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64.美国记者遇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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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斯,你可不要想不开——”乔子琴吓了一跳,生怕他往长江里跳,反过来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你真的……”

“干什么干什么?小两口要打架了吗?”船长突然跑来了,因为他听到詹姆斯的大吼,对这个老外他虽不再担心,只是担心他要护送的仙女——“完好无损”四个字是千斤重担。

“你们才是……”詹姆斯气急败坏,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话。说了半截,觉得不妥,就那个船长,一起劫持小火轮日军军用物资的时候,连土匪头子王霸都看他不起,后来才知道他是军统特务,还是个小头目,威胁利诱甚至动武,要把自己搜集的日军大屠杀的证据抢去。

乔子琴舍身保护,陈大烟袋及时赶到……结果却没有保得住,现在他热嘲冷讽,贼眉鼠眼的,又去殷勤巴结乔小姐,他那是居心不良,我怎么能把自己心上人往别人那里推呢?

哪怕故作姿态,也要让他死了那片心。干脆趁此机会,大叫一声:“我真的爱你——”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搂着乔子琴就亲吻,对方不乐意了,该说的已经说了,怎么还这样强人所难?狠狠地一把推开他:“干什么呀你?没见过这样硬皮臭脸的——”

见心爱的女人跑了,詹姆斯嫁祸于船长,他妈的这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搅了老子的好事,没好气地冲着他嚷嚷:“看什么看?没谈过恋爱吗?没追过女人吗?白痴——”

自己还在他的手中,最后两个字声音压得很低,眼睛转而望着岸上。

依然高耸的青山,翻腾的浪花,湍急的漩涡,将河道里的轮船像要挤扁一样。

可是,前方隐隐传来吆喝声,是那种拖长了嗓子、尾音缭绕的号子声,旋律单调,没有歌词,只有反复的“嚯嚯——嗨嗨——”的吼叫,在空谷回荡,高亢嘹亮,像是拼了命似地呐喊。

声音渐渐近了,看过去,层层叠叠的悬崖峭壁上,弯弯曲曲地行进着一支队伍,远远看去,如同一队蚂蚁。

随轮船前进,渐渐看清是褐色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一丝不挂,光着身子赤着脚,脊梁几乎折叠成30度,在没有路的山间手足并用,抓住他们能够抓住的石头、灌木、草棵,一步步艰难地在山石上匍匐前进。

他们在干什么?

啊,看见了。轮船前方有一艘木船,木船上堆得有高高的货物,木箱上有“武汉……”什么的大字,正是宜昌码头上亟待疏散的其中一小部分。

船与人之间,是长长的绳索——哦,他们是拉船的人。木船没有动力,水流湍急,只有靠人来拉着逆水行舟。

眼前这一幕让他震惊,让他震撼,让他情不自禁地举起相机,要拍摄下这悲壮的场面。“咔嚓咔嚓”连连响了两次,轮船开得快,经过他们的时候又拍了两张,轮船驶过他们的时候又回头拍了两张。

回头望去,那些像蝼蛄一样的人,如同底片上的人影定格在他的心上。同时响在身后的,是那些拉船人的吼叫,充满了勇气、豪气、霸气,虽然渐渐远去,却震慑心灵。

“詹姆斯先生,在拍摄什么呢?”一个温婉的男中音在他身后响起。

回头一看,跟那人的语音相符合,一个儒雅的男子戴副眼镜,穿着中山装,正向他缓缓走来,眼睛里闪着亲切的光芒。

“啊,我在拍摄那些拉船的人,您是……”

船长不失时机地走过来向两人介绍:“厅长,他就是我们护送的国际反法西斯英雄。”

“厅长?”怪不得说船上有要员,大概,就是指的这人吧。

詹姆斯不禁问道,“什么厅的?”

船长到他身边附耳对他轻轻地说:“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宣传厅……”

获得自由之后,他迫不及待找了各种报纸看,大致了解过第三厅的性质,知道这是国共合作的产物,实际上是被*控制的。以前对国民党寄予了无限的厚爱,可是拿船长和陈明相比,他们代表不同的政党,心里的天平渐渐地偏向后者了。

詹姆斯同意他们联合民众、共同抗日的主张,也钦佩他们其中一些人的个人魅力,于是伸出手去:“见到您很荣幸。”

“我们都很荣幸喽。”厅长微微一笑,“我有幸遇见一个高素质的、十分敬业的新闻记者,不用看也知道,刚才拍摄的照片很有价值。”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詹姆斯就像是找到了知音,兴奋地说:“谢谢长官夸奖,因为我抓拍到了中华民族的脊梁,尽管他们现在是弯曲的,弯曲到人类能够弯曲的最大极限了,但他们比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更伟大。”

“哦,您为何这样认为?”厅长饶有兴趣地问。

“不是我个人认为,事实就是这样。”詹姆斯侃侃而谈,“俄国的纤夫,只是为了他们个人生存出苦力,两岸也平坦得多。而长江上的纤夫不同。三峡是世界上最险恶的地方,轮船都难以通行,纤夫为了拯救他们自己的国家,却用肉体与险恶的自然拼搏。难怪我们的外国记者有人认为,中国是在用筷子与日本的军刀作战。”

“您说得对。”厅长惭愧地说,“我们中国实在是太落后了,中华民族工业的精华,国家仅存的一点元气,如果不搬运走,在宜昌被炸毁或被日军掠去,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让我们的民众来承受这样的苦难,是政府的无能呀!”

“中国人民是伟大的,中国百姓是艰苦的,有他们,中国不会灭亡。”

“借你的吉言,山川不泯英雄气。大撤退必将留给后人宝贵的财富,你帮我们用影像记录下来,最能够表现在民族危亡之际万众一心、勇于牺牲、包容团结的精神,一定会鼓舞我们民众的斗志。谢谢您。”厅长伸手将他的大手握住。

詹姆斯有些不理解:“这些拉船的纤夫为什么不穿衣服?江风猎猎,他们出力可能不冷,但是,山石那么锋利,肉体不是很容易受伤吗?”

“我也是四川人,也了解民情。纤夫多是家境贫寒之士,不知道你看清楚了没?他们拉船的不是绳索,是竹篾编成的,汗浸盐汲加上山石的磨损,衣服能穿几天?”

“竹篾编织的绳索?”轮船早超过纤夫了,詹姆斯转身后望,已经看不见人影,却似乎看见纤藤勒在他们肩头的肉里,磨出了紫红的血印,滴着鲜血,而他们拼力拉着的木船,却压碎了惊涛骇浪逆流而上。

厅长叹了一口气说,“你刚才看见他们只是在岸上走,要知道,他们一会儿下船一会儿上船,来来去去都是要涉水的,哪里有那么多衣服换?不换衣服,潮湿的穿在身上,更容易得风湿病关节炎呀。”

“厅长真会体察民情啊。”船长在边上竖起了大拇指。

詹姆斯突然想起了中国的俗话,船长这样的人就应了这话:当面喊哥哥,背后摸家伙。他和陈明的明争暗斗,足以说明他的两面三刀。

对方的恭维似乎让厅长也不太自在,马上转了话题,问詹姆斯到重庆有什么打算。

他就说自己是记者,以新闻采访为职业。

“好啊,无冕皇帝。”厅长说,“拜读过您的大作,希望看见您的续篇。”

“您说的是我写的目睹南京大屠杀的纪实吗?”他问。

“是的。”厅长说,“希望您继续写下去,继续在我们的《新华日报》上发表不好吗?”

“呵呵!用你们中国话来说,我是无冕皇帝,是不愿意受人管束的,重庆的报纸大概很多,给我自由吧,哪家报纸我都可以投稿。”

“当然,投给哪家报纸是您的自由,我们的共同目的都是为了抗日,如果有机会专门写一本书,揭露日寇的罪行,配上图片那就更好了。”

“可惜——”詹姆斯耸耸肩,但跟着说,“有机会我会考虑的。”

“谢谢您对中国人民抗日的支持。希望我们能有合作的机会,”厅长说,“如果到了重庆,那么大的地方,到哪里找你?你是到大使馆里住吗?”

詹姆斯苦笑了:“尽管我们的国家对我们公民竭尽保护之能事,但是,我没脸见我们的同胞,因为我一事无成。”

见他耸耸肩膀,无可奈何的模样,厅长微笑道:“那就住到我们宣传厅去吧!你愿意给我们写文章,或者是为其它报刊写文章都是您的自由”

“我可是个穷光蛋,”他指了指身后的船长,扬扬手里的照相机,“他们给我买的西服都被我换武器了。”

“这更说明您是一个优秀的记者,就像战士爱枪一样,为它舍得付出一切。不必担心,到了我们那里,给你装备装备还是有条件的,出门去采访,还可以坐我的汽车。”

詹姆斯也笑道:“你担心我跑不动吗?我腿长跑得快,几千里路,都是从湖城跑到武汉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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