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花楠:我用心里所有的爱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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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见过我的亲生父亲,也不知道自己原本的姓氏。自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花国财和白鑫杰的小儿子——花楠。

我的父亲花国财,是海城最有权有势的枭雄,只手遮天,叱咤风云。

他是我见过最刚毅果敢的男人。我看到过他站在花氏集团顶楼的落地窗边跟人谈生意的样子,面容严峻得如同寒冬黑夜的海。他亲自开车送我上学的时候,总会下车目送我走进校门,每次风都从他的裤脚边汹涌地灌进去,他的黑色风衣也会跟着飞扬起来,如同天神的翅膀。

哪怕岁月再无情地在他体内洗礼流动,他脸上傲然锐利的神情,也从来未曾变过。除非,提起姐姐。

当时,父亲很宠爱我,最喜欢抱我去地下室玩,跟我一讲姐姐就能讲上大半天,有时会爽朗地笑,有时会浮现出如水一样的忧伤表情,甚至是落泪。

因为,姐姐和我不一样。她不崇拜父亲,而且,憎恨父亲。

我的姐姐,叫花阳。小学五年级以前,我曾经一度以为她是我的亲姐姐,自然也不知道她恨父亲这件事。

所以,我爱我的姐姐。所以,我在学校偷偷关注我的姐姐。

尽管,她每次看到我都会躲得远远地,露出一种无比鄙夷嫌厌的神色,让我不敢靠近,可这丝毫不影响我爱她,像爱我们的父亲一样。

那个时候,我的世界有三个至高无上的神:父亲,母亲,姐姐。

虽然年纪尚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家四口不住在一起;虽然自从跟姐姐进了同一所小学,姐姐就不停地闯祸;虽然身边的人总说母亲丑;虽然父亲总会被人议论……可这丝毫不影响我崇拜和深爱他们。

一切被打破在小学五年级的期末,父亲去给花阳开家长会,花阳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拖油瓶,我才辗转从母亲口中得知,花国财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姐姐不喜欢我。

她把父亲从教室里轰出去,在学校造成了很大的骚动,闹到我们班也不肯罢休,非要指天誓日地对父亲大吼:“这个拖油瓶才是你儿子!要开家长会你给他开!我们没关系!”

就算花国财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了我,我也不是他的儿子。我是个拖油瓶。我和我伟大的父亲没有血缘关系。我亲爱的姐姐不喜欢我。

所以……一定因为我不是亲生的,姐姐才不喜欢我。

一定因为姐姐不喜欢我,父亲和母亲才会总是吵架。

那天沮丧地回到家,我偷偷躲在地下室难过地抹着眼泪这样想。

我的母亲白鑫杰,最看不得我哭,追到地下室,切齿盈愤地告诉我:“你必须比花阳优秀,这样才不至于让你亲爹留给咱们娘俩的财产,流落到花家的人手里。”

说到这里,母亲似乎觉得我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挤出扑簌簌掉落的眼泪,继续苦口婆心地教育我:“你可得争气,你是妈和这个家的希望。”

也许,我的母亲在外人看来又丑又胖,可我还是会心疼她在我面前泣不成声的样子,忙伸手去给她擦眼泪:“妈,你别哭。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我不是说说而已。

从我记事开始,母亲就无数次地对我说过,我是花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是花国财唯一的儿子,她因为有我这么一个儿子而感到幸福和骄傲,我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于是,身为这个家的希望,我试着努力去做一个可以让姐姐和父亲和好的合格的拖油瓶。

我总是在看出父亲思念姐姐的时候,尽量忘记自己害得父母终日争吵的拖油瓶身份,搁下面子去不顾屈辱地请姐姐回家。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我会在过生日的时候,跑去她的校门口,低低柔柔地叫她一声姐,自作主张地请她回家参加我的生日Party。我会在她上门来找兰阿姨的时候,用我的方法卑微地求她留下来。我会为了让她回家,丢掉自己善良单纯的模样,不计后果地喝下她递来的烈酒。

当然,喝下那三杯酒以前,我其实早就犯下了更大的罪。

听说花阳即将跟我进入同一所大学那天,我从自习室出来,习惯性地抱着一摞笔记靠墙往前走,却与一个漂亮的女孩不期而遇。

那女孩像个粉雕玉砌的洋娃娃,淡绿色的裙摆如同盛夏浓墨重彩的绿草渲染出来的。

她温柔婉顺地轻轻对我笑:“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当时我不知道眼前面前说话的女孩是谁,只回给她一个敷衍的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无论你想要什么。”女孩坐在窗台上荡起双腿,拖着下巴笑盈盈地冲我眨眼睛,“只要你可以帮我宣传一些关于花阳的……有趣的事。很划算吧?”

听到姐姐的名字,我不是不动心的。我的家,就是我守护的一整个天下。

可我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冷冷地问:“你是谁?”

“夏烛安。”女孩跳下窗台,塞进我手里一个U盘,告诉我:“花阳星期一会来学校报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阿。”

我攥紧手里的U盘,直直地盯着她,继续问:“可以让花阳重新回到花家么?”

夏烛安明显没想到我和花阳的关系不像大家看到的那么剑拔弩张,似乎愣了几秒后,点头说:“可以,但你必须乖乖听话做我的人。”

“好。”我笃定而毫不犹豫地点头。

夏烛安却又是一愣:“这么快就答应了?都不看看U盘里有什么么?都不问问我会让你做什么么?”

“无所谓,只要能让花阳回到花家,回到我父亲身边,什么都无所谓。就算你叫我杀人,只要不是杀我的家人,我都愿意去做。”

对我来说,比起一家团圆,比起父亲的忧伤,比起母亲的忧虑,法律和道德,简直如同柔弱的蛛丝。

或许对我的回答格外满意,夏烛安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好。很好。我很喜欢你。”

然后,她提着绿色的裙摆,迈着轻快的步伐,转身离开了自习室门外的那条走廊,如同诡异的幻觉。我甚至怀疑,有没有真的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不过,夏烛安没有骗我。星期一,花阳真的出现在了学校,和我同班。于是,我如约在学校的论坛里发了帖子,公布了花阳跟别人喝酒、跟大叔同居的照片。

不得不说,那时的我很蠢,居然以为夏烛安让我那样做真是为了帮我,完全没思考过后果。尤其,看到照片上的安心疗养院院长,是以前来过家里的人,我越发确定这可能是父亲让姐姐回家的计策。

那天以后,我再也不能回头了。

我犯罪的基因浑然天成,喝了下药的酒好像根本不是我*何晓雅的借口,好像我本来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渣。

父亲死前,夏烛安怂恿我带着花阳离开,我就真敢闯进季阡仇家,明目张胆地绑架。父亲死后,夏烛安暗示我水耀灵对花阳不好,我就真敢跳出来再演一场绑架,连我自己都对我的胆量感到惶恐。

可我还是为自己找过理由。我不知道算不算借口。但那时和母亲一起被通缉的我,在季冠霖的庇护下四处逃亡的我,被父亲的死讯继续瓦解了整个内心世界。

到底……我一直小心翼翼守护的家还是散了。于是,我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决心,也有了不能让害死父亲的水耀灵霸占欺辱花家人的觉悟。

那时我只知道水耀灵害得我和姐姐家破人亡。

我只知道,以后我再也看不到父亲提起我和姐姐时,骄傲和自豪的笑容了;以后再也听不到,父亲讲到他的丰功伟绩时,苍凉而嘶哑的笑声了。

曾经抱着我的父亲,为我舍命挡刀子的父亲,死了。

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错。水耀灵可以为他的家人报仇,我也可以为我的家人报仇。是他陷害我的父母,把他们变成了罪犯,还利用和胁迫了我的姐姐,送走了我的姐姐。

几乎是在抢时间,我卑微地藏在季冠霖的羽翼背后,卧薪尝胆,终于得到了一个杀死温洛诗的机会。

当然,临死以前我才知道,我被夏烛安骗了,真是母亲动手杀死了父亲,温洛诗真跟水耀灵不是一伙的。

但无所谓,反正一定是温洛诗怂恿了母亲,一定是温洛诗帮水耀灵完成了对我们花家的报复。

杀死温洛诗以后,我那位远房舅姥爷——罹宏碁,找到了我。他给我一把防身的手枪,还有一笔跑路的钱,叮嘱我离开海城这个是非之地。

原本我想过用那把枪抢回我的姐姐,带她一起流浪逃亡,可夏烛安却又一次找上了我。

夏烛安联合季冠霖,让我用夏烛安偷拍的视频,把水耀灵引到了孤店码头。那把枪里的子弹,轻而易举穿透水耀灵的身体,将他打落海岸,在寒冬黑夜的海水里,开成了一朵血莲花。

喜不自胜的笑容撕裂在我脸上。

我想,我终于为父亲和母亲报仇雪恨了,我终于可以后顾无忧地去救姐姐了。姐姐必定不会毁在水耀灵手上,而是余生都跟我继续做一家人,花家的人。

结果当我驱车赶往机场的时候,却被季冠霖的人拦住了。他们把我绑到季冠霖家,摔在季冠霖面前。

季冠霖居高临下地对我笑:“你杀了花阳的丈夫,花阳孩子的父亲,以为她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知道么?如果你想留在她身边,就只能以水耀灵的身份。”

“可是水耀灵已经死了!”

“那你就去做沈青洲。”

后来的五年,我都被关在整形医院里。其实我明白,季冠霖根本是在用千刀万剐的方式软禁我。他更希望他的儿子成为我姐夫,甚至可能永远不会放我离开。

幸好,五年后的春节前夕,夏烛安放走了我,并且对我承诺,她会替我除掉季冠霖那个混蛋的儿子。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预想前进,我从未把那个横空冒出的沈阳放在眼里。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了父亲最疼爱也最放心不下的姐姐站在我面前。

望着那张久违的牵挂了半生的脸,我紧紧地抱住她,对她说:“我好想你。”

父亲,你看到了么?我救了姐姐,我没有让她跟害死你和母亲的人在一起,我们花家的人,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哪怕……我顶着一张别人的脸,背着一个别人的名字。

只要……还能抱抱我的姐姐,还能牵着姐姐的手回到家里的地下室,只要还能跟姐姐肩并着肩站在你们的墓碑前。

一切……都无所谓。

我愿意用心里对你们所有的爱犯罪。

至死……不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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