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六 牵缘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听了赵玫儿这话,毕勰放下心,嘻嘻笑着和她开起玩笑:“要真是我看上你,你愿不愿甩了邱德旺那老鬼跟我走?”

“你吗,虽然赶不上人间男人那般可人,比邱德旺那老鬼还是强上一点。要是你乖乖恳求老娘,老娘说不定能答应你。”赵玫儿瞟一眼毕勰,秋波中荡漾着万种风情,撇一撇嘴方才将话说了出来。毕勰心情一荡,忍不住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赵玫儿疼得尖叫起来。毕勰嘿嘿一脸坏笑。赵玫儿两道眉毛一竖,收了满脸春色怒道:“死狼儿,坏死了。”

“我就这么坏,怎么着!你信不信我把你扒光了扔街上,让那些该死的男人都来当你相公。”毕勰嬉皮笑脸说着,说到后面渐渐有些怒形于色。

“信,我信。你这个坏种当然有这么坏。老娘刚才是猪油蒙了心,说出跟你的话。其实你除了本事比邱德旺那老鬼大点,其他哪有一点及得上他。知道点事理的人,谁会喜欢你。你就是个坏透了的坏种,自个儿一个永远打光棍下去吧。”

话说到毕勰疼处,他黑着脸不再吭气。赵玫儿冷冷盯着,也不再言语。沉默一会,毕勰生怕把事情弄僵,主动开口道:“骚狐狸,我这回确实是做好事,帮你找了个好男人。他可一点都不比你从前那些男人差。只是,能不能让他看上你,这要看你的本事了。”

赵玫儿上下打量毕勰一阵,冷言冷语道:“死狼儿,老娘才不信你的瞎话。”嘴上虽说不信,心里却多少信了几分。“哼,要真是好男人,老娘做什么都成。”赵玫儿心里暗自嘀咕。

邱德旺追了许久,黑点越来越小,终于完全消失。老狐追到黑点消失处落了下去,但见地面上阡陌纵横,田野郁郁葱葱。邱德旺找到行人打听,这里是苍南地界。茫无头绪走了一圈,四野都是农田房屋,哪里找得到半分线索,邱德旺心里惶急,担心赵玫儿被妖魔头凌辱。到处瞎撞一阵,老狐没了主意,恨恨自语道:“玫儿,不论妖魔头对你做了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冰清玉洁好玫儿。为夫这就去找帮手,一定将你救出。你就先受几天委屈吧。”

在天上多旋了两圈,邱德旺一无所获,这才匆忙赶回。寻访过几个好友,老狐生了一肚子闷气。那些家伙,一听说要和妖魔头作对,个个吞吞吐吐,没个爽快话,都说眼下正忙,将来有空,一定帮忙。“将来有空,呸,等你们有空的时候,玫儿都不定怎么了呢!”邱德旺恨恨啐了口。

“玫儿怎么了,跟你这老鬼有什么关系。”一个声音从地下传出。

“麦果达,你这不见天日的东西,还不给老夫滚出来!”邱德旺听到这声音,立刻来了精神,中气十足下了指示。邱德旺脚下泥土一阵蠕动,向上鼓出一个土堆,一个圆滚滚小老头从下面钻了出来。“怎么了,老鬼,哭丧着脸干什么,就跟跑了老婆似的。”麦果达拍拍身上灰尘,出口就拿邱德旺打趣。

“你……”地鼠精开口就说中老狐心事,邱德旺一口闷气憋着,下面的话堵着一时上不来。“我怎么了。”地鼠精满不在乎伸个懒腰,“唉,几天没上来,想不到日头这么暖和。”

“唉,还真让你这鬼东西说中了。老婆让人抢走了。”邱德旺一口气理顺,无可奈何将痛事说出。

“什么!谁这么大胆,敢动你老邱老婆!”麦果达惊讶地瞪圆眼,“还不赶紧多找几个老东西,快去把老婆抢回来啊。”

“还说呢!那几个老东西一听说是毕勰这魔头,一个个马上拉稀,跟老夫推什么有事,哼!”邱德旺气鼓鼓倒着不满。

“哧。”麦果达倒抽一口凉气,“老鬼,你怎么惹上毕勰这魔头了。难怪他们拉稀。”

“我一向安分守己,和那魔头井水不犯河水,从不招惹他。兴许,那魔头是看上玫儿了。”邱德旺满脸无辜。

“啊,玫儿真跟了你了!嗯,我看八成是毕勰看上玫儿了。”地鼠精煞有介事点着头,“不是有句什么老话怀璧其罪吗,这年头,老婆漂亮都成罪过了!”

“可不是吗!唉,现在可如何是好。”邱德旺益发愁上眉梢。

跟着邱德旺叹了一阵气,麦果达忽然道:“老鬼,有了。你的运气来了。你没听说妖盟这阵子调兵遣将,要对毕勰动手。你既然知他行踪,把消息告诉妖盟让妖盟替你出手,你的玫儿不就可以找回来了。”

“此话当真?”

“当真!”

“哈哈,老天有眼啊。鬼东西,我只追到苍南就丢了妖魔头行踪,具体位置要请你帮忙打探。我这就去妖盟报信。此事拜托了。”邱德旺和充了气的皮球一样,精气神立刻膨胀起来。

“没问题。只是帮了你这个忙,老鬼你的大榆村今后可别再欺负我的子孙了。”地鼠精赶紧把条件提了出来。

“有我在就没问题,你还不快点。”邱德旺下了保证,又和麦果达商量好细节,急忙将他赶走。他自己也匆匆忙忙往迷沼森林深处赶去。

“酒,倒酒!”当赵玫儿出现在花有方面前时,花有方正举起当天的第二十三杯酒。酒杯在唇边停了下来。“当啷”一声,酒杯掉到地上摔个粉碎。赵玫儿疾步抢上,几下捡起地上的碎渣子。溅起的酒水打湿花有方鞋面。赵玫儿掏出贴身汗巾,将鞋面上酒渍和泥垢细细擦去。不知有多少日,花有方在醉生梦死中度过,头发乱得如同草堆,眼角挂着老大眼垢,呼吸间,嘴里酒臭气熏人欲呕。

四郎躲在门外瞧着。赵玫儿碎步走出。四郎悄声问道:“怎样,骚狐狸?”赵玫儿冷哼一声,却不理他。四郎的心七上八下。赵玫儿在院子里扫视一圈,看到一把笤帚,走过去拿起,回屋将酒杯的细渣一点点扫出屋外。四郎憋不住,又偷偷问道:“怎样?”赵玫儿板着脸,冷声道:“快去多烧些热水,再拿大桶过来。”四郎急忙照着赵玫儿吩咐去做。

屋里的脸盆,水依然半满,水面上薄薄浮着一层灰。赵玫儿皱皱眉头,将水倒掉。水盆壁上,结了一层黑垢,赵玫儿端个小凳坐在门口,弯腰将脸盆细细清洗。花有方呆呆看着,看着赵玫儿细细的腰身,看着她丰盈的线条。线条柔和地起伏。赵玫儿洗净脸盆,从炉上的水壶倒入热水,小心试试温度,然后将脸盆端到花有方身前,拿出自己的一方面巾,为花有方仔细擦起脸。

热水烧好。四郎指挥下人,将大桶抬进屋,热水一桶桶倒进大桶。赵玫儿关上门窗,扶起花有方。花有方顺从地站起身。四郎对赵玫儿道:“这些事让丫头们做就行了。”赵玫儿板着脸斥道:“你出去,谁都不许进来。”四郎悻悻退了出去。赵玫儿为花有方宽衣,扶他进了水桶。水温刚好合适。透过一层层肌肤,水温一点点渗透进去。花有方感觉得到,紧紧冻住的心,渐渐有了温度,有了融化的趋势。

澡巾温柔地在背上擦着。酒意,颓意随着体垢一起搓到水里。血色重新回到脸上。洗完澡,赵玫儿为花有方擦干身子,穿上新衣,为他将头梳理一新。枯萎的老树,重新长出新枝。泯灭的生机,遏制不住破土而出。大门打开,四郎迫不及待守在外面,焦急问道:“怎样?”赵玫儿仍不理他,从丫鬟手上接过香茶,将茶喂给花有方,又亲自捧着盆将漱出的水接走。

忙过这一阵,已经到了吃饭的时辰。饭桌上,赵玫儿为花有方盛上饭,一口口喂他吃下。花有方顺从地吃着,比平时在家还多吃了半碗,几日来须臾不可离的酒,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掌灯时分,赵玫儿收拾好床铺,伺候花有方就寝。

出门倒水的当口,四郎抓住机会,又问道:“怎样?”赵玫儿忍不住扑哧一笑:“算你做了件好事。”四郎如释重负。赵玫儿续道:“死狼儿,老娘不管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坏心,老娘只要你说话算数,别坏老娘好事就行。”四郎喜笑颜开道:“骚狐狸放心,这算我赔你的。还有,骚狐狸记着,在这我叫四郎,别叫错了。另外,你的狐狸尾巴千万藏好了。要是这样坏了好事,你可怨不得我!”“瞧你说的,老娘什么人,连这都不知道还能出来混男人!”赵玫儿白了四郎一眼,回身将门关上。四郎嘿嘿笑了一阵,自去忙去了。

不过一夜,院子里就变得喜气洋洋,到处披红挂彩,大红的喜字几乎贴满门窗。四郎的这番忙活,却是做了个无用功。赵玫儿一进屋,两人三天就没下地。一日三餐都由丫鬟们送进床帐。四郎每日守在门口,心里越来越喜,只等花有方出来问个究竟。

第四天上,四郎刚来到门口,就听里面花有方大声叫道:“拿酒来。”赵玫儿柔声劝道:“相公,别喝了,好吗?”花有方却不理她,一迭连声道:“拿酒来。你走开,我不要你,我只要酒。酒,拿酒来。”赵玫儿道:“好,相公要什么就是什么,奴家这就给你拿酒。”门咿呀一声开了。赵玫儿满脸柔顺走了出来。四郎急忙问道:“骚狐狸,怎么了?”赵玫儿见了四郎,一脸的柔顺消失不见,不耐道:“死狼,别烦老娘。”说完话,径自去了。四郎急得直搓手。

不一会,赵玫儿端着一壶酒进了屋。花有方道:“你走开,我只要酒。”赵玫儿忍不住,呜咽道:“相公,奴家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嫌弃奴家。奴家有什么不对,相公只管告诉奴家,奴家一定改。奴家只求留在相公身边,服侍相公一生一世。”花有方却不理她,只让她走。赵玫儿嘤嘤哭了起来。

屋外,四郎忍耐不住,砰地推门进去。赵玫儿跪在床前,不住抹着眼泪。花有方躺在床上,仰面朝天,呆呆看着天花板。四郎指着赵玫儿道:“花兄,你这是怎么了。这样的好娘子,难道都看不上眼!”

花有方忽地半坐起身,手指四郎对赵玫儿道:“我若告诉你,这屋子是他的,屋子里的东西是他的,满院的奴仆丫鬟也是他的,一切都是他的,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还喜欢我,还愿跟着我吗?”赵玫儿抬起眼泪汪汪大眼,哽咽道:“无论怎样,奴家都跟着相公。奴家不要金,不要银,只要生生世世陪着相公就心满意足。”花有方神色稍稍缓和。

停了一下,他坐起身,下得床,对赵玫儿道:“那好,我现在就走,现在就离开这里。那里没有青砖大屋,只有四面漏风的茅草房;没有锦衣玉食,只有粗布糙糠;没有使唤丫头,一切都要靠自己双手挣来。你若不嫌弃,就和我走。”说完话,头也不回,径自走了出去。赵玫儿急忙站起,小跑两步追上,搀住花有方臂膀,将头靠上去,深情道:“奴家跟相公走。就算讨饭要饭,就算前面是条不归之路,奴家也跟着相公,天涯海角走到底。”花有方终于抑制不住,抱住赵玫儿哭道:“娘子,我的好娘子。”

两人相依相伴,互相搀扶着出了大院。四郎喜得什么似的,远远跟在后面。却听赵玫儿传音过来:“死狼,还不快给老娘找个住所。”四郎一拍脑袋,急忙跑走安排去了。他心里美滋滋想着,过个一年半载,等赵玫儿给花有方生下一窝小狐狸,看那时殊曼曼死不死心。

半个多月过去,殊曼曼越来越着急。往常不想见他时,四郎时不时就找上来使坏;如今要找他时,反倒总不见人。殊曼曼走遍花溪镇附近所有村镇,四郎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罗整日里跟着到处乱转,无时无刻不在小心提防,生怕殊曼曼找个厉害对头出来。几天下来,他益发认定,殊曼曼有阴谋,因而渐渐收起那分色心,开始恶言恶语起来。如果不是碍着杜林丰,他早就把这该死的蝶妖收拾了。葛鲜仁却不知好歹,逮着空子就借宣讲天道之名亲近美人。殊曼曼要避开阿罗恶语,不免和老道多说两句,呆上几日,竟和老道混得熟了。庄伏邪也不甘寂寞,有事没事就往美人腿边蹭,惹得老道不住斥骂。

同行数日,除了杜林丰仍和她略显生疏外,殊曼曼竟似成了这行人中的一员。

花溪镇周围找不到四郎,殊曼曼一步步扩大范围,向周围寻访。

南国地气温暖,兼且紧傍云中泽,降雨丰富,因而苍南草木葱茏,村镇之间为郁郁葱葱的林木覆盖。弯曲的土路穿过森林,将村镇相连。村镇之间的森林,就成了走兽飞禽们的乐园。殊曼曼渐渐出了村镇,一步步往郊野中的树林寻来。

这一日,不顾阿罗恶语,殊曼曼领头走进一片黑松林。松林依山生长,绵延好大一片。阿罗欲待不进,无奈杜林丰已经先走进去,只好硬着头皮跟随。林中隐隐可闻虎啸狼嚎。殊曼曼一路走,一路抚摸路边花草,一路得到的却只有失望,不知不觉中深入松林深处。

“哇呀呀,站住!”一声戏台上才有的念白高亢地从身后传来。杜林丰不由奇怪,怎么唱戏唱到野林子里来了。正这么想着,后面传来悠扬的道白:“此山是我占,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钱。吾乃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为国为民大侠是也。往来行商,每人收费白银一两。”话声未落,一条大汉头戴英雄巾从侧后跳了出来。

后面一个尖细声音追着叫道:“还有这个,你怎么连面都不蒙就跳出去了。”大汉挠挠头皮,憨憨一笑道:“这次又忘了,下次再说吧。”一个矮小个子穿着浑身黑衣,头戴黑色蒙面巾,随后跳了出来。那身黑色在一片郁郁葱葱绿色中分外显眼。

“打劫!所有的钱都交出来。”细嫩声音高声尖叫道。阿罗见了二人,吓得浑身一个哆嗦,立刻藏身到杜林丰身后。庄伏邪已经软趴在地。

来的是果果和宝宝二人。杜林丰见到二人打扮,不由又奇怪又好笑,问道:“果果,你们这是为何?”果果见是熟人,失望道:“原来是几位贵人啊。我道是谁,今天候了一个上午,看来白费工夫了。”矮个子着急道:“没有白费,没有白费。打劫哪管什么熟人不熟人的,老二,快点动手。”果果迟疑道:“书上好象没说这个。”宝宝急道:“书上就是这么说的。”

说着话,宝宝拿出一本油渍乎乎的书,急忙翻查。果果凑头过去,低头跟着看。杜林丰向那本书看去,书皮上端正印着侠客情缘几个字。封皮上还有画,脸色紧绷的侠客,一手持着明晃晃宝剑,一手傍着娇滴滴几乎出水的美人,剑尖还在往下滴血,剑尖下横七竖八倒了一堆人,和当年自己所看仙侠传奇颇有几分神似。葛鲜仁见是果果,又想起那根链子,于是招呼道:“果果。”果果匆忙抬头看了一下,又低下头去,回了一声道:“啊,贵人等等。我就不信大侠会抢熟人。”

“看,找到了!小飞侠大义灭亲,怒斩淫贼。不对,不是这个。”宝宝刚刚兴奋一下,又低下头唰唰翻书。果果疑惑地扫了几人一眼,咕哝道:“他们应该不是淫贼吧,用不着我大义灭亲。”这一眼还没扫完,就听宝宝大声叫道:“有了,有了。黑风盗,兔子不吃窝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宝宝沮丧地将书丢到一边,嘴里嘟哝道:“这本书不对。”(未完待续)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推荐阅读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