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甲板上的人群中再次爆发了一阵惊呼。

那一刻莱昂自己都觉得快要没命的时候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垂了下来，莱昂抬眼一看，耀眼的阳光下那个蓝头巾的汉子向他伸出了手。

“把手给我！”他大声地叫道。

莱昂将左手递了上去。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象一只小鸡崽一样被提溜上了桅楼。

莱昂有些惊魂未定地坐在桅楼上大口地喘息着。一个酒瓶递到了他的面前。

“喝一口！压压惊！”那个蓝头巾的汉子憨憨地笑着说道。

瓶子里的酒就只剩下了一个底儿，莱昂也不拒绝拿过来猛得全灌了下去。

“噗……”辛辣性烈的酒刺激到了他的喉头，一下子全喷到了那汉子的脸上。

“你！……哈哈！哈哈……哈……”被突如其来的酒水和着唾液喷了满头满脸的中年汉子刚要开**粗口，却又放声大笑了起来。

“糟蹋了老子的好酒！你这嫩秧子！”汉子笑着骂了一声之后就带着莱昂下去了。

回到甲板上之后，蓝头巾汉子拍着莱昂的肩膀说道：“按理说你在我这瓶酒没喝完前爬上了桅楼，算你赢了。可是最后老子救了你一条命，我们两清了，这块腌肉就不分给你了……”

“笃——”一把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放在一旁的那块腌肉。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这把匕首正好将那块不大的腌肉切成了不大不小的两爿。

“阿方索老爹！你干吗！”正想拿起腌肉走人的汉子高声嚷道。

“佩德罗！我只是想让你留下一半的腌肉！”平时看这邋里邋遢萎靡不振的老爹此刻的神态冷冰冰地，一双眯成一条线的小眼睛里露出一道寒光。

“我又没欺负他！我救了他一条小命，不分他一半肉说到哪里都不亏心。”不服气地佩德罗嚷嚷道。

“他刚刚又没叫你救他！你救人是自觉自愿的，这和赌约没关系……”老爹冷冷地说道。

“老爹！我……”莱昂想出言推却，他原本也并不是冲着那半块腌肉去的。

“莱昂，这里没你插嘴的份儿！”老爹直接堵住了莱昂的话头，看着他的眼睛莱昂知趣地闭上了嘴。

“阿方索老爹！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要是我不救他，那酒我也就喝完了，他就算爬上来也输了……”佩德罗还是有些不服气，只是语气软了许多。

“其实我给你一半的腌肉已经不错了……”老爹还是不松口，他将头转向一边厉声叫道，“尼鲁！你说说！我说得对不对……”

一个矮个子的精壮水手听到老爹的话先是向缩了缩，停了一下之后慌乱地凑到佩德罗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

听了他的话之后，原本还理直气壮的佩德罗立时软了下来，红着脸慌忙揣起一半的腌肉灰溜溜地走开了。

“老爹！”莱昂有些心虚地跟着邋遢的老伙夫回到了厨房，看着老爹虎着一张脸怯生生的鼓足勇气唤道。

“你小子要是嫌命长的话直接从船上跳下海去算了。”老爹一路上都没说话，一开口劈头盖脸地骂道。

莱昂自知理亏忙闪到一边干活去了。

忙活了一会儿之后，老头走到了莱昂身后，将那一小块腌肉扔到他面前：“收起来！”

“老爹！”莱昂转回头，看到老头转身欲走出声唤道。

老头“哼”了一声，说道：“把它收好！这是你应得的。”

“老爹！”莱昂看着老爹眼神里又回复了原本的浑浊无光，刚刚的那种阴冷凶狠已然消失不见了，于是大着胆子又叫了一声。

“做什么？”阿方索老爹含糊不清地问道。

“老爹……你的飞刀呢？”莱昂问道。

“你问这干什么？”老爹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我……我想学！”莱昂鼓足勇气说道。

“你？！”老爹睁开了微眯的眼睛，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哈哈！……哈哈！”

老爹笑了一阵之后，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了。

“老爹……”莱昂正要追上去再次恳求，可一把亮煌煌的飞刀疾射在他的脚下，离他的左脚仅离开半寸。老爹连身子都没动一动，头也没回……

这神乎奇技的飞刀让莱昂心中一凛，他伸手握住刀把用力摇晃了好几下方才把刀拔了出来。

莱昂将那把刀拿在手中摩挲了好久，心中的那个念头更坚决了。

六个星期之后，席尔兰达号抵达了黑炎大陆西岸的阿奎特岛。当初受到恩佐王子资助的维利斯航海家萨维什船长在黑炎大陆西部找到了廷巴图港，这是欧马拉人第一次经由海路到达这个传说中的“黄金之国”。不过在这里并没有传说中的那种黄金遍地的景象，除了少量的黄金，这次远航最大的收获就是黑奴，他们以极低的代价运回了近百名黑奴和一些摩尔女奴。奴隶贸易是帕提亚第一个赢利的“事业”。第二年，恩佐王子亲自率领船队在在廷巴图外海的阿奎特岛上建立了帕提亚在黑炎大陆的第一个殖民据点，现在的阿奎特岛已经成了奴隶贸易的中心。

根据席尔兰达号的行程安排，他们这次的出航将在阿奎特岛上卸下一批由阿奎特岛总督定购的一批军用补给和一批当地货栈定购的货物。这批货物大都是些廉价的铁器炊具还有一些蹩脚的工艺品首饰之类的。这些东西虽然在欧马拉大陆并不值钱，但是这些蹩脚货千里迢迢运到这里价值就翻了一翻，随后当地的货栈就会将这些东西运到廷巴图向那些愚昧无知的酋长换入大批的奴隶，而后将这些奴隶在阿奎特的奴隶市场上拍卖。

席尔兰达号只在阿奎特停留六天，这六天他们除了要将货物卸下还要顺道补给大批的食物和淡水，因为他们随后的两个多月将不再靠岸直接驶向此行的终点黑炎大陆西南部的罗昂塔港。短短的六天里装卸货物的工作十分繁重，所有能够用上的劳力都被调去装卸货物，莱昂也被叫去帮忙了。

他上过学，识字还会计算所以在阿尼巴尔的安排下他又得到了一个轻省的活计——帮主计长桑西罗先生记帐和清点货物。

“莱昂！你记得很清楚，数目算得也都对！干得不错！”桑西罗先生和蔼可亲地赞扬着莱昂的工作。

“主计长您过奖了！”莱昂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工作其实并不难，相反他倒是对船上的装卸吊车很感兴趣。

水手们利用船上最长的一根横桅加装了一根可以灵活转动的短臂，在这根短臂上安装上几组滑轮，不但可以节省很多人力还加快了装卸的速度。

桑西罗对于莱昂的谦逊感到很舒服。他看了一会帐簿之后就回舱休息去了。主计长虽然也是高级船员，但是他的工作却是直接向船东负责的，他的地位在船上相对独立，有些情况下甚至可以代表船东发号施令。主计长其实就是赫利托尔公司派驻在船上的会计，所有采购销售等商业活动由其全权负责，连船长都无权干涉。

其实席兰达尔号上的所有人包括萨拉扎船长都对这位桑西罗先生没什么好感，这家伙仗着是埃尔维先生亡妻的堂弟，生活上十分讲究，每天都要使用十分珍贵的淡水刷牙洗脸和漱口，听说刚刚上船的时候竟然还要求洗热水澡，为了这事还和船长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执。在水比金贵的远洋船上，他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公愤，虽然后来在被埃尔维先生训斥过几次之后，他已经收敛了许多，见人笑三分，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大家对他的看法。

不过有一个人却例外，那就是水手长阿尼巴尔。

“莱昂！主计长呢？”阿尼巴尔走过来问道。

“主计长回舱休息去了！”莱昂总感觉水手长今天有些神秘兮兮，问主计长的行踪也不用这么小声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看着水手长鬼鬼祟祟离开的背影，莱昂并没有太在意。他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渐渐西沉看来今天的工作只能暂告一个段落了。

“佩德罗大叔，今天就到这里吧！天色太暗了，我都看不清帐本了。摸黑卸货的话别搞错了数目。”佩德罗是帆缆手的头目，卸货工作由他负责。

“行啊！大伙收工啦！”佩德罗高兴地招呼大伙收工。

安排好了收工的事情之后，佩德罗凑在莱昂身边小声地说道：“莱昂！这趟由你记帐大伙就轻省了。往日里那个肥佬和阿尼巴尔这狗腿子不到天黑是不会让大伙歇工的。”

桑西罗是个矮胖子，大伙都管他叫肥佬。阿尼巴尔虽然精明能干，但是为人却有些喜欢逢迎拍马，这点让水手们有些不齿。

吃过晚饭以后，莱昂睡不着，独自一人上了船艏楼。

船艏楼的上甲板正中央是舵轮。

正好是航海长负责这班的值夜。

航海长的名字叫穆勒?席尔瓦，他的出身很好，父亲是一名退役的军官，在法罗乡下有着一片不小的庄园。穆勒从小喜欢航海，十五岁的时候进入皇家航海学院学习。毕业后原本可以选择进入海军的他却选择到商船上当海员。从航海学院毕业的资历让他获得了航海长的职务，他是赫利托尔船队中最年轻的航海长。

“莱昂！你喜欢航海？”自从那次赌赛爬桅杆之后穆勒就注意上了这个倔强的少年。

“我喜欢。”莱昂有些眼热地用手抚摩着舵轮。

“想当船长？”穆勒虽然只比莱昂大几岁但是他成熟的气质和年龄并不相称。

“我想成为一个伟大的航海家。象我的父亲那样！”莱昂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父亲？……”他看着这个充满理想的少年，“那为什么不去航海学院学习却跑到船上来当见习水手呢？”

“航海学院的学费……很贵。我负担不起。”莱昂有些难为情了，刚刚的话在常人看来的确很狂妄。

“你的理想比我远大，我只想成为一个船长，自从我第一次登上我父亲的船时就想了。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穆勒。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些航海的知识。”穆勒说道。

“我愿意！穆勒大哥！”莱昂有些激动地说道。

下层的甲板传来一阵短促的脚步声。

“谁在哪儿！”穆勒警觉地叫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