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4章:红尘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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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夕是在一个铁铸的笼子里醒来的。

笼子铸的很是精巧,笼子底还被人细心地铺了一层软衾,夜夕卧在上面,感觉比自己的兔子窝好多了。而且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还放了两根新鲜的胡萝卜。

夜夕盯着那两根胡萝卜发了很久的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是遇到了族中流传的第一恐怖的事————被人圈养。

听族人说,圈养生灵的一般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给你吃好的喝好的,最后等你养肥后就转手卖给他人或是自己吃掉,总而言之,结局总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想到这个,夜夕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如今四叔惨死在他人剑下,她又被人圈养于此,不能回族向姑姑禀报此事,为四叔报仇。并且,她还随时面临着被卖被杀的危险。

不行。夜夕暗自咬了咬牙,她一定要逃出去!

心中打定主意,夜夕拔腿就跑。可忘了她如今身处笼中,跑到一半时便狠狠地撞在了笼子上。夜夕“嗷呜”一声,眼中因为疼痛而聚起点点泪光。而就在此时,一根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伸进笼子里来,抚上她刚才撞上笼子的地方,然后轻轻地揉了揉,紧接着就是传来一阵轻笑。

“小兔子,怎么一醒来就往笼子上撞啊?难不成是日前摔在石头上撞傻了么?”

说话的人声线清润,仿若朗朗的风、明净的玉、棉软的丝线,带着难以描述的一种轻柔,可说出的话,却带着恼人的调侃。

夜夕听后放下一阵气急,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就只是那一眼,便让她愣在了原地。

坐在她面前的人,有着如精雕细琢般修刻出来的一张脸,墨眸深邃,一双剑眉斜斜肆飞入鬓,鼻若悬胆,薄唇如朱。上挑的眼尾含笑,嘴角轻勾微启间,仿若世间都变得绚丽起来。可是那抹笑看着让人却又不觉得夸张突兀,只感觉玉一般的温润。

他着了一身玄色的云纹宽袍,看起来很是纤细的身子隐在袍子底下,只露出白皙的腕骨和手来。及腰的墨色长发未束,散散地披在身后,胸前垂下一两缕,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明明只是坐在那里,但却清朗温润,宛如谪仙。

“还疼么?”见她看向他,他这样问了一句,眉梢眼角带着的都是笑意。

夜夕呜咽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缩在角落里看了看他,然后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最后趴下来,红色的瞳孔里雾蒙蒙的,看起来很是可怜。

那人见此愣了愣,嘴角笑意微微收敛,皱着眉看了她半晌后,抬手一边打开笼子一边小声嘀咕道:“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撞傻了不成……?”

夜夕继续趴在角落里,可心中却是对这个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才傻呢!我可是堂堂的云兔妖!哪有那么容易傻?哼!

夜夕一边这样腹诽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时刻关注着笼子门逐渐被打开的情况,等到笼门打开了一大半时,夜夕迅速起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冲向外面。

正当她心里想着“这个人虽然长得好看可是真笨啊哈哈哈”的时候,跑到一半的她突然感觉身体悬空,她愣了愣,扑腾了两下腿,可还没等她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只感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她已经在那个人的膝上了。

那人摸了摸她的耳朵,似是觉得不够般又捏了捏,最后才提起她的前爪让她站立起来然后与她对视,嘴角笑意不减,声音也依旧调侃:“竟然还懂得使计谋逃跑,看来也没撞傻嘛。”

夜夕被他抓在手里,两条小短腿扑腾了几下,可是没多大效果,一想到族中流传的被圈养动物的下场,她看着他都快要哭了出来。

以前在族中时姑姑和几位叔叔都督促着她修炼,可哪次她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算偷懒被逮了个正着,她也会撒撒娇求原谅,几位叔叔都疼她,想着她年纪还小,再加上心软,便也就得过且过了。当时她看着同龄的孩子在家人的督促下刻苦修炼,还庆幸着还好自己没有生在那户人家,可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当时就应该好好学,现在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了。真是悔不当初啊!

夜夕在心里这样后悔,可那个人却只是看了看她,然后摸着下颔思考片刻,似是想到什么般很是高兴地道:“既然你来到了我们家,就说明我们有缘。这样吧……你以后就跟着我了,就叫……叫‘七七’怎么样?”

夜夕听后在心底不屑地哼了一声,可他却似乎很是开心般,摸着她的头道:“七七,七七……以后我叫‘七七’,就是在叫你,知道么?”

夜夕挣扎着躲开他的手,只往他怀外钻。可他却硬捉着她不放,像是无视她的反抗般,从怀里拿出一个紫金铃铛来系到她脖子上。

铃铛用窄窄的红绸串住,紫金的颜色看起来华丽又高贵,夜夕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铃铛,顿时就被它吸引住,然后看着它挂在自己脖子上后,用爪子轻轻拨了拨。

顿时,一股清脆悦耳的银铃声从铃铛里倾泻出来,回荡在房间里,久久不散。

夜夕顿时来了兴致,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铃铛,一时间,屋里屋外都飘荡着悦耳的银铃声。

而那个为她带上铃铛的人,则是带着一脸温润笑意地看着她,眼底的颜色随之逐渐加深,看上去犹如墨一般,浓重得化不开。

“七七,我叫青泽,青是青玉的青,泽是水泽的泽,以后,就是你的主人了。”

此后夜夕就如同青泽说的一般,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以一只普通兔子的身份。

但即便是如此,青泽也依旧很喜欢她。一有时间就会抱着她四处走走,然后边走边跟她说一些奇闻异事,从南说到北,从天扯到地,似乎从不厌烦。但夜夕可没那么好的耐心,所以每每说的她不耐烦了的时候,她就会一爪子挥过去,可不管打没打中,青泽都会像是跟她闹着玩般地躲一下,然后抓着她的爪子无可奈何地笑笑,恐吓她道:“七七,你这爪子是不是不想要了?说说,是想让我清蒸呢还是红烧啊?”

而与他所相处的时间越久,夜夕就越觉得他与众不同。就拿能力来说,别人会的他都会,比如茶艺、棋技、书法等,而别人不会的他也会,比如剑法、丹青、琴技等。

每每看到他对每一件事务都得心应手时,夜夕想,这个人这么会这么多东西啊?真是可恶!

可是时间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一点点过去,转眼一过就是半年。

这半年她与青泽的关系也好了许多,不像之前刚开始那样对他要理不理的。现在她不仅不会捣乱,还会跟他一起玩闹,比如青泽喝茶的时候她也会等他喝完茶后凑到茶杯边上,浅浅地偷喝两口;再比如他练字的时候她会蹦到砚盘里,将爪子都沾上墨,然后在干净的宣纸上蹦哒一番,看着自己的杰作还没得意个一两分钟,就会被青泽提着耳朵无可奈何地丢进水盆里洗澡;再再比如,青泽为她作画时,她不仅不会闹,还会自己摆动作,但可惜他为她画了很多画,可是一副也没给她看到过。

夜夕心里猜想,他一定是因为自己画的不好看怕被她嘲笑所以才不肯给她看的。哼!

而除此之外,夜夕也发现青泽家似乎很有钱,因为他是一个人单独住了一个很大房子,还有很多下人,但出乎意料的,夜夕跟在他身边这么久,却从来都没看到过他的家人。还有一个就是,青泽每隔几天都会出去一趟,直到很晚才回来,而且也不会带上她。

这个倒是让夜夕曾疑惑了一段时间,有一次想悄悄地跟上去瞧瞧,却被守门的下人发现。那人知道青泽总是带着她很重视她的样子,所以也不敢大意,而这不敢大意的后果就是,她被人丢进笼子里关了一天,直到青泽回来时才被放出来。要知道,自从第一次她从笼子里跑出来以后,青泽就再也没把她关进过笼子里了。

那日青泽跟以往的每次一样出门,夜夕觉得无聊,就跑到他房里蹦跶了一圈,想找找之前他为她画的画。可是也不知道青泽把画放哪儿了,她转了许久愣是没找到,最后又饿又累,就趴在他床上睡着了。

而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深夜。夜夕睁开眼,只见烛光之下,一个身穿青白色衣裳的人正背对着她。

夜夕猛的愣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恐惧此时逐渐蔓延出来————穿着青白色衣裳拿着剑的人,四叔眼底的疯狂,穿过胸膛染血的刃,还有四叔死前对她说的“别出来”……一切的一切,都与眼前的青白色身影缓缓重合……

夜夕恍恍惚惚地从床上爬起来想要下床,可是一个不稳就从床上滚了下来。青泽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见摔在地上的夜夕眼底闪过一丝宠溺的心疼:“七七,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吧?来!”

他伸出手想要把她抱起来,可夜夕看见他伸过来的手却仿佛受惊般下意识地呜咽一声,然后往后退了退,躲开他的手抬头警惕地盯着他。

似是从没见过夜夕这样,青泽看着很是疑惑,喊了一声:“七七?”

夜夕依旧往后退着,不愿意靠近他,眼底满是恐惧和警惕。

青泽与她对视了好半晌,似是想起什么般看了看自己青白色的袍子,然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是我的错……七七,你等一下。”说完便起身,转身朝里间走去。

夜夕卧在地上看着他慢慢消失在视野里,浑身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四叔临死前的惨状一直在她眼前盘旋,怎么也抹不去,直到她快要被逼疯了的时候,青泽才出来,然后缓缓走进她的视野里。

从里间出来的青泽换了一套纤尘不染的白衣,烛火的光落在他衣服上是流云般的光泽。他走近她,然后轻轻蹲下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来,嘴角笑意温润地轻声道:“来,七七。”

夜夕看着他,眼底的恐惧还未退散,只是又往后退了退。

青泽眼底顿时出现受伤的神色,他看着她,声音轻柔地继续道:“来,七七,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看,我是青泽。青玉的青,水泽的泽。”

或许是青泽眼底的受伤刺痛了她,又或许是他的话让她逐渐不再恐惧。夜夕犹豫着上前了两步,歪着头盯了他半晌,然后舔了舔他的手指。后来又觉得不够般,歪着头又去蹭了蹭。

青泽见此,眼底的受伤这才逐渐褪去。他伸手将夜夕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道:“七七,别怕,你不喜欢我穿青白色的衣裳,那我以后就穿白色的怎么样?”他这样问道,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毛,声音轻轻的。

“我穿跟你一样颜色的衣服,这样……你应该就不会怕我了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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