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一 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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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仙婴,单是那副躯壳,若能化为精血服了,足够你小牛鼻子直接飞升去了。只是这等花容月貌,啧啧,可惜了。”阿罗勾勾盯着葛鲜仁道。

弑仙竟然有这等好处!葛鲜仁心口砰砰乱跳,失神落魄下,嘴里不住自语道:“这如何行得。”“这如何行不得!”阿罗接口道,“他们哪个仙人没弑过仙?他们行得,我们怎么行不得!”

“我们,行得。”葛鲜仁脑子里霹雳般一闪,想起梦境里葛真人杀死天帝之事,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话刚出口,老道立刻清醒过来,对阿罗笑道:“他们仙人间的事,咱们凡人管不到。咱们要有弑仙的本事,就不必在这一界混了。弑仙之事,说说就算,咱可干不来。道兄好笑话。对了,道兄,这等仙界之事,你如何能够得知?”

阿罗傲然道:“你若有了我的境界,自然什么皆知。正好比现在,一只蚂蚁就能要了大象的命。这等机会,你看得出吗?”

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境又乱了。葛鲜仁迟疑道:“道兄说的是……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老子说的话能有错的!”阿罗如同受了羞辱,脸都涨红起来,“你可知小妮子刚才用的是何法?嘿嘿,一包药粉弄出这么多种子!”

“何法?”葛鲜仁似乎看到什么,又紧张起来。

“回尘大法,颠倒阴阳!任他什么天王老子,施过此法,也得累趴下了。”阿罗恶狠狠道。

“此话当真!”葛鲜仁激动起来。

“不然小妮子为何急忙支开我二人!”阿罗直勾勾盯住葛鲜仁。

“这,这岂不便宜了杜公子。”葛鲜仁话刚出口,立刻接着道,“啊,杜公子可知此事?”

“他怎能知!”阿罗啐了口道。

“这样就好。”葛鲜仁长长松口气,接着道,“道兄,杜公子那份如何算?”

“他什么都没有。”阿罗不屑道。

“这样就好。”葛鲜仁又松口气。

“只是咱们若要行事,小牛鼻子,你可得想法将他支开才成。”绕了这么久圈子,阿罗终于将葛鲜仁的任务交代出来。

“行。这没问题。”葛鲜仁麻利回道。话刚出口他又迟疑道:“可都过了这么久,她难道还没恢复,咱们还有机会?”

阿罗哈哈大笑道:“这你就放心吧。任他什么仙佛魔,来到这界就都得老老实实,这儿可不是他们的游乐场。想要恢复,哼,没个一年半载,做梦去吧。”葛鲜仁半信半疑看着阿罗,心里几分害怕,不过害怕后面更多的却是渴望。

地上的种子数量太多,杜林丰的护甲空间虽说不小,可依然装了个满满的。他不得不另外捡些破布,大包小包将种子一一包起。浣星默默看他做着一切,待收拾停当,方才将目光移走。杜林丰犹豫一阵方道:“浣星仙子,就算解药种得到处都是,百姓不知,岂不还是徒劳。”浣星这才又看向杜林丰,微微笑道:“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咱们走吧。”

两人腾空而起,浣星身影忽然黯淡下来。杜林丰怔怔盯着身形明灭不定的浣星,欲待询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浣星歉然笑道:“看来,剩下的事只能交给你了。”接着,将事情一一交代。不等杜林丰答复,浣星身形竟已完全黯淡下去,透过飘渺不定的身影,渐渐只剩淡淡一抹星光。杜林丰疾步上前,欲待挽留最后那线星光。待他伸出手时,就连最后那线星光都已消失无踪。

按照吩咐,杜林丰将种子洒入桐黄大大小小所有河流水井中。种子落入水里,立刻开始生长。他这时方才明白,浣星将解药种入水中,百姓喝了水就相当于服了解药,今后自然不会再受瘟疫困扰。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杜林丰飞遍方圆千里,将解药种子到处洒播。

天空渐渐变得清澈。桐黄瘟疫尽去,怨气点点消去。杜林丰独立空中,遥遥望着集安镇上袅袅升起的黑雾,不由叹了口气。那是他力所难及的了。

回到山谷,葛鲜仁已望眼欲穿。只见到杜林丰一人回来,老道急不可耐道:“杜公子,仙人呢?”杜林丰见他着急样,怅然道:“仙子早就走了。道长若有什么事,以后去梅岭宫请教就是。”葛鲜仁跌足叹道:“完了,完了。真是棋差一着……”阿罗急忙止住老道,他这才没将事情说漏出口。

千载难逢机缘错过,葛鲜仁心里痛悔不堪,可他仍不死心,对阿罗请教道:“道兄,咱们这就赶去梅岭宫如何?”阿罗没好气道:“去了又能如何?”葛鲜仁翻了一阵白眼,长叹一口气,这才将一步登仙之梦丢弃。

损失太大了!虽然理智不断提醒葛鲜仁,这样天上掉馅饼好事未必可靠,可每一想到那一步登仙的机缘,他的心还是忍不住抽搐。庄伏邪却不知好歹,悄悄对葛鲜仁道:“道爷,现在可以分好处了吧。”葛鲜仁听着,抬脚就踹,嘴里怒道:“去!你这畜生。什么玩意!满嘴不离好处。”话刚说完,他忽然想起,贾铁判那确实还欠着一笔好处。辛苦这么多天,虽然干的都是断他财路的事,可辛苦费怎么都不能少了。

想到好处,葛鲜仁编个借口,带上庄伏邪就去找贾铁判要账。老道心里,自己已经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逼账这种恶事总不能直接出面,小人就让给庄伏邪去做吧。果然,大狗一通狂吠,贾府家丁个个都吓得不敢进门。贾铁判只得忍痛,乖乖又拿出一千两白花花银子,葛鲜仁这才消停下来。老道却不顾庄伏邪暗示,自行将银两收了。大狗不忿,飞身上桌,从桌上叨走好大一只烧鸡。一人一畜生,这才施施然离了贾府,满载而归。

苍南国四季温暖如春,雨水充沛,草木葱茏。花溪镇和苍南的众多山区小镇一般,山明水秀,景色秀美。花溪水由山区蜿蜒而出,曲折穿过小镇,将镇子一分为二。几座弯弯的石拱桥将小镇连为一体。小镇外郊野里,四季都开有不知名野花。在无人踩踏之处,花儿成片铺开,蜂蝶起舞,当真可以说是繁花似锦。

这一日大清早,一个高大壮健小伙捧着一大把野花守在镇口。小伙一身衣料质地华贵,可穿在他身上,怎么都觉得有点不伦不类。来往居民见了,或者笑笑而过,或者随口说上一句:“四郎,又来看曼曼了。这么多花,曼曼见了一定喜欢。”小伙听了这话,眼睛先是一亮,脸随即红起来,接着又满脸期待朝镇子里张去。

傍着花溪的一家院落大门忽地打开,门里飘飘走出一个少妇。少妇刚刚出门,行人的脚步迟了,小贩的吆喝停了,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少妇嫣然一笑,阳光突然明媚起来。少妇前后点头为礼,大叔大哥问候过一圈,然后迈开脚步,婀娜向镇外行去。行人的脚步这才不情愿地动了,小贩的吆喝结结巴巴响了,空气也磕磕绊绊又流动起来。

四郎眼睛突然一亮,扯扯身上衣服,腰板挺起笔直,一张脸绷得比拉紧的弓弦还紧。本就松垮垮的衣服,这时露出一大截胸口,更觉不伦不类。远远见到那张紧绷的脸,少妇脸上柔和的笑容突然冻住,日头跟着皱起眉头。少妇盈盈走近,四郎的喉头艰难滚动几下,忽然干哑,浑身肌肉也都僵硬了,只有那双眼睛,骨溜溜跟着少妇身影乱转。

香气扑鼻而来,少妇擦着身而过。四郎干涩的喉咙终于挤出声来:“曼曼。”声音枯燥刺耳,少妇理也不理,一晃身就走过两步。四郎急了,在后面叫道:“曼曼,这是我给你采的花。”少妇哼了一声,脚步却一刻不停。四郎火了,冲着少妇叫道:“我的花臭吗,你为何不理我!”少妇依然冷哼一声。

热血唰的一下冲上头脑,脸颊涨得通红,四郎怒声道:“殊曼曼,你再跟我板着脸,小心我不客气了!”少妇唰地转过身,怒目道:“四郎儿,你少在这装蒜。你的威风谁人不知,你何时对我客气过!你不但花是臭的,人也是臭的!”说完话,少妇转回身,加快脚步。四郎给这话惊得目瞪口呆。呆立片刻,他一把将手中花朝殊曼曼扔去。野花洒了满头,殊曼曼抽咽两声,小跑着离开了。

“敢说我的花臭,那我就臭死你。”四郎气走殊曼曼,悻悻自语,嘴角裂出一道得意的笑容。“她为何总是这么恨我!”笑容忽然僵住,难看地挂在脸上,变成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再也不想忍了!”四郎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健步就朝郊外追去。

茵茵绿草地上,殊曼曼忘掉心里不快,轻盈起舞在草尖上,将一朵朵野花轻轻抚弄。一个黑影突然从空中扑下。殊曼曼刚及尖叫一声,黑影就已将她带到空中。殊曼曼两手不住捶打,嘴里不停叫道:“四郎儿,死狼儿快将我放下。”四郎死死抱着殊曼曼,任由她打到身上。风将他的一头黑发吹得猎猎而舞。

四郎怔怔盯着殊曼曼,突然道:“曼曼,跟我走吧。”少妇抬手给他一个耳光,尖声叫道:“死狼儿,你做梦!”四郎着恼起来,咬牙道:“我这就将你带走,看你还说不说我做梦!”殊曼曼突然停止捶打,郑重道:“毕勰,妖魔头,你若将我带离花溪镇一步,我就立刻死给你看。”说完话,殊曼曼静静盯着四郎,眼光平静庄重。

“你……”四郎突然抖了起来,全身都在颤抖。颤抖的双手无力地松开,殊曼曼翩翩由空中落下。四郎仰天长啸一声,高高冲天上飞去,眨眼不见踪影。殊曼曼盯着四郎消失的天空,一字字斩钉截铁道:“死狼儿,我永远都忘不了你,我恨死你了!让我跟你走,休想!”

失落而去的四郎,正是大名鼎鼎的妖魔头毕勰。

明溪镇的一寸刀鱼是当地名产。杜林丰三人进入苍南后,一路寻访到此。果果所言并不太清楚,杜林丰只好一路慢慢打听,探听何处有什么怪异现象,一点点收集线索。打探消息中,葛鲜仁问清各处名吃。才到明溪,老道急忙找到凤台酒楼,嘴上说的是在酒楼里探听消息,实际是要大快朵颐。

三人选好座,鸡鸭鱼肉尽情点上后,葛鲜仁着重点上刀鱼。小二殷勤奉上茶。等了良久,好不容易,小二将酒菜端上,向他们这桌走来。还差着几个桌位,一个趴睡的醉鬼突然直起身,伸手拉住小二,抢过小二手上托着的酒菜。小二急忙笑道:“客官,这是那边桌上客人点的。”醉汉蛮横道:“老子不付账吗?”小二慌忙道:“客官说笑了。这附近几个镇子谁不知道您的大名,您老怎会赖账。”“这不就结了。让他们再等会。”醉汉拿起酒壶,一口灌个干净,又拿起烧鸡,胡乱啃了两口,这才趴回桌上呼呼大睡。

店小二哭丧着脸对着杜林丰。阿罗大怒,一拍桌子起身就要发作。杜林丰伸手按住,然后对小二挥手示意不碍事。小二这才得了大赦般重又跑回后头。葛鲜仁心里不满,踢踢桌下趴的庄伏邪,示意它去捉弄醉汉一下子。然而大狗不知怎的,只是两耳盖住眼睛,睡在地上一动不动。葛鲜仁心里着恼,肚里不住暗骂。

不一会,小二又将酒菜送上。葛鲜仁问小二道:“刚才那醉鬼怎么好没道理,他是怎么回事?”小二掩着嘴悄声道:“几位爷担待点。那位爷在我们这一带是出了名的惹不起。”阿罗闻言轻蔑地哼了一声。小二忽又掩嘴轻笑道:“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位爷不知怎的,爱上邻镇一个有夫之妇。他爱得死去活来,可人家爱理不理。这不,从昨天喝到现在,八成是在人那碰了一头钉子,这才喝闷酒解忧来着。”说完话,小二和葛鲜仁吃吃而笑。醉鬼忽地重重咳了一声,小二慌忙停了嬉笑,匆匆端着盘子走了。

杜林丰打量醉鬼。醉鬼依然趴在桌上睡着,只留背影对着这边。醉鬼后背宽阔结实,看着就觉孔武有力。葛鲜仁轻啜一口酒,幽幽叹道:“这世上啊,情之一事最为缠人,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尤其是爱上那不爱自己的,看人家两口恩恩爱爱,这单相思的滋味,啧啧,当真熬人。”醉汉后背忽然抖了起来。老道还记着仇,有意拿话撩拨,往人伤口上撒盐。阿罗闻声啐道:“什么熬人。将那奸夫杀了,女人抢来强行收了,岂不什么烦恼都没了。”醉汉背部忽然剧烈颤抖。杜林丰狠狠瞪一眼阿罗,怒道:“阿罗……”

话未出口,葛鲜仁已经接上来道:“道兄此言差矣。你若杀了人家夫君,小娘子如果性情刚烈,跟着殉了夫,岂不是两手空空,鸡飞蛋打,什么都没得到。一味打打杀杀,那是莽夫所为,可是行不通的。”醉汉忽又平静下来。阿罗畏惧地瞟一眼杜林丰,小心问道:“那你说该当如何?”只听呸的一声,葛鲜仁应声往刀鱼上啐了一口。阿罗怒眼圆睁,对葛鲜仁吼道:“小牛鼻子,你这是为何,这鱼我不吃了!小二,小二,再上一份鱼来。”

葛鲜仁笑嘻嘻将鱼端到身前,满脸诡笑道:“既如此,贫道却之不恭喽。”阿罗不屑道:“这腌臜玩意,你既然吐出来就自己再吃回去。谁稀罕!”葛鲜仁重将鱼放回桌中,自得笑道:“这就是山人的办法。”阿罗紧紧盯着他。葛鲜仁慢慢道:“吐没吐痰自己心知。就算真的吐了,你虽然嫌弃,山人却不嫌弃。你们若都不要,那山人就不客气独享了。”阿罗手指葛鲜仁笑道:“小牛鼻子,真有你的!”杜林丰却觉此举太不厚道,不由道:“道长这样岂不太无赖。”葛鲜仁呵呵笑道:“打个比方而已。咱们对君子当然要行君子之道。对小人吗……”葛鲜仁知杜林丰心地太实,不愿与他多讲,话锋一转对阿罗道:“道兄,这鱼你还要不要?”阿罗哼道:“管你啐没啐,这鱼反正我是不要的了。”

“那山人就不客气了。”葛鲜仁又将鱼端至身边。杜林丰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葛鲜仁笑道:“杜公子,可别瞧不起这等无赖手法。倘若用到两国交锋上,兵不血刃就能解决纠纷,这可以挽救多少生灵,又该是多大的功德!”杜林丰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葛鲜仁接着道:“所以说呢,管他什么鸡鸣狗盗道,来钱就是好道。啊,不,积下功德就是好道。”

杜林丰颇不以为然,正待再辩,醉汉忽地怪笑一声,起身朝外大步走去。杜林丰瞧醉汉背影颇熟,愣愣想了一会,却记不起哪里见过。阿罗对葛鲜仁道:“小牛鼻子,你说这家伙干什么去了?”葛鲜仁悠然自得夹起一条鱼塞进嘴里,然后不紧不慢道:“山人又不是他肚里蛔虫,哪里知道那么多。”阿罗起身趴到葛鲜仁耳旁,低声耳语道:“你说他会不会吐痰去了?”葛鲜仁闻言愣住:“他吐什么痰?”

“就是这样啊!”阿罗说完就往葛鲜仁身前那盘鱼啐了一口。葛鲜仁急欲伸手去护,却已来不及,只得将眼瞪大,巴巴盯着阿罗。阿罗得意道:“吐没吐痰,自己心知。我嫌弃,你不嫌弃,你就自己独享了吧。”葛鲜仁愤然将鱼倒到地上,气愤道:“道兄,这是何必!”说完,高声叫道:“小二,再来一盘鱼。”

醉汉一走,趴在桌下的庄伏邪这时有了动静。它赶紧将鱼扒拉到身边,嘴里咕哝道:“这么好的东西,你们嫌弃,我不嫌弃。”阿罗和葛鲜仁闻言,一起皱起眉头,异口同声不屑道:“畜生。真是畜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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