穆家大门,见到赵玫儿那羞花颜容,曹无咎满腔心事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深情道:“姑娘,我将东西落在这了。”赵玫儿奇道:“家里没见其他物事,公子会不会记错了。”曹无咎含情脉脉盯着赵玫儿,字字深情道:“不会错。我将心落在姑娘这了。打见到姑娘那一刻起,我的心就离开了,永远留在姑娘这了。”

两朵粉莲立时映在双颊。赵玫儿低着头,两眼盯着脚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曹无咎见状一把将她搂到怀里,动情道:“从今往后,我曹无咎生为姑娘生,死为姑娘死。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只求一生一世永远与姑娘厮守,永不分离。”赵玫儿紧紧偎在曹无咎怀里,既高兴又为难,开口道:“这怎么行,公子和奴家可都是有了人的人。”曹无咎斩钉截铁道:“这有何妨,我回去就将家里妻妾休了,从今往后,曹无咎只姑娘一人。”

喜色虽然上了眉梢,赵玫儿依旧觉得为难,娇声道:“这可让奴家如何是好。”曹无咎立刻接口道:“姑娘可是为难穆樵夫?这有何难,我给些银两将他打发走就是了。”穆樵夫地位在赵玫儿心里已落到第五,赵玫儿心里这会左右为难的,是如何在四公子中选出最可心人儿。见曹无咎只将穆樵夫放到心上,她点拨道:“四位公子个个如此深情,奴家负了哪个都过意不去,这可让奴家如何是好?”

“他们三个果然坏事。”曹无咎咯噔一下,心里暗自道。紧紧盯着赵玫儿双眼,曹无咎急道:“姑娘不必多虑,我对姑娘心意天日可表。海枯万载,石朽万代,我对姑娘情意难移分毫。”赵玫儿盯着曹无咎打量半晌,心里想着:“这四公子个个风流倜傥,说出的话都蜜一般迷人。到底选哪个才好。我赵玫儿痴情不亚人间烈女,郎君自然一次只能一人,总不能学那些不要脸骚狐狸,凡是好的就个个都要。”

想了半晌,赵玫儿拿定主意,既然自己没主张,就让老天作决定,见曹无咎巴巴盯着,展颜笑道:“你们个个情深似海,我却没了主张,好生为难。既然如此,就让老天来作主吧。明天晚上我在天青崖上等着,你们子时方许出镇,自个步行上山,谁先到崖上,谁就是我赵玫儿夫婿。”曹无咎听得又惊又喜,在赵玫儿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保证道:“姑娘放心,就算天上下刀子,第一个见着姑娘的也一定是我。”

四公子知道此事,俱皆欢喜不尽,心里各自打好主意。

第二天睡到半夜,赵玫儿和穆樵夫打声招呼,不待樵夫回话就急急出门而去。穆樵夫只听到天青崖三字,赵玫儿就一阵风走得没影。一个妇道人家三更半夜出门,穆樵夫放心不下,辗转一阵,也随着出门往天青崖而来。

子时刚过,曹无咎带着阿三急急出门。刚到镇口,一拨人摸黑扑了上来。曹无咎吓得腿脚一软,摔倒在地,滚到路边阴沟里。一群人追着阿三,往死里狠打。阿三鬼哭狼嚎,撒腿往镇子里跑去。那群人后面紧紧追着不放。

吴之廉、李邦楠、章柱国出门时也遭到不明身份恶徒袭击,三人被打成重伤,躺在床上将息数月才恢复过来。四大公子离奇遭遇夜袭,泽西镇一时传言纷纷。朗朗乾坤下的太平盛世,平白多了一桩咄咄怪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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