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筱，你干了什么？”

当琅琊天咒看着甲板上昏倒的古雪来，又自根本遮掩不住春光的门缝中看到春宫图一般缠绵的男女之时，简直不知该如何对付眼前失而复得的女儿。

“玉纯，你你不要以为你是我女儿我就拿你没办法，你看看你这这……”琅琊天咒咬着牙，望着门缝地春光乍泄，突然一手放出一道符，一盆冰水全扣在了不归身上。

说也奇怪，这水带着术法，只泼得不归直打哆嗦，而江心身上则一滴没有。

“师傅？”江心这才回过神来，见到一旁同样赤裸着的不归没有惊慌，反而知晓了是谁唤醒他们，才吓得赶忙上了小楼。

“琅琊师傅。”不归穿好衣服，站在外面，面对着琅琊天咒，脸上仍如刚刚的茫然。

他想不透的事情有许多，最主要的就是为何自己现在有人一样的躯体，可以和江心做人世间男女可做之事？而据说他背说的符咒，又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么？”琅琊天咒似是使出了读心术，冷冷地望着迷茫的水中河妖，叹了口气，“待阿心下来，我通通都告诉你们。”

他说完指了指地上的古雪来，包括这个家伙的事。

“遥远古老的嘉尔洛域，是和平之域，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因它变幻莫测，也许在天上，也许在地下，也许在水中，也许在山间，自古以来，都是由那里出来人，从没有人寻到而进去的情况。”

“每一年从那里出来的，都是一个和平使者，他专门在这世间和天下危难到不得不毁灭之际从嘉尔洛域中出来，来到这里拯救一切，只是他只是带着美好和平的任务，却没有人告诉他们会不会成功。事实上，自古至今没有一个成功的例子，这世间还是肮脏不已。”

“可是，爹爹，难道不归是嘉尔洛域里出来的？”荷筱不可置信且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一脸凝重“听故事”的不归。

琅琊天咒点点头，“不止是他，包括我在内，也是。”

“师傅？”江心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切地盯着眼前自己半生爱戴的人，“你那里出来的……那你和师娘……”

“师娘是这里普普通通的人，我发觉和平使者之类东西都是场骗局后，我便放弃了那个使命，在这世上快活，直到受了惩罚，我的妻子病逝了，我的女儿丢失了，而当我带着你见到不归之时，我才发觉这一切都是个圈套骗局。每一个和平使者都要背叛，遭到报应，然后悔改，再然后与嘉尔洛恢复关系，并且三个以上，执行任务，才可有必胜的把握。”

“三个……”江心思忖着道，余光瞥到古雪来，倒吸一口冷气，“师傅，莫非，第三个是……他？”

琅琊天咒点点头，“正是他。”

江心荷筱连连摇头，不可置信。

“好了，现在我的回答告诉你们了，你们是不是也该向我解释解释了？”琅琊天咒显然还未忘了刚刚尴尬的一幕和毫不留情的惩戒。

“那现在怎么办？”江心略有些担心，经过刚刚的一番云雨，他们都惊奇地发现，不归烙痕似是浅淡了许多，不知是否那样的房中之事竟会对妖之伤有帮助。

“师傅，弟子还想问您一件事。”江心鼓起勇气，似是怕这时不问，就没有来时了，她一直有不祥的预感。“既然您知晓不归是同您一样来自嘉尔洛域，又怎么会不告诉他失去的记忆？反而把我留在这里，还在他背上……”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不去看不归，甚至余光也不顾到那里，“还在他背上施了一道痴心符？”

“哈哈哈。”不想琅琊天咒反而哈哈大笑，“傻阿心，你真师傅随手施下的符咒能如妖符一般长久？经过了八年之久，它早已化在这河妖的灵体里了。”

琅琊天咒说到这里，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江心，“傻丫头，放心，他对你……是真的。”

琅琊天咒话中带着长叹，仿佛是父亲将自己女儿亲手送出去的样子一般。

“只是，不归。”琅琊天咒又朝向那水中妖，“我也是自私的，总以为拖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就借你之手照顾我的弟子，而我孑然一身去寻找女儿会比较快一些，待我找到女儿，再找到第三个人，我们回来与你会合，就可以圆满了。哪成想，你的惩罚只在这里……”

他笑了笑，眼目瞥向一旁幽深碧绿的河水，“知道么，那里有在这里的爱人的尸骨。”

“什么？”江心顿时浑身毛骨悚然，不可置信，“师傅，你说的是真的？”

“这要他自己亲口告诉你。”琅琊天咒看向不归，“别告诉我还什么都想不起来，古雪来早已令你想起一切了，不是么？”

不归淡然，伫立在那里，刚刚的尴尬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和神秘。

江心亦然，不归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无论是否有过往的记忆相伴，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只是从未想到，自己生活了八年的碧绿河水下始终埋藏着的秘密竟是不归曾经的爱人的尸骨。

那人形的骨架，此时怕是早已冰冷如铁，与莲跟缠绕在了一起吧。

“不归。”江心也不知自己此时为何要唤他一声，似乎是想寻到一点点宽慰，因她担忧着，担忧不归会更顾念那一把枯骨，而不是活生生的她。

“心，你一定都不多情，只是太患得患失了，这想法让你平白错过了许多。”荷筱开口，道出了最真实的江心。

“荷筱，你太轻狂了，是因为你骨子里有嘉尔洛域中人的血脉。”江心也说出了最真实的荷筱，“这血脉与这世间格格不入，使你吃了许多亏，你要还的还在后面。”

“我知晓，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做我们该做的了。”荷筱一脚踢“醒”了始终在旁装睡的古雪来，对琅琊天咒和不归道，“爹爹，江心说得对，这件事与她无关，但与我有关，我有一半嘉尔洛域的血脉，我也要担负起这及担的使命来。”

此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当琅琊天咒古雪来不归三人牵起手将荷筱围在其中之时，秦淮下游的河水起了漩涡，这漩涡慢慢旋转扩大，最终出现了一个法器的模样。

“此时看这样的东西，真是有阴影。”不归还在调侃。

“不归，你专心些。”江心从一旁捅了他的后腰一把，此时法事，她是护法，无论是琅琊天咒荷筱不归还是秦淮，每一处，无论人事物都与她息息相关，她自然不可能一个人躲着逍遥自在。

正说笑时，突地背后一声巨响，朱红色美丽的“念”花舫扭曲变幻了模样。

“师傅，这不是随便花钱买的么？难道又是什么神器？”江心已经无法再思考了，只感觉自己过去八年甚至半生的生活都是一场骗局。

“这是我带来的香案，就像里面的暗器机关一样，它可以变幻成任何模样，江心，你来试试看，把它……现在不用了……”琅琊天咒还未说完，“念”花舫已不再是昔日神秘的制符之地，而是承载着所有人心血的祭台。

三人身上发出一圈一圈的光波，那水中升起的法器缓慢上升着，最终落到已变得“面目全非”的花舫香案上，甚至一声闷响。

“快！烧符！”琅琊天咒唤着中央的荷筱，荷筱一道凌空符画出来，被及时送来的江心手中的火折子点燃，半空中火燃起了虚无的空气，一切都变得曼妙可爱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四周都化成了昏暗的景象。

甚至越来越浓，白雾朦朦，灰色炊烟，发梢的沧桑之色，深灰的墙壁，最终慢慢化为一片漆黑。

“糟了！我们错过了！”古雪来最终垂头丧气，再坚持不住。“是我的错，我……我撒了谎，我也在路途中犯了错，同你们一样，爱上一个女人，无法自拔，是以整整错过了一个时辰。”

这玄妙之言就这么被他道出，所有人都没有惊讶，也无从惊讶，世事往往都是如此，无法追究。

“现在如何？”荷筱有些忧心地看着琅琊天咒和不归，“要继续么？”

“再继续下去，除非有一个人牺牲。”

“那就让我来。”古雪来挺身而出，“三个人中只有我未受到惩戒，自然由我来牺牲！”

“不行，正是因为你没有受到过惩戒，所以没有资格牺牲，更何况你才初出嘉尔洛，这本该是我来！”琅琊天咒高声道，“是我最先出来的，我在这世上活得比妖还长，我一路捉妖驱鬼，其实我自己才是妖，才是鬼，现在就同他一起去了吧。”

“师傅”江心闻言，猛地摇头，示意荷筱阻止，然而荷筱露出一个两难的表情。

是啊，若要留下琅琊天咒就要牺牲不归，两者选一。

我同他一起死！江心以眼神传递着决心，仍得到荷筱的反对。

“你们都不要说了，琅琊，替我照顾好心，我同我的莲一起去了。”不归说完投身到那法器之中。

他一生沉默，最终没能逃脱支离破碎的命运……

“等等！”一柄桃木剑激射而来，在不归碰到法器之间一刹那间，击碎了漩涡中虚幻模样的法器，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心你疯了？”荷筱大惊，只是想阻止已来不及了，“心，你会受到诅咒的！”

已经受到诅咒了！

江心三魂六魄都似没了一般，跌落到地说，不省人事。

这场真正的大法事被江心破坏得干干净净，还连带毁了一个千年修成的大法器。

良久，四周都已恢复了平静。

“心心！”荷筱哭哭泣泣，拉着琅琊天咒和不归的衣服，不依不饶，“现在怎么办，你们救救心，救救她！”

“这是惩戒，只可惜只有我们嘉尔洛域的人才可承受得起，并能涅盘重生，而阿心只是凡胎，就这样还留着口气，就已算是很好了。”

“只剩一口气，也是我的心。”不归淡然一笑，抚了抚那略显凌乱的发，“我原本舍不得这里，舍不得那一把尸骨，现在一切都被她取代了。”

“不归啊，我……”琅琊天咒不知说什么才好。

“没关系，这是场苦修，你的还没有结束，我却放弃了。”不归又看看古雪来，“你们都该去寻找你们的结局，荷筱，你不要为阿心担心，她是我的，不是你的。”

荷筱无声落泪，只点点头。

“我会带她去她小时候的雁荡山，我还会带着莲花去，我不能没有她们。”

人生难免各奔东西，即便是活了几百年的妖。

八年的秦淮下游，桃源深处，传说中的“念”花舫，阿心师傅，河妖不归，也最终成了传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