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真假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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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黑暗还未侵袭栗镇,月光依旧倾泻而下。追雪独自晃荡在低矮的土屋前,房中,有火光摇曳。

陈浚卸下铁甲、褪去衣袍,然而这样宽大健硕的背上却有着数道蜿蜒盘绕的疤痕。那是多年的战场生涯留下的印记,再也无法抹去。

路薛大概对此也见得多了,此时吸引住他目光的,是陈浚脊梁上的新伤,脊骨处的皮肤早便红肿。

“该死的暗灵!”他愤愤骂道。

陈浚斜了他一眼,分明疼痛,但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不适的神情:“无妨,这点小伤,我还受得住!”

“小伤?”路薛不放心道,“这万一骨头断了,你岂不是要变成废人?”暗灵那一震当真可怕,若真的将陈浚五脏六腑震裂、置他死地,那自己下半辈子还能去哪儿混?

“两位将士,这是治跌打的药。”这间房屋的邻居将药罐取来,来人是年过半百的老妇,双鬓斑白、步履蹒跚。

路薛热络的接过:“多谢大娘!”

老妇微微颔首,稍稍停下打量这这两位突然造访的将士。

一位相貌不凡,神情却十分冷淡,但还算彬彬有礼。

那位没受重伤的倒是气宇轩昂、十分热情。

不过没想到,贺生竟还会有这样的朋友?

“诶……”老妇低低叹了口气。

陈浚捉到那一声叹息,终于向她开口:“您为何叹气?”

“啊?”老妇未料想那个将士会对她开口说话,有片刻的停滞,随后才答道,“贺生每每去昆玉城,都会好几日才回来,昨日他才刚去,恐怕一时之间你们等不到他。”

“既然已来,不管等多久,我都会等。”

贺生,是除却贺楼乌兰外最清楚《玉屏卷》一切之人,身为贺楼氏右祭,所有与贺楼相关的东西没有任何能逃过他的眼。

他相信,《玉屏卷》也是如此。

这几年他们书信往来,虽不频繁,但也算是保持了联系。

现在,已经不能将解开画谜的希望寄于贺楼乌兰她们,俨然,那已经不是自己可以相信的人!

路薛见他沉思,道谢着将银钱递给老妇,送她离开后回到陈俊身侧,啧啧几声替他上药。

“何必要等,直接到昆玉城找他不更好?”路薛喃喃,“还可照看小郡主。”

“昆玉城可是骁军镇守之地,一郡首城,眼线众多。”他说着从衣袍深处取出圆润的玉佩,放在手中把玩,“父亲告诫我,在这世上,没有人会值得我完全的信任,可你和贺生,却让我将父亲的告诫抛之脑后。”

路薛朝他手里看了一眼,瞬间明白,那块玉佩是老王爷留给陈浚的东西,成色上乘、呈方形的云山雪玉被浮刻成一座城池的模样,而城池北面的皇宫被一个精细的字体代替。

瑞——这是老王爷的名。

陈瑞——当今皇帝陈显一母同胞的兄弟,亦是已经覆灭的南唐王朝的二皇子。

而这个“瑞“字,正是封号“怀瑞“的缘由。

陈显当初赐此封号只想彰显自己与胞兄兄弟情深,可却是这样两个字,将陈浚困在仇恨之中无法挣脱。

“贺楼氏那场毁灭中,除却左右祭和三姐妹,一众天官与女侍、族民要么葬身南唐帝都,要么死在逃亡途中。贺生被父亲救出,悄悄安置在羽骑,但他一心追随贺楼施来到西南郡,放弃了与羽骑并肩作战……”陈浚淡淡一笑,“可即便他没有追随父亲和我,却也不会背叛。我对他的信任,并不需要忠诚与热血,只要不背叛、不出卖,就足以换得我的信任。”

“王爷,路薛会一直追随您,绝不背叛!”他忽然跪下,将右手握拳置在胸口,“赤胆忠心,都可奉献!”

“少跟我来这套,”陈浚竟开起了玩笑,“你无端给我行大礼,反倒让我误以为你要背叛我。”

路薛垂头丧气的起身:“好不容易正正经经的给你行了个礼,却换得你这话,当真枉费了我的忠诚。”

“呵……”

疲惫的面容上终于吐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对于陈浚来说,与路薛相识何尝不是幸事。

这个当年还在北唐国瞎混、来去如风的盗客,竟将少年时的陈浚当做猎物,对他的钱袋下手。彼时刚入羽骑的陈浚还未洗去身上王公贵族桀骜之气,不甘的费尽心机将路薛揪出来,两人在狱中大打出手,少年不过几招便败下。

随从在外头吓得胆战心惊,本以为公子会将这蛮徒斩首示众。谁知他出乎意料的将他收入麾下,从一名小小将士开始,逐渐提升为如今的将领。

只是路薛身上那副痞气至今无法褪去,成了羽骑营中嗜酒如命、不恭不顺的唯一一人。

上药之后、陈浚穿戴齐整,终有心思打量起这个简陋的屋子来。

一贫如洗——这么说也不为过。

听方才的老妇说,贺生日日酗酒,将挣来的钱都大肆挥霍出去,家中已多年未修补,若逢雨天,屋中无疑成一片洼地。

“他也真是过得下去。”探到陈浚的目光,路薛会意说道。

连油灯都分外省。

灯芯几乎贴靠底端。若不是就着屋顶星点坠下的月光,定然暗淡无比。

然而,方是这么一想,头顶的光束忽然撤去。

追雪最先察觉异样不安的嘶吼起来。

陈浚握剑起身一探。头顶的月光刹那消失在云层之后。昏暗的夜色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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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分,红日东升。

延卞城俨然也在昨夜奇景的覆盖下。

向来军纪严明的羽骑亦有不小的骚动。

“定是不祥之兆。”

远离江淮故土,初次厮杀沙场的军士想起昨夜满月被吞噬,不由得有些胆颤。

“什么不祥之兆?”另一名同伴年纪比他小些,“害怕”两字写满脸上。

“谁晓得。真是不利啊,天食明月,想必是人间谁犯了大错。天神派邪魔下来惩罚他罢。”军士想到身在延卞、望月和大淮正是战事紧张之际,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安危。他望着脚下的城门,那正是战争的屠场。

杀了人算不算大错?

可那是敌军啊!

“在这嘀咕什么?”章渠从身后过来,呵斥一声。

两人随即站好,年纪小的低低答道:“昨夜的食月,恐怕不祥啊……”

章渠到底是跟随陈浚多年,潜移默化之下,行事也甚是稳重:“不祥?你们不好好守城,才是不祥!”

“是。”不敢再多说,两人躬身道。

章渠继续四处巡查,城中各处,他皆亲自一一走过,确认无异后才踱着步子回到医馆。淮军伤者不少,在羽骑到来之前都拖着了事。伤口感染愈难医治,军医为保安全将重伤之人全都挪到了医馆。

城中此时又无百姓,与军营无异。

对于突然消失的城民章渠也感到万分奇怪。这不应当是一座死城,延卞乃西南重镇,怎可能荒无人烟。

然而却又无从得知那些人消失何处。

难道,果真是食月的不祥提前来到?

“将军难道不害怕?”刘云影早便知道军心因昨夜的奇景微微动摇。一早见章渠来探望,笑道。

“自然怕。”章渠转而道,“可那又如何,王爷不在,身为军中之首,难道还要将恐惧表露出来?”

“果然是羽骑的将领,说实话,昨夜之事,连我都怕。”他动了动肩膀,被利器刺穿的肩胛虽未痊愈,但施了医无疑比之前好太多。感觉不到疼痛,他又一动。

章渠奉命要照看他的伤,虽然不需要亲自上药,但也需得处处关照到。见他如此,舒了口气:“少将伤已好,我们可就多了一位帮手。”

“也不一定。”刘云影与他虽一同效力大淮,但章渠是陈浚麾下,而他却直接听命于陈显、是皇帝亲卫,虽然年少,但狂傲之气更胜陈浚当年,“我军中已损失多名良将,接下来,当羽骑冲杀在前才是!难不成,要让我淮军的残兵持矛而上?”

章渠倒吸一口冷气。

这小子如此桀骜,私低的权谋之争竟要摆到案上来讲。

“少将说的是,请好好养伤罢。”章渠懒得跟他争,嘱咐一句后便离开。

陈浚几日未归,他还有的事情忙。何必同这小子浪费口舌。

刘云影低低一笑,望着他从医馆离开。

羽骑里任何一人都不会得到他的敬重。那是选择派系之后便注定的争端。他选择忠于大淮、忠于陈显,自然对掌握大淮半数兵力的羽骑没有好感。唯独高高在上的怀瑞王,倒让这个桀骜的少年几分钦佩。但钦佩不代表臣服!

边境安静了几日。

据说云幕已死。望月军心大乱!虽然意外,但刘云影舒了口气。

望月应当不敢在此时再来冒犯罢,他伤好后,也得速速返回江淮,亲手将从郑申尸体上搜来的信交给陈显才是。

西南王一死,谁知西南郡会乱成什么样子,他膝下只有两位郡主,王位无继,这正是陈显真正将西南郡纳入囊中的最好时机。

“天子欲除王,骁军之弱,不足抵抗,若反,需握先机;郡主今困皇城,天子野心昭然,请王爷早做决定!”刘云影沉声将信中的内容一字一句念出,末了,盯着书信末处的名字冷冷笑道,“江昭叶!”

********************

酒水落入杯中,男人满饮。继而慵懒的望了窗外一眼。

百姓涌在街道上呼喊着让江昭叶即位,直到黎明降临的那一刻,才沉默着匍匐至此时。仿佛是自己的祈望得到了实现,虔诚跪拜。而那些人更相信“天神所言”——“江氏将也,封王,承日月亘古。”

男人叹了口气,对着虚空淡淡道:“你养的的女儿可真是没用,不过弹指,王权已落入他人之手。”但那个身影已经不会再浮现,她魂魄俱灭,再不会回归。

他只有独自说着话:“贺楼氏女子的气概,那俩丫头怎会有?连王权都无法夺回,又谈何光复贺楼,你将重任托付真是不该……”

身后稳健的脚步声却在话落之时靠过来。

“你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男人回过头,看见陈浚,倒是不急不缓。

陈浚浅笑:“我本想在你家中等你回去,谁知昨夜发生那样的事,只好赶回昆玉城……”他才刚刚离开,西南王府竟然已有如此大的变故。

江昭叶夺权,萧氏之变来的如此快,他一面担心萧钰,不想在栗镇拖延太多时间,但《玉屏卷》一事更是当务之急,只好和路薛连夜将昆玉城里的酒肆翻了个遍,一早,才找到贺生。

“我早便知道你来了西南郡,只是没想到你会来找我。”贺生倒了一盏酒,递出去。

陈浚接过来却没有喝:“此番找你,是有要事。”

“要事?”贺生自嘲笑道,“我如今这样,怕是没办法帮你解决要事。”

陈浚转过话锋,开门见山:“有关《玉屏卷》。”

喝了半夜的酒,昏沉的意识终于清醒,贺生忽的跃起来:“《玉屏卷》?你知道它在哪?”

对于他的反应陈浚并不惊奇:“是。”

贺生来回焦灼的踱了几步。不时瞥了路薛几眼,片刻后对他们摆了摆手:“跟我来。”

昆玉城的巷子七转八弯,贺生步伐紧急的在前面带路,当看到门口悬挂着的酒庄两字是,陈浚和路薛不禁犯疑。

贺生竟是将他们从方才的酒肆带到另一个酒肆来?

“快进来。”

贺生似催酒一般叫唤他们。

这间酒肆店面虽小、隐于乱市,然而每一处装修透露出来的精致显然是权贵才会有的作风。相比贺生栗镇的家,简直一天一地。

怪不得他三天两头要跑到昆玉来。

酒肆里的女人一见到贺生热络的迎上来。贺生不知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女子随后朝两位身着盔甲的他们瞥了一眼,旋即便笑着点头。

百姓都到西南王府前叩拜去了。

酒肆里的人少的可怜。

多是些衣着精贵的公子。

西南郡战事持续数月,见到将士前来并无人感到奇怪。陈浚他们一路朝楼上走去,女人便捧着酒盏随在身后。

“美酒佳人,你倒是会享受。”路薛忍不住调侃一句。

贺生凑到他身旁:“路副尉这是在羡慕我?”

“是,自然是。”路薛故作诚恳的点头,“羡慕你醉卧美人怀。”

“哈哈哈……”贺生禁不住纵声大笑,路薛一向喜欢跟他斗嘴,难得会如此坦白。

陈浚默不作声。

贺生一路大笑,片刻便将他们来到厢房中。

路薛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寻了椅子坐下。然而女人却走到厢房左侧,旁若无人的旋开了案上的瓷器。

——脚下的石板随着碦啦一声轰然洞开。

陈浚走过去往下一望,竟然是深不见底的旋梯。

“这是?”路薛忙不迭的上前来,惊讶道。

贺生推开他,望向陈浚:“请。”

陈浚愣了少顷,终随在贺生身后面往下走,路薛急着跟上去,然而女人却拉过他:“将士不必跟随,小女子还等着您一同喝酒呢。”

话末将瓷器又是一扭。石板瞬间并拢回原样。

陈浚警惕的回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光线一瞬间消失。

酒肆里竟会有这样的地方?贺生这人物,果真不简单。

旋梯似乎没有尽头般延伸,两人走了许久,才微微从脚底望见一丝光亮。空阔的密室里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回想起贺楼乌兰那番日月同辉之日以祭司血祭《玉屏卷》的话,陈浚微微有些不安,他忍不住探了探怀里路薛昨夜交给他的画卷,在即将要把它拿到贺生眼前的这一刻,他却有些害怕。若真是以祭司之血祭献《玉屏卷》,若萧钰真是贺楼祭司,他应该选择什么?

选择埋葬画卷,或者,选择放弃她的生命!

“公子?”贺生回头看见他紧锁眉头,低唤一声,“我们到了。”

那声熟悉的称呼将陈浚的思绪拉回。

贺生竟然还是如多年前那般唤他。公子之称,咋听起来便是养尊处优、清秀俊逸的男子才会有的称呼,可他,并不是那样的人。常年握着兵器的这双手布满厚茧,已不知取了多少人的性命。再没有人记得他年少时的模样,那个眉目间蕴着朝气的少年,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了。

陈浚抬头掠了一眼霍然洞开的前方,微微一惊。

“这是谁的墓冢?”他盯着空地上的石棺,问道。

贺生仿佛常常来此,石棺上似是不久前留下的酒盏,此刻被走过去的贺生握在手里,兀自笑了笑:“是施儿。”

施儿?

陈浚在心底念了几遍,猛然一震:“贺楼施、西南王妃?”

“很惊讶?”贺生低低笑了一声,熟练的推开石棺的盖子,边缘滑动的地方变得圆滑,应当常常被人反复挪动。

陈浚震惊着走到棺木前。

这一刻,他几乎就要忘记找到贺生的初衷。

那具被施了术法依然完好保存至今的女尸正似沉睡者,安详的躺在棺木中。一身烈红的裙裳托映着那张慈睦的脸,竟还有些嫣红。

贺生不急不缓道:“她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意放开身上背负的责任。”

这便是贺楼施,从贺楼一族惨遭迫害开始、从三姐妹被逐出旧都开始,她的包袱已慢慢堆积,直到死也不曾卸下。

“竟是被你找到了!”陈浚不可思议,“西南王连日派人都找不到王妃的尸身,可你……”

贺生拎起一旁的酒坛子倒了一盏,饮下:“我拼尽一切将她从暗灵手里夺回来,费了那么大的劲,当然会好好藏着,怎可能再让萧曲靖带走。”

然而回想起往事,他重重叹了口气:“可她还是被带走了,被那些纷争毫不迟疑带走……她不愿意呆在这里,我也没办法……”

陈浚被他珍藏女尸的行为感到震撼,半晌才回过神来,只听到贺生冷冷一笑:“若不是为了萧曲靖擅自唤来暗灵,她根本不会因那个交易而死。”

石棺两侧的白烛已经燃到了底。贺生说到这停了下来,熟练地走到一侧掏开那个装着杂物的木箱,取出新的白烛点上。

秘密仿佛触手可及,贺生既然将他带来此地,想来也已经做好了将秘密与他共享的准备。

“那是……什么样的交易?”他低问贺生,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平静。

贺生将新点的白烛放好,抬眉看了他一眼:“不如公子先说,《玉屏卷》现在在何处?”

陈浚本就不打算对他隐瞒,顷刻探手入怀将画卷取出来。

“这便是《玉屏卷》?”贺生神色难测,陈浚亦从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只是把画卷递给他:“我想知道解开画谜的方法。”

贺生并未接过,只是笑了一声,忽然俯身到石棺中,毫不避讳,在陈浚疑惑之时,掏出长卷,“公子,我这也有《玉屏卷》。”

握剑杀敌的手在此刻捏紧了手里的卷轴,骨节分明,青筋轻易可见:“莫非,你我手中会有其中之一是赝品?”

若是自己手中拿的是赝品,难道连皇帝都被骗了?或者说,自己费尽心机策划的楚徽宫之变,竟是白欢喜一场?

“公子既然已将《玉屏卷》的藏处告诉我,我便兑现方才的话,告诉公子有关施儿和暗灵的交易。”贺生将石棺合上,一面望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女子的面容,缓缓道,“这也正是解开画谜至关重要之处……”

陈浚敛眉,听他说道:“和暗灵交易的代价,便是施儿要将祭司力量奉献于它。杀戮之后……”

回忆起那场灭国的战争,贺生眉眼间不再有酗酒时的无谓之色。

彼时,贺楼施不知道自己竟会召来那么多麻烦。那时,三千骁军和萧曲靖一同被淮军困在栗镇,而昆玉城再也派不出一兵一卒,连年的战争让这个兵力困弱的王国渐渐支撑不下。她一国王妃,此时唯有的筹码便是从姐姐手上传承的祭司力量。

幽林深谷,听闻千年前便是贺楼族起源之地,只因先祖随着南唐开国皇帝一同取下江山、被捧上天官之位后才逐渐忘却故土。

贺楼施仅凭着一点记忆,孑然一身悄悄离开昆玉前往北面的幽林寻找暗灵,要以祭司力量来交换三千骁军和萧曲靖的性命、让睦远国反败为胜。

“她定是与暗灵完成了血誓……”贺生想到自己追到幽林时的那一幕。

贺楼施将自己幻作神物之形,联手暗灵逼退上万淮军以后,便被它带回幽林,然而,贺楼施却在将死之时突然反尔,雪玉鞭被她留给了萧钰,在赤手空拳的状况下她竟然同暗灵拼死厮杀,毫不畏惧,却如何都不愿交出祭司力量。

贺生赶到之时,空阔的浓雾密林间,决斗已经结束,剩下的只有成败。暗灵正肆无忌惮的吸食她身上的力量,他只听到女子唇间传来一句话——“祭司的力量,只能留给贺楼氏的下一任祭司。”

“她凭着这样的信念,一向不轻易撒谎、温厚敦和的女子却对暗灵编织了最大的谎话,拼死守护族氏的一切。”贺生神色莫幻的看着石棺,仿佛能看到女人重生一般,“我带她回来,却还是没能熬过一天。我以缩减寿命的代价凝聚她的魂魄、保存她的尸体,可她一向不听我的话,仍是走了,但……前几日的光束,的确奇怪啊,祭司力量当年已被暗灵吞噬,难道……”

“暗灵来过!”陈浚忽的沉声说道。

贺生锁眉。

然而,陈浚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顷刻,便问他:“如此,解开画谜之法……”

“只有从暗灵手里夺回祭司力量,传承祭司之位,才能以血祭之法来解开画谜。”贺生拿过他手中的画卷,唰的将四幅画卷一一展开,叹道:“血统和纯正的力量,才能辨别画卷真假。”

陈浚蓦然舒了口气,那么说,祭司并不是萧钰。

但片刻后,他惊问道:“连你也不知道哪一幅是赝品?”

“承袭天下的秘密藏在画卷中,先祖岂会轻易将此交出来,所以说,这天下早晚都得是贺楼氏的,祭司的力量并非轻易可得,更何况想要拥有力量的祭司之血,呵……除非,祭司甘愿以身祭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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