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陈罪(5)齐国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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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季被扶入大营,幸而箭簇伤得不深,待医官取箭敷药,便无大碍。然而,汉王刚刚服了汤药,就有小校来报,楚军前队正从山下冲来,进攻大营。张良早已料到此着,立刻进谏汉王,请求主公带伤巡查营地,振奋士气,抵抗楚兵。

汉王旋即裹伤上马,从中军出帐,激励士卒。将士们见到汉王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前线,果然军心大振。在汉王的指挥下,汉军数退楚兵,项籍在涧下想要带兵冲上山头,数次都被汉军的秦弩所射回。后来又见到汉王骑着高头大马在山上巡营,知道战机已失,无奈之下,只得退兵回营。

入夜,汉王伤势加重,左右建议汉王悄悄从广武离开,回到成皋接受医治。到了子夜,汉王带着张良等少数亲近大臣抄路返回成皋。广武的汉军则按照旧划,固守不战。

汉四年十一月,汉王在伤愈之后匆匆返回广武。同一时间,从齐国来的使者,却将一封意外的战报呈了上来。尚在与楚军困战的汉王,得知韩信大破齐国,平地河北齐鲁二地,自是喜不自胜。但是当他拆信一阅,霎时之间转喜为怒,汉王将书信扔在地上,大骂道:“吾困守此地,日夜盼他前来相助,他不来助我,却反要自立为王!”

张良、陈平二人彼时尚在帐中。两人捡起书信一看,上面写着:“齐伪诈多变,反覆之国也。南边近邻楚国,若无假王镇抚,齐地必会大乱。臣下但求汉王敕封,成为假王安定齐国。”

假王者,暂署之王也。张良见汉王大发雷霆,上前说道:“大王,我军正处于劣势,无法阻止韩信称王了。不如乘势敕封他为齐王,韩信不会叛汉,一旦做了齐王,就会为主公安抚齐地。不然的话,恐生大乱!”

汉王恍然大悟,他接过书信,整理好衣冠,顺势说道:“大丈夫平定诸侯,要做就做真王,如何要做假王?”

汉王立刻召见使者,派遣张良带着敕封的*,立韩信为齐王,命其征兵击楚。

汉四年二月,张良到达临淄,正式敕封韩信为齐王。当晚,临淄城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韩信在田广的王宫内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同时,韩信又打开府库,拿出金银钱财,绫罗绸缎犒赏三军,奖励临淄百姓。韩信的慷慨之举很快赢得了军民的拥戴,全城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在宴会结束之后,蒯彻等亲随扶着酩酊大醉的韩信回内宫休息。张良从席上退出,找到了正在城外巡逻的嬴栎。

嬴栎因为破齐有功,如今已经官复原职,再次担任骑兵都尉。今夜是齐王韩信就位的重要日子,韩信大宴文武,但嬴栎却向韩信提出巡守城池的请求。

张良来到城墙上,见到正在和兵士们谈话的嬴栎,上前施礼道:“咸阳君。”

嬴栎见到军师,回礼曰:“骑军都尉嬴栎,拜见军师。”

张良道:“咸阳君巡守城池,辛苦了。”

嬴栎摒退左右,和张良两人漫步在城楼之上,说道:“王宫尚在宴饮,军师为何来此?”

张良笑道:“齐王已经回宫就寝,在下在馆舍之中闷得发慌,便到处走走。”

嬴栎看着城外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即将出征楚国的齐国军队。他指着远处的营帐说道:“军师,前方就是在齐地征发的士兵,过不了多久齐王就会率兵出征西楚。届时军师回到广武,还望向汉王呈交此书。”

张良接过书简,看到上面的封泥,便道:“这便是齐王出兵的呈报?”

嬴栎点点头。

张良收起呈报,说道:“都尉今日避开齐王的宴会,可是有什么缘由么?”

嬴栎听了,淡淡地说道:“无他,只是公务在身罢了。”

张良忽然问道:“都尉可赞成大将军求立齐王之举?”

嬴栎一怔,他按着定秦剑道:“这是齐王的决定......”

张良道:“都尉,良曾有耳闻,足下投入军中,一为北击匈奴,二求平定战火。如今,匈奴北遁,田齐覆灭。天下的局势已经明朗。是要结束战乱,还是继续焚烧战火,可全凭齐王一人之念。”

嬴栎转过头来,问道:“足下是要我规劝齐王?”

张良摇头道:“非也,在下是想让都尉亲眼见证天下之变。”

嬴栎道:“齐王不会背叛刘季,但是也不会争夺天下.......”

张良道:“汉王已经任命傅宽、曹参为齐相。留守齐地。都尉需知,此地的形势,不在于韩信......而是在于汉王......”

言讫,张良辞别嬴栎,消失在城楼之下。

嬴栎靠在女墙之上,心里琢磨着张良大那一番话语:“傅宽和曹参两人,在数月之前由汉王派遣,从邯郸出兵辅佐韩信讨伐齐国。历下之战时,傅宽击败齐国守将田解,为汉军打通进攻临淄的通路立下功劳。当时,嬴栎还是与他一同作战的友军。曹参更不用说,先后平定济北郡以及击灭龙且的楚军。此二人是汉王的亲信,长久以来,一直掌握着齐赵两地的重兵。反倒是韩信,虽然身为元帅,手下可调用的兵力还不及两人......”

汉王留下傅宽与曹参,名为相国镇抚齐鲁,实则是替汉王在监视提防着韩信。

嬴栎喃喃自语道:“刘季......自始至终都在猜忌齐王.....”

正思量时,无姜提着一篮食盒来到嬴栎身边。一月暮冬,嬴栎让王廉把无姜接到临淄居住,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之后,两人终于能够短暂相聚。

嬴栎带着她进入城上的角楼之中。无姜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一铺开。嬴栎见她素手通红,忙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无姜身上。无姜脸上一红,说道:“方才我上城楼的时候,看见了张公子。他是来寻你的?”

嬴栎用小刀切开羊肉,分好米饭递给无姜道:“张良寻我,是要问我齐王登位一事。”

无姜在陶碗里斟上热乎乎的米酒,说道:“栎大哥,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喝了这药酒去去寒气。”

嬴栎问道:“你不问为兄张良来访的目的?”

“呆子,你不是说了是为了敕封齐王才来的么?”无姜咬了一口羊肉,含糊不清地说道。

嬴栎道:“唔......你看大哥说话也不利索,我是说你该问张良的用意何在。”

无姜知道平日里嬴栎沉默少言,今天夜里却一反常态。又听嬴栎说道:“广武那边,其实并不希望敕封大将军为齐王。”

无姜道:“这是自然,大将军和曹参傅宽相比,毕竟是外将。现在齐王平定四国,功高震主,汉王怎会放心得下让他成为一方之主?”

嬴栎反复揣摩着无姜的话语,他道:“功高震主......只怕以后,齐王会重蹈文种的覆辙......”

无姜给嬴栎斟满热酒,说道:“栎大哥,齐王一时人杰,你说他会不会......”

“谋反?”

无姜嗯了一声,接着道:“齐王年纪轻轻,取得如此成就,我看古往今来,都没有一人能和他相比。在功名利禄面前,纵使圣人也会摇摆难决。齐王出生落魄,当年在淮阴无依之时,受过胯下之辱。但是如今却几乎三分天下,与楚汉抗衡,足见他骄傲与自信。我是怕齐王他......终有一日不甘心做那一方诸侯,而是要像刘项一样,去争夺天下。”

嬴栎将手上的药酒一饮而今,他说道:“再过几月,齐王就要按照计划南下进攻楚国。不管如何.....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叹了一声,看着面前的热气在火盆上渐渐散去......

门外,正簌簌地下着冬夜的小雪,两人依偎在一起,只听见无姜的绵言细语,诉说着这几日来在临淄城内发生的琐琐碎碎......

韩信击败龙且,占据齐国之后。楚汉战场的形势瞬间逆转。龙且二十万楚军在潍水之战中全军覆没,使楚国失去了一支极其重要的战斗力量。而且,齐国被韩信占据之后,楚国后方的门户顿时大开。一旦韩信提兵从临淄南下,将直接威胁到楚国首都彭城的安危。

彭城乃是四战之地,几乎无险可守。前线的楚军一直处在在荥阳一线与汉军长久对峙之中,龙且败亡之后,项籍无兵可调,时时刻刻不在担心忧虑着韩信的兵锋!

而对于汉王来讲,韩信在北方战场的节节胜利固然使北进南攻的计划得以持续进行,但是韩信如今的力量,已经不能单纯地看作是汉军的盟友。

韩信与刘季之间的关系非常为妙。韩信是汉王的臣子,大将军,相国。但是被敕封齐王之后,却又是与刘项两人平起平坐的诸侯王。虽然表面上,汉齐两国将会联手攻楚,消灭项氏。但是汉王内心深处,对于韩信的戒备与猜疑正在与日俱增。

汉王敏锐地洞察到,不久之后,韩信将会是决定天下归属的关键人物。

在中原大地之上,反复争夺秦鹿的楚汉两国,好比暴雨之中的乌云,层层叠叠,纠缠交织不清。但是韩信的齐国,却宛若天边那一阵凄厉的狂风。一旦他掀起惊涛骇浪,就会将那乌云横扫殆尽,彻底冲刷这一片被鲜血浸染的华夏大地。

为了应对有可能发生的剧变,项王率先做出应变。他派遣盱眙人武涉,前去游说齐王韩信。

此时,是汉四年四月,韩信在齐地操练兵马,征调物资,反反复复做着战争的准备,已长达三个月了。

那武涉一人前来,韩信闻之,心道:“此人素有辩才,今日前来,定是游说。”他在殿上踱了几步,最终还是召见了武涉。

武涉趋步而来,拜见齐王曰:“盱眙武涉,参见齐王。”

宫内就韩信与武涉两人。他端坐在王位之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楚国的说客。

韩信缓缓开口道:“武先生,上次寡人见你,你可记得是在何时?”

武涉拜道:“回齐王,正是戏下大营。”

“戏下大营......”韩信回想起当时在项籍身边执戟侍立的景象。笑道:“先生前来,可是为了游说寡人?”

武涉见韩信率先开口,索性坦明来意。武涉道:“天下苦秦久矣,诸侯共同联合,戮力击秦。秦国既灭,计功割地,分土而王,使士卒能够休养。如今汉王却再次兴兵东进,侵犯抢夺其他诸侯的领土,已经攻破三秦,领兵出武关,尽收诸侯兵*攻击楚国,此人之意,非尽吞天下而不会罢休,贪得无厌,如是甚也。”

韩信听了,心中鄙夷:“汉定三秦之战,正是由我主持,章邯等三王不过手下败将。武涉身为楚国说客,竟敢以败军之事说我。可笑至极!”

武涉顿了顿,继续进言。这一次他指出汉王刘季乃是无道无义之人,绝对不会新任作为外将的齐王韩信。

武涉言曰:“汉王不足信。昔日,曾多次受困于项王,后因项王怜悯而活之。然而此人得脱之后,立刻背弃盟约,复击项王,其不可亲信如此!足下虽与汉王交往深厚,为其尽力用兵。然汉王对足下猜疑忌惮,齐王若是不察,早晚也会被其所擒也。足下之所以能够存活,盖因项王尚存。当今天下,楚汉二王相争。但是齐王已具决定天下之力。足下投右,则汉王胜;投左则项王胜。楚国若灭,则次取坐下。齐王当年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连楚,击灭汉国,参分天下而王之?”

韩信听了,默默不言。武涉希望尽快说服韩信,他又道:“刘季仰慕秦皇之风,志在扫除六国,一统华夏。齐王不听在下劝告,定然会连汉击楚,如此之行,绝非智者所为!他日天下归一,刘季岂容他人在位为王?”

韩信待他一番慷慨陈词,终于站起身来,谢曰:“吾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故而离楚而投汉。汉王知人善任,授我上将军印,予我万数众。解下自己的衣服为我穿上,分出自己的食物让我食用。每有划策,无不言听计从,故而寡人能有今日之成就。吾意已决,还请足下为寡人向项王转达谢意。”

武涉还欲再谏,不想身后已有侍卫出现左右。韩信道:“寡人昔日与先生同国为臣,先生自去吧。”

言讫,韩信转入内殿,不再与武涉会面。

武涉呆呆地站在大殿之上,他已竭尽全力,但是仍然不能说服韩信。若是这样回去,如何向项王交代?他捏着双手,脑海之中一片混乱。直到卫士上到前来,这才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皇宫。回到广武去了。

翌日,谋士蒯彻见楚国使者离开临淄,打听之下,得知是武涉前来求见齐王。

蒯彻马上入到宫去,谒见齐王韩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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