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噗噗从明光子头上喷出，屋里的温度却降到了冰寒。殷鉴之从跪倒的姿势变成了躺倒，一团烂泥瘫在地上，可偏偏还是觉得难以支撑住重量，身体还在往下瘫软，像是要往下一直沉没到地底下去。身上的重量直接压到了肚腹之上，肚里的酒肉承受不住重压，咕嘟响动不甘向上挣扎，一个酒嗝透过层层压迫从喉间重重挤出，酒味从肚腹间冲出，扑向外界的自由天地，在屋里弥漫开。

“酒囊饭袋！”不合时宜的酒嗝将明光子从愤怒的临界点上推动，明光子豁地站起，两眼瞪得溜圆一步步迈向殷鉴之，两只手握得紧紧，青筋在手背上一根根鼓起，一直向上延伸至手臂。

“教主饶命，小的这是和教民们分享信仰，为传教所需方才喝了一点酒，吃了一点肉，所有酒肉都是教民盛情相托，推辞不过小的方才勉强用上一些。小的一向勤勤恳恳传教，从来不敢半点有亏职守，小的不是酒囊饭袋，请教主明察，请教主息怒。”殷鉴之从明光子一步步沉重的脚步声里直觉到危险，假如教主的这番雷霆之怒不能平息，他殷鉴之看样难逃雷霆发作下的粉身碎骨之难。

“吃货，我叫你吃！”明光子走到殷鉴之身旁，一把揪住脖子将他拉起，殷鉴之的脖子被抓得几乎只有一指粗细。要是放在从前，明光子哪里会理睬殷鉴之这样小丑一般人物，和他多说一句话都嫌脏了嘴，就算要处置于他，也是交给别人动手，哪会劳自己脏手亲自出手处置。但现时的明光子不一样了，他一番出生入死几乎失去一切，哪里能够容忍手下在他冒生命之险打拼时一边享乐。

“日子过得不错是不，瞧瞧胖了不是，吃，继续吃下去，我让你吃个够！”明光子抓着殷鉴之从地上提起举到眼前，两眼狠狠瞪着，两手狠狠抓着。殷鉴之的骨头发出格格碎裂声音，瘫软的身躯挂在手上，两脚尖软绵绵点在地上，却压根起不到支撑身体作用，倘若明光子一放手，殷鉴之只怕又要软瘫回地上。

“啊，还要不要再吃点？”明光子忽然柔和了语气。一股真气从手上释放，将破碎的骨头修补好，然后手轻柔地向下，抱住了鸡妖的双肩。

“不，不要了，小的再也不敢吃了。”殷鉴之哆嗦道。

“别客气，只要想吃就尽量吃，我帮你准备。”明光子语气依然温和。

“小的已吃饱喝足，教主想要，请教主用吧。来人啊，快为教主置办酒席。”殷鉴之颤抖着高呼一声。爪爪在外听到，先是一个寒战，然后应诺一声，一路小跑去了。

“哪能这样，岂有我用酒肉殷少爷却不用的道理。来，殷少爷快请过来坐。”明光子搀扶着将殷鉴之往座椅上送。但殷鉴之腿软得哪里动弹得了，明光子干脆将他抱起送到座椅之上放下。

“教主，您老人家坐。”殷鉴之哪里敢坐下去。座椅上的垫子虽然厚实得很，但沾在屁股上就和有刺一样，殷鉴之挣扎着想从座椅上爬起，但明光子一伸手将他拦住。

“殷少爷快请坐，这位置你不坐谁还敢坐，我就站这里。来，先喝杯茶。这茶可不太好，改天我去另为殷少爷买些好茶尝尝，如今先将就一下吧。”明光子客气得满脸春风，将殷鉴之在座椅上安置好，又拿起茶壶茶碗倒上茶。

殷鉴之喜欢的是酒肉，茶这样清淡东西哪里入得了口，但既然是教主让喝茶，他哪里敢拒绝，颤巍巍伸手出去接住茶碗，还没来得及往嘴里送就洒了一身。

“看我多粗心，殷少爷别怪罪。”明光子忙拿出一条手帕，帮殷鉴之将身上茶水擦去，然后再倒一碗，亲自端着送到殷鉴之嘴边道：“来，殷少爷，让我服侍你用茶，这样就不会洒了。”殷鉴之恐惧地看着，不知教主要用什么手段折磨于他，茶虽然不中意，但不管怎样都比受罪强，只得强挤出一张笑脸，低头凑向茶碗，一口将茶饮个干净，然后抬头堆出满脸笑意看着。

“怎么回事，酒席还不送上？怎样，还要不要再来一碗？”明光子回头打量一下，不见酒席送上，又将茶碗满满斟上送到殷鉴之面前。殷鉴之哪敢拒绝，满脸含笑做出喜欢样子，来者不拒将送到面前的茶水一口饮尽。好不容易，爪爪低着脑袋引着一帮僮仆将酒席送上摆好，明光子背着身让他们退下。殷鉴之心里咯噔一下，只道教主要开始对他用刑，慌忙挣扎着要从座椅上滚下跪倒，却被明光子一手拦住。

“殷少爷，来请入席。”明光子含笑道。

“啊，入席。教主请入席。”殷鉴之口吃道，翻眼偷瞧一下，不知明光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殷少爷不必客气，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见殷鉴之没有动静，明光子拿起碗碟摆在殷鉴之面前。殷鉴之看着明光子的客气样，心里却突然恐惧起来：是不是这就是他的最后一餐了，等吃完这顿，教主就要将他杀灭？想到可怕处，殷鉴之又哆嗦起来，伸到桌上的手抖动着，怎么都无法抓紧筷子，勉强将筷子提起，筷子却在手上一滑，滚落到桌子下面。殷鉴之心里一哆嗦，低头就想从地上捡起筷子。

“不用，殷少爷不用忙，我来帮你捡。”明光子却一弯腰，抢先将地上筷子捡起，顺便扶了一把差点从座椅上摔下的殷鉴之，然后又拿过一双筷子递了过去。殷鉴之颤抖着伸手欲接，却怎么都无法拿住。

“少爷不用忙，让我来为你夹菜。来，尝尝这个如何。”明光子见殷鉴之拿不住筷子，干脆将筷子收回，自己帮殷鉴之夹了一筷的菜送到嘴里。殷鉴之脸上堆笑，眼含恐惧看着明光子表情。明光子脸上却只有周到与细致，殷鉴之一横心，闭眼张嘴将菜咬住，伸伸脖子将食物吞下。待他咽下食物，明光子又是一杯酒递上，殷鉴之张口将酒一口干了。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几杯酒下肚，殷鉴之恐惧之心渐去，酒意上头，反倒有些飘飘然起来。酒喝得越多，他心里越放得开，管他将来怎样，现在先快活了再说。酒喝得于是越来越利索。不知不觉几十坛酒下肚，殷鉴之有意求醉，任由酒劲上头，当将明光子手里一大碗酒一饮而尽，竟然一歪脑袋睡了过去。

“少爷，还要不要再来点？”明光子依然没有什么异动，殷勤地拿着酒碗劝着。见殷鉴之没有动静，明光子小心将他抱起，送进卧房安置好方才出门。爪爪躲在一边看着动静，见他出门，慌忙一缩脑袋，躲了回去。

明光子却不理他们，一人径自急急往外，来到一处无人幽僻处，突然趴倒在地，双手捶地痛哭失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