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水是有故事的水，点滴间流畅凄美，那些故事有些成为传说，有些成为笑谈，也有些，被遗忘了……

“望着河水发呆，以前一直以为，那是你在想你师傅。”

低沉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心猛回头，见到一张不堪入目的面孔，但她却满怀欣慰的笑了。“不归，你又弄脏我的甲板了，现在的师傅我不用想，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过他爱干净，见到甲板这样会罚你擦的。”

不归被法器的火焰所伤，虽见好转，总不如以前，此时仍在养伤。江心从来的制符生涯当中，只识杀和放，救或伤，却从不晓得如何照料一只受伤的妖。

“那个……”江心像是没有见到那张丑陋布满烙痕的面孔一般，只顾思忖着问道，“那个太上皇……他是个千年魂魄哦，你和他说过什么么？”

不归一脸凝重，“他和我说了许多，最多的是这法器一旦毁了，他也就不存在了，他本是个死人了，这一夕连魂魄也没有了。”

“法器是师傅的，你能破了它，一定很辛苦。”江心说罢上前抚了抚不归受伤的脸，曾经的黑色烙痕如今遍布，看上去可怖，可江心反而安心了，无论是何模样，见到了总比挂心要好。

“老昏君走了，王愚语哥哥和朱瑾也随他走了，尉迟玉辞官浪迹天涯，叶回乡追随着他，丹窈关了罗香苑，也不见了踪影……”江心转了个身，依偎在不归怀中，细数着，“还有钱伯君和白秀，再也没有回来过，钱仲楦也不再来了……”

“可你在这里等的人留下来了，不是吗？”不归说得有些黯淡，只是被毁的容貌看不真切是什么表情。

江心脸上也突地一暗，翻身将不归压倒在地，“不归，你现在你现在”

“离我的脸这么近，你不怕么？”不归反而推了她一把，自己倚在铜铃下的门扉处坐着，“我现在怎样？”

“你的……你的背……”江心又吞吞吐吐起来，“你的背上有道符。”

“我的背？符？”不归的腔调里透着了然和调侃，“原来你看到的是那个。”

“怎样？”江心目露不悦，“你这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江心实在说不出口，免得使人以为自己自作多情，她心底无比笃定的喜爱，也总还要自尊维系尊严和骄傲。“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说？”

“你说什么？还是你希望我说什么？”不归调侃的意味更加浓了。“其实我在法器里，好象也什么都听得到。”

“就算你听不到，怕是也有别只耳朵替你听吧。”江心晓得许多人是站在不归一边的，“你……”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一道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打破了两人看似交锋实则逗笑的对话。

两人同时提高警惕，遥遥望过去，一道白色长衫在一人多高的草丛间隐隐约约，看上去像是琅琊天咒，可声音却不像。

“谁？”江心扬起声，上前一步，护了不归在身后，两人皆是蹲坐在甲板上的，像是蓄势待发的豹子。“什么人，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随着那声音的逼近，现在眼前的是河堤上一个……破衣烂衫的身影，是个男人，约莫二十有余，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活脱脱一个流浪汉，亦像是盘缠被抢的落魄秀才。

“你是谁？上游来的？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江心心中的警惕松懈了两三分，见这寒冬腊月，那人尚着一身单衣，却也不像是冷得只打哆嗦一般，心中怜悯又不免好奇。

“别别以为我是叫花子啊，我我……我来找他的。”那男子一伸出臂直指向不归。

把两人吓了一跳，怎会这样？

“不归，你认识他么？”

不归摇摇头。

“他不认识你？你认识他么？”江心全权代理了不归的回答权，直接又问那男子，“你叫什么名字？”

“古雪来！”

“不归，你认识一个叫古雪来的人么？”江心又回头。

不归照样老老实实的摇头。

“他是一定不认得的，因为他还未变为水妖之时，我还没出生呢。”古雪来语出惊人，仿佛知晓着所有的秘密。

江心和不归心中同时一惊，这个人，知道那一段失去的记忆。

“你不认得我，你又忘了自己的过去，但我若提起嘉尔洛的域，你总不会什么都想不起来吧？”古雪来说着奇怪的名字。

江心望着不归，后者目光中果然闪现一丝奇异的光芒。

“嘉尔洛……”不归口中喃喃自语。

“不归！”江心似乎为那三个字极为敏感，她不想听到，于是大声呵斥了不归。“别念了，告诉他你不知道这三个字，从来没听说过。”

“不，我听说过……”不归抬起头，打断了她，“我听说过，那好象是我最初的记忆，而这秦淮……”

“你知道他为什么是栖在水下，你自己来告诉他，水下有什么？”古雪来淡然的很，一连道出许多秘密一般，但却不一句道全，总让人猜。

“这个时候你出现，真是措手不及。”江心无奈，两手一摊，看着不归，“水下到底有什么，你为什么老是睡在水下，记得初见时，你说你醉了就一定在那下面……”

不归忽然呆滞地望着她，什么都不说，那神情显明他并不是不晓得，而是真的不肯说。

神秘可怕而又耐人寻味的记忆似乎慢慢开启了。

“这样好了，你们不妨……啊！”古雪来只说了一半儿，便惨叫一声，跌倒在地，再没起来。

“荷筱？”江心和不归异口同声，无奈而又好笑地瞧着那银红色的斗篷，荷筱回来了，手中提着一大袋干粮，确实是干粮，干硬的很，一袋子朝古雪来的脖颈扔下去，他不昏倒才怪！

“我早在一旁听了半天，看着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家伙，什么鬼呀，妖呀，再别来了才好。”荷筱说着恶狠狠地话，做着恶狠狠地事，整合人却笑咪咪的，自船板上踏过，甚至对甲板上的水渍视若无睹，“看我给你们带来什么好东西了。”

“什么？”江心和不归都毫无兴趣，只敷衍一般朝荷筱拿着的东西凑了过去。

“唔”再捂住鼻子的时间已来不及了，两人顿时神魂颠倒，相互望着，似有莫名地情愫生无其间，那是八年来的盼望，此时终得圆满。

“总该要有一个人逼你们一把的，是吧。”荷筱满意地望着自己的功劳，又小心拿出塞在两个鼻孔上的纸团，“真是憋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