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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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担心什么?”釆苓忽然笑了一下,眉目间尽是嘲意。“我的马术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便是要跑,又怎能跑的过你?”

“再牵一匹马来。”我跳下马,将僵绳递到她面前,“这是你的小黑,现在,该还你了。”

说罢,转身跃到侍从新牵来的一匹棕色马骥上,眼神平静的望着前方风沙弥漫的大路,思绪却是百转千回,兜兜转转,又绕回了许多年前的祁皇宫。

那时釆苓初来这皇宫,年纪虽小,脾气却倔的像只小兽,对谁都是怀着警备与提防,众皇子公主都不喜欢她,常有意无意的便找她麻烦。

祁皇许是觉得,好歹也是楚国的嫡亲公主,若在这祁皇宫里受了委屈,传出去,实在有损他的颜面,便一道口谕,将釆苓交予了我来管教。

“你既来了我宫里,便要记着几句话,”我看着眼前紧抿着粉唇的小女孩,缓缓说道,“我喜静,宫里人少,你在这里想怎样便怎样,也不会有人管束着你。”

釆苓愣了一下。

我想了想,又补充道,“自然,你若想学什么,也大可说给我听,我会教你。”

“那我是不是要叫你夫子了?”她忽然抬起头看向我,娇美的容颜上有一丝柔和的笑意,像极了破冰的泉面上浮动的波光暖色。

我微微扬起嘴角,“也可。”

没过多久,釆苓说,她要学习骑射,剑术。

我瞧了她一眼,慢慢道,“你学这些,不过是要用来杀我吧。”

话音刚落,釆苓手里端着的那碗甜粥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我笑了笑,“这世上要杀我的人,怕是多的数也数不完呢,可是你看,我还活的好好的。”

“我,我不是。”釆苓低头看着地上破碎的碗片,溅了一片的甜粥还在冒着白色热气,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拉过她的手,拿出锦帕替她擦拭手上沾着的米粒,“你若想学,我教你就是了。”

那时我只想着,若真有人能杀了我,倒也不错,反正我在这世上,也是无牵无挂的。

“夫子,你若是能不出现在战场上,该多好。”有天,釆苓托着下巴,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但我知晓这上不上战场并不是我能决定的,祁皇宫里的大皇子,生来便体质怪异,只要站在战场上,祁皇的军队便所向披靡,攻无不克,这件事,早已不是什么秘闻,所以,祁皇每次征战都要带上我,所以,这些年想要杀我的人,早已数都数不清。

釆苓默了片刻,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仰头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夫子,我现在,不想你死。”

我笑着摇摇头,随即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采苓似乎又长高了。”

她噘着嘴,嘟囔道,“我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了,我记得你刚来我宫里时,才十三岁。”

靠窗的桌子上,摆放了几只花瓶,里面是釆苓折来将养着的桃花,一团团粉簇簇的,似妖娆的红霞,我含笑看着她,“明日我便教你骑马吧。”

“好啊。”

釆苓抬眸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比那桃花还要明艳。

一颗心就那么柔软了下来,原来,心动不过一念之间。

【肆】

“我记得当初你还说,小黑活不了多久的。”釆苓坐在小黑背上,与我并排骑行。

一阵风吹过来,釆苓火红的嫁衣翻飞如赤蝶,我瞧着那般热烈的颜色,只觉得眼睛都快要被灼伤。

“当年你将小黑从景嫣的鞭下救出来时,它确实已奄奄一息了,只没想到它如此命大,竟生生挺了下来。”我别开眼,轻声道,“釆苓,景染是真的喜欢你。”

釆苓侧过头,目光定定的看着我,“所以呢,三年前,失约的原因里还有他么?。

语气里是我从未听过的悲凉,一瞬间,心脏痛的让我险些红了眼。

我偏过头,想再看一眼她,可她却忽然扬起鞭子,狠抽了下马背,灰尘四扬,她的背影迅速向着前方没去。

我愣了几秒,旋即不顾还未反应过来的众人,快马追了上去。

釆苓说的没错,她的马术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自是跑不过我的,可当我看见她停下的位置时,呼吸猛地一窒,连话都快说不稳。

“釆苓,别,别再往前。”

“夫子。”她转过身,望着我,时隔三年,终是又拾起了曾经对我的称呼,我看着她,眉目如画的女子明明在笑着,眼睛里却有破碎的泪光。

“那天你说好要带我走的,可最后,你却是跟景嫣在一起。”

釆苓闭上眼向后仰去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便崩塌殆尽,用尽力气向前跃过去,在坠入崖底时,终于搂过她的身子,那一刻,我心想,倘若就这么死了,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夫子,你到底,喜不喜欢我?”釆苓环着我的脖子,眨了眨眼睛,一如当初我熟悉的娇俏可人。

我低了低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她却睁大了眼睛,说没听清楚。

我想再开口,却已没了机会。

釆苓醒来的时候,我正在火堆旁给自己包扎伤口。

“笨蛋。”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紧紧抱住。

我身子微微一僵,有些不明所以,“釆苓?”

“以前我在时,你身上没有这么多伤的。”她放开我,微凉的手指颤抖的划过我肩上,胸口上的道道伤痕,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又扑进我怀里。

我苦笑着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景染还在等我,等我把他的皇后接回祁皇宫,可如今我却在这里,跟釆苓牵扯不清。

胸口忽地剧痛起来,我推开釆苓,捂着嘴好一阵咳嗽,半晌,抬起手拭去唇角的血丝,笑着对眼神惊慌的釆苓道,“只是刚摔下来时,受了些内伤,不碍事的。”

釆苓咬着嘴唇,看着我狠狠道,“若再敢骗我,绝不会再原谅你。”

我点点头,却在她看不见的瞬间,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挣扎与痛色。

釆苓,你我之间,永远隔着无法越过的巨大鸿沟,除了两国安宁,还有,我无法掌控的生与死。

给不了你一世长安,那便让别人,好好陪你看尽余生繁华过处,笙歌不歇。

“你还是要我嫁给景染吗?”在山洞了待了三天后,我告诉釆苓,我们该走了。

她眼底一片嘲弄,“你还是不肯要我,三年前是便是如此,现今,依旧如此。”

顿了顿,她又说,“当初你说的没错,我是想杀了你的,可后来你说,要带我走,远离这皇宫,再也不理这些是非事的时候,我心里,当真是欢喜极了。”

“是我太傻,竟信了你的话,从日暮等到黄昏,等来的却是你抱着景嫣,柔声哄着。”

这是釆苓最后一次与我说话,自此,她眼底又恢复了那如风雪侵袭的冰寒凉漠。

回到迎亲队伍中,我目光森寒,望着众人冷声道,“采苓公主无意中惊了马,本王刚刚才将她找到,这等不吉利的事,莫要惊扰了陛下,懂吗?”

“属下明白。”左右侍从小心的觑着我的脸色,恭敬的应道。

釆苓又坐回了轿子里,直到行至皇城前,都没再出声。

喜娘在轿前唤了好几声,可轿子内,却没丝毫回应。

我心下一沉,亲自去掀了轿帘,里面,已是空无一人。

景染站在不远处,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一切,我垂眸,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我知晓,这一回,是釆苓骗了我。

故意甩开众人,引我去追她,那单独相处的三天,怕景染也已知道了吧。

为了什么呢,我闭上眼睛,想了想,是为了逃开这座宫墙的束缚,还是只为了,报复我。

毕竟,景染那么爱她,为了她,治我个死罪都是有可能的。

我还记得,三年前,我准备好一切,就要离去的那夜,景染找到我,说,哥哥,别跟景染抢采苓好不好。

“景染,”我涩着声音告诉他,“釆苓喜欢的,不是你。”

“可是哥哥啊,”他仰着头,唇角带着嗜血的残忍笑意,“你就算带她走了又如何呢?反正,你若离了这祁皇宫,左右活不过十天,就会毒发身亡,到那时,采苓,便无人能护着了。”

我怔怔看他,良久,苦笑道,“我明白了,原来,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一枚棋子。”

既是棋子,便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那我又有什么资格,妄想给她幸福?

“哥哥,你什么都给不了她。”景染离去前,如是说着。

也就是在景染刚离开,景嫣就来了。

青色宫装的小公主,如今已出落的越发动人,只一双流光潋滟的眼睛里,却氤氲着湿湿的雾气。

“我听景染说,你要走了。”景嫣伸出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袖,颤声道,“别走。”

“你早就应该知道了,我喜欢你。”景嫣的语气悲伤而绝望,“我嚣张跋扈,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多看我两眼,可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理我。”

“嫣儿,我是你——”

“不,你不是我哥哥。”景嫣的眼角有泪光闪烁,“你只是父皇捡来的孩子,不是我的亲哥哥。”

轻巧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看着景嫣哭泣的面容,忽地抬起手,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哄着,“嫣儿乖,不哭。”

目光扫过窗外那个仓皇离去的身影,我想,此后她的朝朝暮暮,怕再与我无关了。

“采苓呢?”一袭明黄衣袍的年轻帝王,嘴角边连平日里惯有的那抹虚假笑意都忘了敷衍。

我垂眸不语,景染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缓缓开口,一字一顿的念道,“楚国公主无端失踪,安平王难逃其责,发落至大理寺由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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