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晴扑火灯蛾皆入网

长歌抒怀向阳花木已春深

几十年前还是一个小渔村的深圳，在经过风风雨雨的发展历程后，如今已成为一个众所瞩目的中等城市。而更由于深圳的经济发展代表了中国经济的一种新模式，从而使得这个漂亮的海滨城市成为中国经济改革的桥头堡、代名词。虽然，这个城市已告别了往日的辉煌，但它的存在犹如一道自天而降的闪电，一声慑人心胆的春雷，在人们脑际刻下了深深的印记，使人们久久不能忘怀。

时近午夜，一辆满是尘土的桑塔纳小轿车像一个疲乏的老人，缓缓地行驶在深圳市福田区的大街上。如昼的灯火把四周照得通明，陡然而来的暴雨，以它惊人的速度毫不留情地冲刷着车上的尘土。先是斑斑点点的一片，继而污水横流，紧接着，这辆显然是远道而来的车子被雨水冲刷得纤尘不染，变得焕然一新，像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小伙子了。

车子里，李力军当了司机，杨波坐在李力军旁边费力地向车窗外张望，坐在后面的黄颖、刘萍也在紧张地向外面注视着，显然在寻找什么目标。

车外虽然大雨如注，但在灯光的映照下，两旁的高楼和店面依然清晰可见。车子顺着大街刚拐过一个弯，就见茫茫雨雾中，赫然现出几个灯光闪烁的大字“富田大酒店”。刘萍一声惊呼，大家把目光全部投向那块招牌。于是，小车缓缓地向“富田大酒店”的招牌靠近，最后停在了酒店的门前，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据深圳公安的协查情报，马进同刘贲就住在这个酒店里。

杨波他们也顾不上长途奔波的疲累，立刻展开了工作。在酒店登记本上，杨波他们发现了马进和刘贲登记住宿的房间，可到服务台一了解，他们二人巳丁上午退房，不知去向，这使杨波他们的捕捉又一次扑空。没办法，杨波只好拨通了应局长的电话，向他报告了这里的情况。应局长当即指示，请求深圳机场公安的协助，对上机人员及购票人员排查、监视。

第二天上午九时，杨波他们正在机场监视，忽然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说她是国际刑警，化名“红燕”，据可靠消息，今天晚上，马进与黄阿水将在一艘渔船上进行交易，届时请求配合。

黄炳生接到黄阿水的指令，要他配合行动，到深圳走一趟，还要物色两名歌厅小姐同去作掩护。于是，黄炳生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郑燕，郑燕便约了柳英同去。黄炳生早已垂涎柳英的姿色，见她肯相伴前往，自然乐不可支。

黄炳生带着两个女人乘机飞到深圳后，一整天钻在酒店里没有出门，到第二天，他才接到黄阿水的命令，要他晚上到海滨租两只渔船守候在那里，到时间自然有人会去同他联系，给他指令。

下午三时左右，黄炳生领着两女人到了海边，以每条二百元的价格租好两条船后，便从渔民手里买了点虾、蟹等海鲜，同两个女人在船里海吃起来。

这郑燕也是个多情种子，她不让黄炳生动手，把煮好的九节虾剥掉皮，用纤细的手指捏着塞进黄炳生嘴里。黄炳生深情地看着她，美滋滋地大嚼起来，只一会儿功夫，十几只虾已被黄炳生吞下肚去，看得坐在一旁的柳英抿着嘴花枝乱颤地笑个不停。

天色渐渐暗下来，海面上的风一阵阵吹过来，带来一股股略带腥味的潮湿的冷空气。这时，柳英一个人坐在前舱的甲板上低着头想什么。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在她四周飘舞。后舱里，黄炳生拥着郑燕在酣睡，几寸长的哈拉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一直垂挂到胸前的衣襟上。

当太阳沉入远处的水面后，天空浮起了一片艳丽的晚霞。这时从远处慢慢驰过一只机船来，远远地靠上了岸。从船上下来几个渔民样装束的人，围着船不知在嚷嚷什么。天色完全黑下来了，那艘机船上挂起了几盏带防风罩的电石灯，把船周围照得一片雪白。灯光下，有几个人忙忙碌碌地往来穿梭，看样子像是机器出了故障。

又过了一会儿，黄炳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从睡梦中惊醒，立刻打开了手机，里面传出了黄阿水的声音。他先是询问了租船的情况和租船的位置及船号，又问起了现在海边的情况。当黄炳生告诉他有艘机帆船正停泊在海边修理时，黄阿水要黄炳生马上去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不是公安的眼线，然后向他汇报。

黄炳生跳下船，整了整自己的警服，大大咧咧地来到停泊在那里的机帆船旁边。这时，一个渔民打扮的中年人迎上来，操着当地方言，冲黄炳生说先生，你有什么事呀。”因为说的是当地的土话，黄炳生费了老大劲才听清楚。他手口并用，连打手势带问讯地说你的船咋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呀？”这位中年人大概是船老大，估计他也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懂黄炳生的意思。于是，他陪着笑脸，连连摆手。黄炳生见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放了心。他返回船旁，给黄阿水拨通了电话，告诉他是几个当地的渔民在修船。黄阿水告诉黄炳生，他们正在乘车向海滩边进发，预计半小时后可到海边，要他密切注视海边的动向，有什么变化及时给他报告。

刚打完电话不到十分钟，就见两辆卡迪拉克风驰电掣般驰到海滩边，接着就传来了黄阿水的呼叫声。黄炳生让柳英与郑燕呆在船舱里，自己跳下船向车边走去。

车上跳下来五个人，除黄阿水以外的四个人，都是一式的黑衣黑裤，腰里扎着武装带，脸上罩块黑纱巾，每个人手里都提了支冲锋枪，凶巴巴地站在黄阿水两旁。黄炳生一步三踮地跑到黄阿水面前，指了指那两条渔船。黄阿水吩咐要他回到原先的那艘船上，他则率领四个保镖上了另一条船。

他们刚刚在船上坐定，就见一辆黑色奥迪车开着雪亮的车灯缓缓驰来。在大约三百米远的地方，车子停下来，并冲着渔船连续开灭了三次车灯。这时渔船上站起一个人，用手电冲奥迪车晃了三圈。就见奥迪车里走下四个人来，灯光下隐隐约约可辨认出从前面下车的正是马进。他冲着渔船放声说金先生，我是马进，请你们赶快下来，我们马上交易。”话音刚落，就见黄阿水带了名保镖，向他们走来，保镖手里提了两只沉甸甸的箱子。

马进一挥手，就见刘贲从车的后备箱里也提出一个小木箱，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站在马进旁边。

当黄阿水同保镖走到离马进他们只有五、六米远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而保镖则把手里的箱子放到马进面前，刘贲也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地上，双方都打开各自的箱子，并开始验货。

验货的过程很简单，双方主要靠的是信誉。正所谓“盗亦有道”，就是指这种黑市交易的规则，如果有谁违背了这种规则，那他一定会被淘汰出局，一定会被从事这种走私行业的同行们所唾弃。因而在他们这里反而很少有黑吃黑的事或者说相互欺骗的事发生。

验完货，双方的人还未来得及离开，就见漆黑的缀满繁星的夜空腾起三枚信号弹。顿时，沙滩四周亮起了几束探照灯光，紧接着乂传来了马达发动和汽车急驰的声音，沙滩上立刻乱成一片。

马进和刘贲两人各提了一箱钱奔向自己的车子，他们急速爬上车，还未完全坐稳，就开着车向来路回窜。可是，还没等他们走出沙滩，几辆警车已围过来，灯光映照下，四周都是一个个枪口，警惕地对着他们的车子。马进哀叹一声，一挥手，刘贲便开着小车向当头的一辆警车闯去。但见两车相撞，砰然一声巨响，警车被撞出好几米远，然后翻倒在沙滩上，而刘贲驾驶的车也油箱爆裂，仅在短短儿秒钟后，两辆车里升起了烈烈的火焰。

车子相撞前，马进和刘贲已跳出了轿车，他俩也顾不上箱子里的钱，借着夜色，奔进一片灌木丛，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隐蔽，就被几声枪响压在了地上。马进毫不含糊，也立刻冲逼进的武警开了枪；双方迅速展开了枪战，但见夜色中？一道道曳光穿梭而过，砰砰叭叭的枪声响成了一片。只短短儿分钟，枪声就停了下来，灌木丛里静静地没有丝毫声响。当武警隐蔽地冲进那片灌木丛时，就见马进与刘贲躺在地上，已然毙命，身上密密麻麻的弹孔里正汩汩地向外淌着血。

黄阿水与保镖捧着刘贲交给他们的盒子，飞快地奔向船边，他俩刚爬上船去，渔船便已向海里移动。好在他们的这艘船是改装的，里面装有一台大马力的柴油机，一个懂驾船的保镖此刻正充作司机，开着船驰进海里。正当他们惊魂稍定，刚刚喘了口气时，就见水面上几束灯光照过来，随着微腥的海风，高音话筒中的喊话声已清晰可闻地传过来：“我们是海上缉私，立即停船接受检查，立即停船接受检查。”黄阿水毫不理会，他一面指挥渔船转头，一面命令保镖开枪，但听几声枪响，对方的灯光已熄，但马达声已轰然可闻；就在他们还未醒过神来的时候，快速而至的缉私船掀起了巨大的水浪，渔船被巨大的浪头掀起老髙，在几次颠簸后，终于翻扣在水面上，船里的人全部掉进了冰冷的海水中。不到一刻钟，这船人已全部作了俘虏，而那只装在木箱里的金觚也成了战利品，很快被缉私队员打捞上岸来。当夜空升起信号弹的时候，黄炳生仓皇无主地趴在船舱里。他拔出枪来，正准备对着走上前莱的杨波射击时，就见身旁的柳英飞起一脚，把他手中的枪踢飞了。黄炳生惊愕地问你怎么踢我的枪呀？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柳英说；“对不起，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告诉你，我是国际刑聱，奉命专门来办理这件金觚案的，你想不到吧。”原来，柳英在警校毕业后便被国际刑警组织招聘录用，成为一名国际刑警，并在国际刑警组织的训练基地接受训练。香岩寺石佛头被盗及后来发生的金觚失踪，在海外侨胞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和不安。在他们强烈要求下，国际刑警组织派柳英协助中国公安共同来破获这一大案，保护金觚这件稀世之宝不被走私分子窃获。

刚才发生在船上的-幕，已被杨波目睹，他一跃上船，拉住柳英的手说广谢谢你了，你就是国际刑警‘红燕’吧？”柳英笑眯眯地说：“杨科长，我就是‘红燕’，化名柳英，真名叫夏雨婷，现在我已完成任务，向你敬礼。”说着立正向杨波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杨波拉拉柳英的手，弯腰捡起刚才被柳英踢飞跌落在船舱里的手枪，又看了看蜷缩在船上的黄炳生同郑燕一眼，一声没吭。

这时，郑燕忽然跳起来拉住夏雨婷的手说柳英姐，救救俺吧夏雨婷拍拍惊惶失措的郑燕的肩头，说这都不关你的事，用不着害怕。”说着，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塞到郑燕手里，说：“好姐姐，这么长时间也没告诉你我的身份，这是工作需要，你千万别见怪。这些钱你拿去，虽然不多，却也能帮你办点事，从今以后，别再在歌厅里混了。我真担心，你哪一天被坏人利用了，不能自拔，到那个时候，真的没人能救你了。”郑燕接过钱，千恩万谢一番，离开了海滩。望着她踽踽独行的背影，夏雨婷心里腾起一股热浪，不觉鼻子一酸，掉下了几滴晶莹的眼泪。这段时间，她在歌厅里耳濡目染，深深地知道这些女人的艰难，她同情她们的遭遇，可又无力回天，她只是在心里祝愿，愿她找个好男人，有个稳定的家，安安分分地做个相夫教子的女人。因为雨婷知道郑燕的想法，这个女孩惟一的过错就是不能接受命运安排给她的贫穷。

原来，在接到夏雨婷的报告后，杨波立即同深圳公安及海关进行联系，并很快在陆地和水路上作了部署。然后，杨波又带了几名当地的公安扮作渔民，把船停在海边假作检修。战斗一打响，他们就很快冲了上来。

在深圳警方的大力协助下，“四一五”专案组不仅成功地粉碎了这次境内外走私分子盗运国宝的企图，分别击毙和擒获了涉案的罪犯；同时也查清了龙城市副市长徐跃进已化名余子飞，在三天前乘机离开国境，这个消息马上传冋龙城市和S省梅书记那里。

龙城市市长庞文明这几天总感到耳热眼跳，心神不宁。前几天，省市纪检委对土地局长邓椿贪污公款一案立案调查后，他总觉得他的行动受到了人的监视。他虽然心里很虚，但他仍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来，每天照常上他的班，办他的公。只是他在下属面前失去了那种颐指气使的派头。

这天早晨，他还是一路打着招呼走进他的办公室，刚刚坐下来，秘书小程推门进来，送给他一份请柬。他打开一看，才想起今天是宰相垴古墓群旅游项目开幕剪彩的日子，他答应过娟子要去讲话剪彩的。程秘书见他沉思的样子，还以为他不想去，便轻声对他说庞市长，省委办公厅通知说，今天省里李省长和梅书记也要到现场去，你不能不去呀。”庞市长说哦，我知道了，你去安排一下车，待会儿同我一起走吧。”程秘书答应一声，转身出了门。

庞市长坐在沙发上，右手按着前额，又回忆起前几天同娟子见面的情景。

那天，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走在街上真有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感觉。有十几天未见娟子面的庞市长，忽然想到要见见娟子。他拨通了娟子的手机，约她到市政府招待所那个老地方见面。娟子在电话里也没说什么，只是答应过一个小时后，她去那里。

庞市长在他那个专用房间里换了件睡衣，然后又梳洗一番，摩拳擦掌地做着准备工作。一会儿功夫，娟子敲门进来了，她今天没有化妆，背着一个黑皮包。她进门后，表情平静地坐在床上，也不吱声。庞市长以为她又在使小性子，便上前抱住她给她脱衣服。

娟子还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任凭庞市长剥光了她的衣服，又把她放在床上。这时，娟子眼里忽然滴下了眼泪。激情难耐的庞市长已向娟子发动了进攻。好一会儿时间，他才发现娟子根本没有往日的热情，她木然地接纳着他，既不拒绝，也不配合，这使庞市长热情陡降，了无意趣地从娟子身上爬下来。这时，他才发现娟子正在伤心落泪。

庞市长从后面抱住娟子，一面抚动着她的秀发，一面在她脸上亲吻，低声说：“小娟，你又怎么了，能告诉我原因吗？”娟子没有吭声，她拿起枕巾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来，对着庞市长说：“我知道你有很多女人’原来我一直以为你真心喜欢我。但当我需要人来安慰我、保护我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我。这时，我是感到多么地无助，多么地失落。我怀疑我走过的路的真实性，我怀疑我曾为他们付出青春、付出肉体、付出爱的男人们，他们只把我当作一个泄欲的工具，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女人。现在我不想爱别人了，我只想被别人爱，只想让真心爱我的男人，用他的挚爱来抚平我心灵上的创伤。”说到这里，她坐了起来，对着愣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庞文明继续说我已同意跟大牛离婚，你可能不知道，大牛选择的女人是方晓云，一个曾跟你肌肤相亲过的女人，一个曾为你发疯的女人。她现在离开了你，我也准备离开你，因为我也找到了一个爱我的人，尽管他没你显赫，没你能干，也没你英俊，但他爱我，真心真意地爱我，这比什么都重要。”娟子继续说不过，我也很感激你，感激你对我过去的关照，也感激你曾经给过我的快乐。不过，我准备回宰相垴老家去经营那个项目。你如果还想我的话，请到那里找我。”说完这番话，娟子立刻对庞文明发起了进攻，尽管他们这次欢会的时间更长，但他们两人却都失去了以往的愉悦和欢畅。

这天，庞文明答应，作为一种告别仪式，他要亲自去宰相垴为她的项目剪彩。但很快，庞文明就有点后悔，他感到不应当为这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去走这一趟。但是他已答应了她，而更糟糕的是，省长、省委书记都要去现场，他又怎么能不去捧场呢。

其实，李省长同梅书记去宰相垴出席开幕式，是省旅游局局长张鹄的主意。因为这位大胆的改革家在拍卖中发现，人们更多注重的是自然景观的开发，而忽略了对人文历史资源的开发；正好，他准备在宰相垴项目上借题发挥，再给已温度很高的旅游业把把方向，加加温。为此，他再次发动了一场舆论攻势，他要借这些无冕之王的口，来向社会揭示这样一个事实：那些能够反映人类战天斗地改造自然的人文历史遗迹，最能引起游人思想感情的共鸣，才是最激动人心、感人肺腑的旅游景观。

经过一番紧张的准备工作，宰相垴旅游项目的开幕式如期在仙人掌举行，原来那条婉蜒的山间小道已变成了一条平展展的柏油路。驱车走在山路上，但见漫山遍野的枫树红艳艳地给这一路绵延伸展的群山披上红装；柏油路一直延伸到一溜光滑如镜的石壁前，便开始徐缓下行。转过山头就可以望见一片松林，但见松林泛翠，鲜绿欲滴，松涛奔涌，群山震动；这苍翠的群山表现着一种激励人心的原始的野性和冲动，令你顿时忘却闹市的喧嚣和尘世的烦恼，带你进人一种心旷神怡，物我两忘的虚空境界。

走出山谷，眼前是一层层平旷如砥的平地，顺着山势层层排开，远远看去，犹如一道登天玉阶，展开在莽野群山之间。这个有五座陡峭山峰护持的地方就是仙人掌，仙人掌中心是一个千年不曾干涸的山泉，虽然水势不大，但涓涓细流却在这里汇聚成一个圆圆的小湖，湖上波光浮动，水光潋滟，五指峰倒映水中；把山势的凝重变成了一种轻灵，让人不禁扼腕深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宰相垴古墓群就在仙人掌的梯田里。今天，前面的土坪上彩旗飘扬，人头攒动，震天的锣鼓在山谷里敲出一片回声，势如万马奔腾。

锣鼓队前面是四面八方前来参观的人群。今天的展览全部免费开放，人们有的聚在土坪上，有的穿行在展览馆里，大家都在等待着开幕式正式开始。

娟子与秦志勇都已辞去自己的工作，他们在五天前已在宰相垴秦教授家举行了婚礼。婚礼平淡无奇，只有双方的两家人包了点饺子，喝了点酒就宣告结束。因为曾经沧海的娟子不愿多事铺张，她现在想要的只是平静的心情。在婚后第二天，娟子和秦志勇便开始忙起开幕的事来。因为有省市领导要参加，娟子和秦志勇都想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

开幕式召开那天，秦教授、娟子还有秦志勇早早地就守候在办公楼前。

最早来的是省旅游局长，过去的固县县委书记张鹄。他今天穿戴得特别光鲜，这些衣服虽说不是什么名牌，却也显得格外精神，难怪秦教授要跟他开玩笑说，今天的张局长像个新郎倌。张鹄则对娟子说今天我给你请来了最尊贵的客人，一个刚下岗的省长，还有一个正在位的省委书记。招待不好可是你的事。”第二拨来的是方晓云同杨大牛。今天的方晓云却是“完全”一副新娘子的打扮。虽然她穿的只是一套普通女式红西装，可眉目间却荡漾着一派春光，显露出幸福女人的那种志得意满。她如今已辞去了县长职务，同大牛一起经营起新开张的古玩城，据说生意十分红火。她挽着大牛的手臂来到娟子跟前，仔细打量了半天，嘴里连声说怪不得，怪不得。”说着还转眼瞟了大牛一眼。大牛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因为只有他才听得懂方晓云说的“怪不得”的含义。

第三拨来的是杨波、李力军等“四一五”专案组的一帮人，只是里面多了个李如峰。他们今天特别放松，到这里后便开始馆里馆外、山上山下地跑起来，很像是一群顽皮的孩子。

在杨波他们到达后不久，原省长李耀宗、现任省委书记梅刚便各自乘着一辆奥迪到了仙人掌。他们一下车，张鹄便领着娟子他们迎上前去。当张鹄把娟子介绍给梅刚与李耀宗时，梅刚风趣地说广噢，好漂亮的女主人，我今天可是来吃白食的呀，你别生气噢。”李耀宗身后却是那位更显憔悴和清瘦的陈玉媛。她因为母亲的去世，还未从悲伤中恢复过来，眉宇间隐隐透出一点伤感和悲戚。

同李耀宗、梅刚一起到达的还有市委书记李晋云。这个大块头冲娟子与张鹄说广庞市长临时有事，不能来了，剪彩的事我代劳，咱先开始吧。”其实，李晋云隐瞒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就在一个小时前，省纪检委根据省委的批示，对还未来得及到宰相垴剪彩的庞文明实行了“双规”。当纪检委带着庞文明准备离开时，庞文明忽然对李晋云说李书记，宰相垴的剪彩是我答应的，省领导也要去，今天只好麻烦你代我走一趟了。”剪彩仪式在土坪上进行，就见几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司仪小姐拉开用彩绸结成的连在一起的几只彩球，另外几位小姐则把盛了红布和剪刀的盘子捧到了李耀宗省长、梅刚书记和李晋云书记面前，他们拿起剪刀，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在震天炸响的锣鼓声中，但听咔嚓几声，剪下了几朵硕大的彩球。

开幕式是一个老套式，主持开幕式的是旅游局长张鹄。在他宣讲开幕词后，锣鼓喧天，彩球飘舞地热闹了半天；紧接着就是梅书记的即兴讲话，李晋云代表市委、市政府致贺。接下来李耀宗省长被张鹄硬拉上台来。这位鬓发皆白的老省长有点激动，他对着欢呼雀跃的人群摆摆手，清清嗓子，讲起来，他说：

“父老乡亲们，今天我以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普通公民的身份向大家讲几句。同志们，我们所处的是一个继往开来的伟大的变革时代，我们将在党中央江总书记的正确领导下，与时倶进，努力工作，来完成这个变革，实现经济体制的转换，推动我国经济的健康发展。

“正是本着这个目标，省委、省政府不失时机地推出了旅游兴省的战略举措，并在全省上下推出了旅游项目经营权拍卖的政策，不仅吸引了大量的社会闲散资金，更主要的是搞活了旅游市场，推动了我省的经济发展。据统计，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全省旅游业的收人就突破了十亿元大关，比上半年增加一百二十倍，比去年同期增加三百四十倍。同志们，这就是我们的成绩呀。”说到这里，人群里爆出一片欢呼声。李耀宗接着又说我在昨天接到了退休的批复，虽然我走下了领导岗位，但是我还将一如既往地参与和推进我省的旅游业。”这时，张鹄凑上来，大声说广告诉大家，李省长已被省旅游协会特聘为名誉会长。”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立刻爆出一片掌声。

从展览大厅出来，李耀宗同梅刚来到赵教授长眠的松树下面。望着这一带苍翠的群山，梅刚长长舒了口气，他对李耀宗说老伙计，你退休后真的准备去沿海发展吗？”李耀宗说我已在深圳注册了一个旅游公司，经理是玉媛。你知道，我这一生做的最大一件错事就是对不起她。过去，我对这件事i韦莫如深，遮遮掩掩，以至害了她。如今，庞文明的问题暴露后，肯定难逃法网；而玉媛也不会再同他生活下去了。我是在征求了她的意见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说广庞文明的发展变化是我们始料不及的，但在使用他的问题上，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梅刚说老伙计，不要太自责了。用人的问题是个很复杂的事，何况人在环境改变后还会发生变化呀。你在推荐庞文明的问题上也许有失误，但在张鹄的使用上可是慧眼识英雄呀。”梅刚顿了顿，把目光转向远处起伏的群山，语重心长地说古人讲‘无欲则刚，有容乃大，，这也许是一个领导者应当信守的基本信条。最近张鹄家里发生了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李耀宗问发生了什么事？”梅刚说张鹄的妻子患了子宫癌，做手术竟然交不起住院费。因为他的妻子在市政府文印中心是个临时工，单位又不能负担医疗费，为此只好一推再推。好不容易张鹄凑齐两万元，住进了医院，手术后钱都用光了，又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治疗。这消息也不知道怎么被固县的老百姓知道了，全县人民自发地总动员，集资七十万给张鹄，可他只留足了医疗费，其它钱又送回固县教委，用于救助贫困山区改善教学设施。你说，像这样的好干部我们从那里找呀。”听到这里，李耀宗唏嘘不已。

梅刚接着说：“我听说就在我们脚下埋葬着一位曾为宰相垴古墓群开发呕心沥血而死的老教授，他死后，他的妻子在短短几个月出版了好几部书，在史学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你说，这样的人不正跟张鹄一样值得我们去尊敬吗？如果说，我们因为有了庞文明就忘记了张鹄、忘记了赵教授、忘记了那些勒紧裤带为张鹄捐钱的这样一群老百姓的存在，那我们就不是一个清醒的辩证唯物主义者。因为廉与贪是一种对立统一关系，是矛盾着的两个方面，失去任何一方，对方将不会存在。古人说‘高以下为基，浊者清之路’，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事实上，如果没有了这群代表社会进步要求的人们，社会就不会发展进步，人类也只会倒退回那个蒙昧的时代。”这时，李耀宗发现，梅刚眼角噙满泪水，神情异常激动。

梅刚平视前面的山岗，继续说前几天我给中组部、中央政治局写了一份辞职报告，同时也用我几十年的党性保证，要求破格任用张鹄担任省委书记。我相信，张鹄会比我们做得更好。明天中组部就要来人考察，也许，这是我办的最后一件事了。”听到这里，李耀宗一阵激动，他拉住了梅刚的双手。两人心情激荡，却又无言以对。

时已黄昏，梅刚与李耀宗这对过去的老搭档，相扶相帮着走下小山岗。在他们身后，夕阳映照出满天绮丽的云霞，是那么变幻多姿，又是那么瑰丽壮美。

这是一个热的让人无法人眠的晚上，我带着一种不尽人意的惆怅，结束了这本书的写作。这是我的第一部长篇，也是一本处女作，因而无论在语言的表述上，在情节的铺排上，在人物性格的展开上，都不是那么得心应手，有些地方甚至显得很生硬，难免会造成一些细节的不合理，这对我来说是无法避免的事，这是请诸君在读完这本小说后首先要谅解的。

用章回体写小说，本来就是中国人的传统方式。它的优点在于铺陈叙事的提纲挈领，让人一目了然；而缺点往往是，如果处理不好，难免春光尽泄，使故事缺少了曲折性。因而，这种方式难以处理一些情节复杂的故事。如侦探推理小说，是很少采用这种章回体的。好在我这篇小说不仅破案，而且言情，写的是大生活、大场面，投机的地方甚多，因而也就勉为其难地用上了老祖宗的章回体。

至于小说的人物，我更多地侧重于他们性格的发展和心理活动的揭示。杨大牛与娟子受城市生活的引诱而发生的异变，带有一种必然性。枚力崇拜和虚荣让娟子成了一名离经叛道的女人，但她最终在无情的事实面前找回了自己，促使她完成了爱情的选择和生活的选择。而杨大牛则在爱妻背叛自己后产生了一种对社会对生活不负责任的复杂态度，但是他却在同方晓云的交huan中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归宿。在这里，方晓云从艺术角度追求男性的美和杨大牛在遭到伤害后追求一种母性的爱和温存，是由他们个人的生活经历和文化素养决定的，也是无可非议的。在这里我要声明的是，本书的主人公只是生活中的一些小人物，有七情六欲，有离合悲欢，他们没有伟大，只有生活的真实。他们的生活中有英雄，像赵教授，像张鹄，杨波；他们生活中也有反派，像马进，徐跃进，庞文明，在这两类人中间，坏人难免做点儿好事，而好人却也有自己的不足。这样处理，我觉得更符合实际一些。诚如一位外国哲人说的文学是人学。”我所期望的只是在写人的时候，能够让人感觉更真实一些。

最后，说一点情节处理上的想法。本来，我所选择的幕后主使是李如峰，这位省长的儿子；这样处理下来，情节一定很复杂，而且刘萍也就成了悲剧的主人。但在最后，我又实在不忍心让刘萍同她母亲都遭遇这样悲惨的命运；而且这样处理，有悖于我追求“冲淡平和”的初衷，因此上，就写成了现在这样一种结果。让他们还是获得生活的美满吧，也算是我对这代人的一种祝福。

此外，我事先声明，小说中所有的人名、地名、情节、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希望不要对号人座，我事先向这些先生们、女士们道个歉。

二〇〇二年六月十八日夜识于并州八月二十七日定稿于“怡华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