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该来的就来,该走的就走(2)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张厚在收件单上签了字,小伙子连招呼也不打,掉头就下楼去了。

“看看谁寄的。”吴薄说。

张厚看了半天,“不晓得,无名氏。”

吴薄拿起沉甸甸的档案袋,封口是用线缠起来的,拆开线,哗啦啦,就象开了闸口,从袋里掉出一大堆东西来,乒乒乓乓地散落一地,竟是一堆冰块!

两人顿时傻眼了,你看我,我瞧你,呆若木鸡。

张厚缓过神来,说:“一定是谁的恶作剧!那女的已经被微波炉煮熟了,再也不会恐吓咱们了……”

话音刚落,那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不慌不忙从他们身边经过,依旧目不斜视,那些冰块就象遇到了主人,竟齐刷刷地向后转,它们在地砖上滑来滑去,很快排列成整齐的两行,象一队出操的士兵,就差喊口令了。

张厚和吴薄目瞪口呆。

女孩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呷着摩卡,好象二楼只有她自己似的。直到这时候,张厚才觉得这张冷冰冰的面孔似曾相识……

吴薄弯下腰盯着地上,声音颤抖地说:“冰块上有字呢!”

果然,每枚冰块上都有一个字,正好排列成两句话:

“你外公的照片已经收到了,拍得不错!

还剩十三张,加油哦!”

近来,岳湘红对SPA产生了浓厚兴趣,上海滩的几间顶级SPA,几乎都留下了她的足迹。随着艾思的出局,公司的蒸蒸日上,她的财力与日俱增,是该好好享受享受了。

前一阵她光顾的是外滩三号的EvianSPA,法国依云矿泉水的水疗,把加热的火山石放在人体的几大经络处,再用精油按摩,整个SPA大概要两个半小时,花费一千六百元。

最近她又改去金茂大厦君悦酒店的天御养生馆,VIP水疗室、LaCulla香薰、花瓣浴浸泡、海藻泥涂抹全身……整个疗程三小时,收费三千二百元,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刷卡、按确认键,就这么简单。

F1大赛的上海站,车王舒马赫来了,她去看了比赛,其实她对赛车根本一窍不通,那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反反复复的兜圈子,连个运动员的鬼影都看不到,还不如去看世界杯看NBA,至少还能看见几位巨星在忙碌,她甚至怀疑那火红色的法拉利赛车里坐的究竟是不是舒马赫,万一是个替身呢,领奖的时候让舒马赫直接蹦上台就可以了……

可那是时髦,她当然要去,而且看得津津有味。当舒马赫的法拉利赛车在弯道上超越雷诺车队的赛车时,她和全场观众一起欢呼雷动。

她承认,从来没有这样放松过,这样幸福过。她甚至想去酒吧找“鸭子”尝试性服务,她现在不仅是富婆,而且是无忧无虑的富婆,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现在不勇于尝鲜,以后就没机会了。

岳湘红步出金茂大厦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银灰色的玻璃幕墙直插天穹,在阳光下闪着晦暗的光泽,两年前这座88层大厦目前还牢牢占据着上海第一的高度,眼下已经被新建的环球金融中心比下去了。放眼望去,周围高楼林立,中银大厦、汇丰大厦、招商大厦、银都大厦、森茂国际大厦、华能联合大厦、交银金融大厦、上海证券大厦,还有……

冰山大厦。

不,不,那不是大厦,而是一座冰山……

号称东方华尔街的陆家嘴,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来一座冰山?

是不是我最近SPA做得太多了,产生了幻觉?

她揉了揉眼睛,没错,那是一座冰山,好象被一艘巨轮从南极拖过来,停浮在黄浦江畔,高低错落的冰峰、狰狞的冰牙,闪闪发亮……

是不是陆家嘴正在拍摄什么科幻电影,这是人工搭出来的布景,难怪这么逼真……张艺谋改拍科幻片了?

更奇怪的是,周围的路人好象没有一个发现这座庞然大物,一个个低头走路,木知木觉的样子。

“喂,大家……快看呀!有冰……”

这个字刚喊出口,岳湘红立刻就后悔了,她意识到了什么……

该死的艾思,阴魂不散,她回来了……

天空响起嘎啦啦的声音,她抬头望去,象有几万只迁徙的群鸟路过这里,灰压压的遮天蔽日,它们似乎发现了海面上漂浮着一条死鲸,集体俯冲下来掠食,岳湘红惊呼一声,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不是鸟,而是冰!冰……

据媒体报道,位于金茂大厦51层的一块面积大约有两个半平方的玻璃幕墙突然脱落,坠落在街沿上,将一位刚刚走出大厦的女士活活砸死。

今年八月,位于南京西路的中信泰富广场也发生了类似事故,位于6楼辉瑞制药公司的一块玻璃幕墙由于室内外的温差产生自爆,玻璃雨散落在下面的江宁路上,将一辆本田汽车的挡风玻璃砸坏,并令一名外籍路人头部受伤。

大厦采用的是进口双层中空钢化玻璃,钢化玻璃有千分之三的自爆率,但整块玻璃自行脱落,恐怕连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但问题还是发生了,据上海建筑工程安全检测中心的包姓专家说,可能是玻璃与铝合金框架之间的胶条老化而引起的。

据悉死者是一位成功的女企业家,近来风靡沪上的艾思牌保健冰就是她们公司研发的。死者的子女已经把管理大厦的物业单位告上法庭,提出一千万的巨额索赔。

上海目前使用的玻璃幕墙有两千多万平方,每年还以百分之十的速度在递增。专家指出,使用期超过八年的玻璃幕墙一定要进行安全维护……

从媒体到目击者,从大厦物业到死者家属,众口一声说的是“玻璃”,没有一个人提到那个东西,那个岳湘红亲眼看见的,恐怕也只有她才能看见的——

冰。

离开六角公墓以后,二姨太再也没有踏进龚宅一步。

事实上,她早就准备好了,把这些年辛辛苦苦积攒的私房钱,包括首饰、金条、银元,还有些即将变成一堆废纸的储备券,统统卷在了包裹里,还从龚亭湖的书房里拿走了一件份量不算太沉的古董。

二姨太在公墓后面的蒲柏路(今天的太仓路)等着她的女婿——彭七月,这是他们的约定,可惜彭七月没有来,他爽约了,因为他打定主意,不再参与历史,只做一个静静的旁观者。

二姨太抱着女婴来到南市老城厢,在石皮弄她租了一间厢房,雇了一个老保姆,以前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现在一切复归平淡和简朴,钱要处处省着花,好东西要留给孩子吃,她没有怨言,默默地过着,一天又一天,孩子的成长就是她的收获,就是最好的抚慰。

可以说,这个女婴改变了二姨太的后半生。

这就是女人,为了她们的所爱,一切都可以改变,一切都可以牺牲,一切都不在话下。

心爱的首饰、华丽的衣服,一件件送进了当铺,变成外孙女的抚养费。然而钱再多,总要花完的,二姨太没有手艺,坐吃山空,终于等来了山穷水尽的一天。保姆不得不辞掉,她必须出去找工作,可孩子没人带,于是她拖着孩子,到处捡废纸、拾玻璃瓶,把这些瓶瓶罐罐送到废品回收站,换一点微薄的糊口钱,有时看见别人家里杀鸡,她也会停下来,向人家讨一堆拔下来的鸡毛,因为这也能卖几分钱。

一九五二年,龚亭湖死在监狱。不久龚宅失火,大太太和龚管家一齐葬身火海,得知消息,二姨太哭了一夜。

这年冬天,二姨太正在石皮弄和东马街交叉的一间垃圾房里翻拣东西(彭七月就是从这里面钻出来踏上1966年的),七岁的外孙女在身后玩耍,垃圾房的对面是一座公共倒粪站,地上有一个方形盖子,下面有化粪池,居民提着马桶或痰盂,步行过来把一天的排泄物倒在这里,有的居民贪图方便,不愿意推上那只沉甸甸的水泥盖子,倒完转身就走,于是化粪池就象一口张开的大嘴,等在那里。

“哎呀!”一声,孩子一脚踩空掉进了化粪池,偏偏这时候二姨太的半个身体差不多都钻进了垃圾箱房,她发现一只塞得满满的瓦楞纸板箱,正在努力往外扒拉,好象里面装的不是废纸而是钞票,毫无察觉就在她身后,她的宝贝外孙女眼看就要被化粪池淹没了……(未完待续)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推荐阅读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