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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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成一脸悲凄地踏进执行庭,吴有功满面春风地接待他。吴有功一直是肖成货款案的执行法官,现在又新任执行庭庭长。昨天,院长李仁正同他研究了解决执行难的问题,并决定了以肖成货款案为突破口,在执行上搞出些政绩来。这也正合他的口味,他吴有功新任庭长,也要做出个样子来给人瞧瞧。昨天已按李仁正院长的要求,扣押了秦得福的小车,三天内交二十五万,七天内不交清全部货款,就拘留秦得福。他感到李仁正院长非同寻常,抓住了要害。他秦得福这回碰上冤大头了,还不是乖乖地交钱,他秦得福决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这个案子的执行是不成问题了。这次解决了执行上一个最大的拦路虎。吴有功心里当然高兴。

“肖老板,你应该高兴,不要再苦着脸了。”吴有功客气地给肖成倒上一杯茶,兴奋地说:“肖老板,你的货款,我昨天同院长商量了,十天内给你搞好,全部货款交给你。昨天已扣了厂长秦得福的小车,限他三天内交二十五万元来放车,七天内将货款交齐,否则就拘留,像秦得福这样的人,最怕拘留,他只有交钱消灾了。”

“真的?”肖成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我们李院长是说一不二的,三天后,你来领钱。”

“吴庭长,您真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肖成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下跪在吴有功面前,连连叩着头,说:“吴法官,您真是青天大老爷,您救了我全家。”肖成想到两年多来,为了这个判决的执行,他跑过多少路,求过多少人,可还是分文没有得到。老母亲生病瘫痪在床,没有钱治;儿子已经八岁了,没有钱读书;妻子因无钱买菜买油,日夜骂得他抬不起头;妹妹因官司没了结,而没有离婚,身心受着折磨;信用社天天上门催收贷款利息;亲朋好友时时找来催要借款……肖成八面楚歌,焦头烂额,他常想到死,死了死了,一了百了。今天,判决书能够执行,货款很快就要到手了,他有救了,全家人有救了,他怎能不激动呢?他相信吴法官的话,因为他知道新任院长李仁正是个铁面公正的法官,就是陈山那样的大贪官,他说杀就杀了。他相信李仁正院长说了,就一定能办得到的。他泪眼已朦胧地看到无数张人民币在向他飞来……

“肖老板,快起来,别这样。”吴有功慌忙扶肖成起来,让他在椅子上坐下,他说:“肖老板,我们给你执行,这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的份内工作。两年多了,没执行好,是我们的失职,已经很对不住了。这次我们一定给你办好。你先回去,等三天来领那二十五万元。”

“吴法官,您给我帮了这么大的忙,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肖老板,你先去休息,三天后再来。”

肖成用衣袖擦了下眼泪,慢慢地往外走。他的心酸酸的,是悲是喜,他自己也说不清。一出法院,他就急急地往家里赶,他要尽快将这好消息告诉老母亲,告诉儿子,告诉妹妹,告诉亲朋好友,告诉一切受到这案子牵连的人……

“我又有钱了…我又有钱了……”肖成在心里不断默念着。

曾平接到秦得福的电话,急忙赶到中院执行庭,她远远地看到肖成走出法院。她是个同情心很强的姑娘,在她心里有一种内疚,她也觉得秦得福做得过份了,她想给肖成帮忙,可又不知该怎么帮?她在中院大门口犹豫了好一会,真想不去要那辆被扣的车,但她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进了法院,走进了执行庭。

“哟,曾小姐这么放驾。”吴有功一见到漂亮的姑娘,眼睛就发直。他去过几次玻璃厂,认识曾平,心里常想着她的美丽。曾平没开口,他就热情地招呼,倒上一杯茶递到她手上,并搬把椅子摆在她身边,殷勤地说:“请坐。”

“我们厂长让我来开车回去。”她将茶放在办公桌上,也没有坐,毫无表情地说。

“你带钱来了?”

“秦厂长没说要我带钱来,只叫我来开车。”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交二十五万元钱,才放车的?”

“我也不知道。”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找找李院长。”他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不会说谎话吧,况且,他不愿让她扫兴。但车是李院长安排扣的,他就去李院长办公室去找李院长。他推开门,看到李院长一脸不高兴地坐在办公桌前,他就站在那里不敢开口。

“吴庭长,我正要找你。”吴有功正准备转身离开时,李仁正说。

“什么事?李院长。”

“你将他们的车退了。”李仁正冷冷地说。

“不是说好,交二十五万元钱退车的吗?”

“你先退了车,再带个人到他们厂里去,仓库里有二十五万元钱的货,你先封存了再说。”

“嗯,我就去。”吴有功回到执行庭,曾平还站在那里等他。“曾小姐,你们的神通真大。”他边讨好地说着,边办好退车手续,并让曾平签了字,拿出车钥匙交到她手里,又陪她到车库将车开了出来。“曾小姐,你回厂里吗?”他想乘她的车去她厂里,能跟美丽的姑娘多待会儿,是件多美的事。

“我不去厂里。”她抛下一句话,加大油门冲出了法院。

吴有功带上另一位法官,驾车来到玻璃厂时,秦得福不在厂里,接待他俩的是副厂长雷军名。他说:“秦厂长到市委张书记那里去了,不过,他已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将仓库里的货交给法院处理。你们跟我来吧。”吴有功看他说得很爽快,没说什么,就跟他走。他们三人来到一个小仓库前,雷军名打开了门,吴有功进去一看,里面满是灰尘、蜘蛛网、老鼠屎,显然,很久没人进来过了。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一堆堆破烂玻璃,他不知道这些就是他们说的货,就问:“你们的货呢?”

“这些不就是嘛。”

“这哪是货,这是些垃圾。”

“吴庭长,这可是几十万元的货在这里,你怎能说是垃圾?”

“你们另外还有货吗?”吴有功退到门外,问。

“秦厂长跟你们李院长,在张书记那里说的就是这批货。”雷军名霸气地说。吴有功知道再跟他说也没有用,就安排跟来的法官将法院的封条贴在门上,而后离开了玻璃厂。回到法院,他不敢再去跟院长李仁正说,那样会显示自己无能办不好事。他想再找秦得福,可秦得福的手机却打不通。到第二天打通时,他说在北京,并说,有事请找副厂长雷军名,他已安排好了。

第三天,肖成又来到执行庭,他满以为能拿到那二十五万了,可他连吴有功的人影也没见到,问执行庭的法官,只说是办案去了,再问,别人就不理睬他了。

第四天,肖成又到执行庭,一问,办案去了没回。

第五天,第六天……第十天,肖成天天来执行庭,可就是找不到吴有功的人影,他渐渐地感到有些不妙,可他还是往好处想,法官全市有这么多的案子要办,出去几天,也是正常的。他决定等两天再来。过了两天,他又早早地来到法院执行庭,正好碰上吴有功准备出去。

“吴法官,我那货款?”他满怀希望地问。

“哟,肖老板,我给你打个电话到厂里去。”吴有功放下已拿在手中的工作包,拨通了玻璃厂的电话,他对着电话说:“喂,我找你们秦厂长。”

“你找秦厂长,他到日本考察去了。”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说。

“什么时候回来?”

“恐怕要十天、半个月吧。”

吴有功挂上电话,有几分无奈地对肖成说:“肖老板,你也听到了,他们秦厂长到日本考察去了,我也一直在找他,要等他回来才能办。”他不说那些货的事,先拖一段时间。

“那……”肖成有些失望。

“我要办案去了,你等半个月再来吧。”他拿起工作包,就走了。肖成站了会,也无可奈何地离开执行庭。他还想着,半个月后,秦厂长一回来,他就可以拿到那二十五万元了。

肖成在家里扳着手指头,挨着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六天…十天…十三天、十四天、十五天,好不容易盼到半个月了。第十六天,他准备去法院,妻子却告诉他是星期六。星期六、星期日法院不上班的,他又挨了两天,直到第十八天,星期一。肖成早早来到中院,法官还没上班,他就在法院门外等。半个小时后,法院门打开了,法官们一个个上班来了,他也就进了法院,来到执行庭。一会儿,吴有功就来了。

“吴法官。”肖成迎上去打招呼。

“呵,肖老板,我打个电话看看。”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玻璃厂,对方说,秦厂长昨天回来了,但今天没来上班。他放下电话,对肖成说:“这样吧,我今天还有事,明天我将他们厂长叫到这里来,你明天上午来。”说完,就不理肖成,与别的法官说话去了,肖成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肖成来到执行庭时,吴有功还没到,他等了一会,吴有功就来了。

“吴法官,”肖成说:“他们今天来么?”

“噢,我已通知他们厂里,要他们秦厂长来,你等一等。”又有几个要求执行的人,围着吴有功说话,肖成就在一边的沙发上坐着等。等了一个多钟头,还没见秦得福他们来。他又站起来,走近吴有功问:“他们怎么还没来?”

“我再打个电话。”吴有功拨通玻璃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对方接电话的是个女的,吴有功一听,就兴奋地说:“曾小姐,你好,很久没见到你了,真想你。”

“吴庭长,您有什么事?”

“我找秦厂长。”

“秦厂长已经知道了,他到车间有点事,待会就来。”说完电话就只有盲音,吴有功口张了张,还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不情愿地放下了电话。又等了一个多钟头,快十一点,秦得福圆滚滚的身影才出现在执行庭门口,后面跟着副厂长雷军名。

“吴庭长,事情不是说好了吗?还要我们来有什么事?”一进门,秦得福就嚷开了,“我的事太多,真忙不过来。”

“秦厂长,你们还是付些钱吧。”吴有功说。

“哎呀,吴庭长,您也要理解我们企业的苦处,我们厂里工人几个月没发工资了,那里还有钱?前次不是说好了,雷厂长也陪你们将货物封存了,我们也应算是执法的模范了吧。吴庭长,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们前几天到化肥厂搞强制执行,结果怎么样?工人全部围上来,你们不是什么也没拿到。我们能将货物交给你们法院处理,我们在工人中间还要做大量的工作,不然,你们还拉不出货。”秦得福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

“秦厂长,你们那些货也实在不好处理。”吴有功摇着头说,他当着肖成的面不好说那些货太差,“你们能不能换些货?”

“吴庭长,那批货可是我同你们李院长,当着市委张书记的面说好的,是看了张书记和李院长的面子的。况且,我们另外也没有那样大批的货。吴庭长,货是你封存的,很多工人还要去拆封呢。你们要,我们做好工人的工作,你们就拉出来,要是不要,你们就拆了封,我们好让工人们卖了,抵发工资。”秦得福的话软中有硬,吴有功知道再也打不开缺口,这些货是不能再答应他们卖了,能拉出这些货,也是执行的一个成效。

“肖老板,秦厂长他们实在拿不出钱,我已经封存了他们价值二十五万元的货,你拉出去自己卖,好不好?”吴有功转向肖成说。

肖成听说那说好的二十五万元又成了泡影,心就凉了半截,虽然法院封存了些货物,可这些货物能不能变成钱?他是做生意的,货物能变成钱,就是货物,不能变成钱,就是废物。他谨慎地说:“吴法官,我还是要钱,那些货物由他们自己卖了给我钱,或者由你们法院拍卖了给我钱。”

“由他们卖了,工人们就要发工资,钱就拿不出。”吴有功说。

“那就由你们法院拍卖。”肖成说。

“拍卖的话,就要先拉到拍卖公司去,要是拍卖不出去,可怎么办?”吴有功心里清楚,肯定是拍卖不出的。他现在是打主意让肖成答应要这批货,只有肖成要了货,他的执行任务就算完成了。他只要求完成任务,他就是胜利者,就有了政绩。

“吴庭长,我们有事,要先走了。”秦得福站起来说:“如果你们法院要来拉货的话,就打电话跟我联系,在工人下班时拉,不然怕拉不出。”

“好,你们先走吧,我定好了再通知你们。”吴有功让他们走了,就又转向肖成劝说:“肖老板,你也知道,现在企业都不景气,工人工资发不出。据内部的朋友告诉我,玻璃厂已是债大于资,是一个快破产的企业,一旦破了产,你的货款就没了。这次还是李院长出面,找了张书记,才做通秦厂长的工作,答应拉那批货,要是秦厂长他们不配合,工人一闹事,货还拉不出来。我们前几天到化肥厂,就是这样。工人一闹事,谁也没办法,政府也最担心工人闹事,要求社会稳定。面临破产的企业,是不能去搞强制执行的,一旦闹出大事,谁也担不了责任。”他说着,有意停下来,拿出中华烟,抽出一支点上,慢慢地吸着。吸了几口,见肖成没有说话,但从肖成燥热不安的情绪上,看出自己的话,在肖成心里起了作用,就问:“肖老板,货拉出来后,要是拍卖不出去,就请物价部门作价,抵你的货款,你拉回去,怎么样?”

“吴法官,前次不是听你说,他们厂还欠省公安厅一个人的亲戚的货款二十七万元,也是你执行的,他们付了没有?”肖成问。

“付了啊。”

“他的就是今年判的,能付,我的两年了,为什么不能付?”

“那是他们自己交涉,有公安厅的人出面,而且他打了二十七万的收条,只领了二十二万元钱,少要了五万。”

“那我也少要五万,二十五万,只要二十万。”

“嗯,我找秦厂长谈谈,看怎么样?你就先回去,等几天再来。”

过了几天,肖成又来找吴有功,吴有功答复他,秦厂长说想想办法,要等几天,才能明确答复。又过了几天,肖成找到吴有功,吴说:“秦厂长说,虽然能付出这些钱,可怕引导起工人闹事,不敢付。”

“可公安厅的那笔,他又敢付。”肖成说。

“唉,你不是公安厅的亲戚啊。”

“他有钱不付,你们法院可以冻结帐户,强行划款。”

“我们不知他们厂的帐号,也不知道在那个银行。”

“你们可以查啊。”

“肖老板,你自己去想办法,查到帐号就告诉我,我们去冻帐。”说完,他就走了。

肖成悻悻地回到家里,他告诉妻子宁君,说:“省公安厅有个人的亲威,一笔货款,是今年判的,也已经执行了。现在看来,要想得到那笔货款,最好的办法是到上面去找关系,只要有过硬的关系,几十万块钱就能到手。”

“到那里去找关系,我家世代是工人,亲戚中没有一个是当官的。你家祖辈是农民,更没有一个中用的亲戚。你呀,当初我就说过你,人家没付款,就不要再送货。现在就是打了官司,还不是一张废纸,倒贴上十多万的打官司的开支。信用社六十多万元贷款的利息都无法还,一家人的日子还怎么过?”宁君一开口就嚷个没停,“你这样的男人,要钱无钱,要权无权,我怎么瞎了眼,嫁给了你,真倒了八辈子的霉。你这样的男人,这样没有一点用,何不去死了。”

本来,肖成已走投无路了,想找妻子想想办法,没想到又招来妻子一顿恶骂。妻子宁君完全变了,整天骂骂咧咧,没个停。肖成几乎不能说话,一说话就要挨骂,挨骂了,他更不能回嘴,回嘴就会遭更恶毒、更长久的咒骂。所以,每次妻子责骂时,他要么默默地忍受着,要么找些什么事做为借口,离开家里。在家里,他是没有一分钟的安宁的,往日温馨美满的家,已被苦难、吵骂所代替。造成这一切的责任是他自己,他对不起一家人。

肖成离开这没半点温暖的家,想到只有去找妹妹肖叶叶。以前兄妹关系是极融洽的,因为这场官司,连累了妹妹。叶叶为支持哥哥打官司,而没能离婚,每晚都要忍受曹为老色鬼的蹂躏,心情越来越坏,脸上已失去了青春和笑容,时间长了,心里也对哥哥肖成渐生怨心,对哥哥也有些不冷不热了。肖成也从内心感到对不住妹妹,他没想到官司会拖这么长时间,而且不知什么时候才有个了结。可他没法子,只得来找妹妹,让妹妹再求那老畜生公爹。肖成到郊区法院门口,打公用电话,将妹妹叫了出来。他找妹妹叶叶,一般不愿到她家里去,他一见到曹为,心里就不舒服,他尽量避开不见那老东西。

“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肖叶叶出来见到哥哥肖成,肖成见到妹妹那过早枯萎的脸,心里隐隐作痛,不忍心再开口要妹妹求那老畜生。“是不是又是那官司的事?”

“叶叶,哥对不起你。”肖成一开口,眼睛酸酸的,充满了眼泪,他强忍着,没掉出来。

“哥,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今天到中院,听说省公安厅一个人的亲戚的货款,也是玻璃厂欠的,今年法院判的,就已经付了。我想,要是到上面去拉上关系,我的货款也一定能拿到。他们厂里也不是完全没有钱,有后台的,他就付了,没后台的,他就拖着,只有找关系。”

“你是想让他找上面的关系?”

“我想问问他家有没有亲戚在上面当官的?”

“这事,我却还不知道,我晚上问问他,明天告诉你。”

晚上,曹为照样到儿媳肖叶叶房里睡,而且照样爬到她身上,压着她。尽管他生理上已力不从心,可他要达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曹为已退二线几年了,过几年就要退休,可他心理上不平衡,一种孤寂和空虚侵袭着他。同时,也存在着一种心理上的强烈情yu,不管能不能挺进她的体内,总要压在她身上,他才充实和满足。在她身上寻得了慰藉。肖叶叶也常产生一种无名的欲望,但当他接触她的身体时,她就感到厌恶和茫然,她吞食着他给她带来的耻辱和凄楚。

“你…你上面有人吗?”她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平时不管他对她怎样,她都不说话,这是万不得已了,她才说的。

“你是说肖成的官司?”他一听到她的声音,他就激动和兴奋,猛然进入了她的体内。

“他说省公安厅一个人的亲戚的货款,今年判的也付了。”她没理会他在她体内的动作。

“我老表有个儿子在省检察院当林业检察处长,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你哥去找他。”

“还不去打,晚上正好能找到人。”她不管他在兴头上,急急地将他推下去,让他打电话。

“别…别急…”他还想抱着她。

“你去打了电话再来。”她坚决地将他推开,他只得下床去打电话,他拨通了电话说:“喂,陆小征,我是表叔……我儿媳哥哥,有个货款官司,法院已判两年多了,想找你帮忙找关系执行一下。……嗯,让他明天到你办公室,好,再见。”他放下电话,急忙上床,迫不及待地爬到她身上,可再也进不去了。但他还是献功似的说:“你告诉你哥,让他明天到省检察院去找他。”她毕竟跟他说了话,他还是高兴的。

第二天,肖叶叶早早地告诉哥哥,说:“他昨晚给他在省检察院当林业检察处长的表侄打了电话,让你今天去找他。叫陆小征,你叫陆处长就是。”

“我这就去。”肖成一听,感到有了救星,转身就走。可他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

“哥,还有什么事吗?”

“叶叶,你借几百元钱给我,我一分钱都没有,去找他总得买点什么东西,至少也得买条烟。”近两三年来,肖成身上经常是一文不名,到什么地方,都是走路,公共汽车都无法坐。记得最后一次坐公共汽车,是两年前的一天,他忘了身上没有钱,也无意中走上了公共汽车,售票员要他买票时,他在身上翻遍了,没有找到一分钱。面红耳赤地急忙对售票员说:“我…我下次给你,好吗?”

“没有钱,还上车,真不要脸,无赖。”售票员大声辱骂他,全车的人都拿鄙视的眼光盯着他,他感到无地自容。车刚要停,还没停稳,他就慌忙下车,还摔了一跤。这次乘公共汽车,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叶叶将身上的钱,全翻了出来,共四百五十元,都给了哥哥,说:“哥,你拿去用吧。”肖成看着妹妹那张枯萎迷茫的脸,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肖成走到明春大商场,买了一条中华烟,用小尼龙袋装了,急忙往省检察院赶,在大门口登记后,进了检察院,找到林业检察处长办公室,里面有一个人在看报纸。

“您是陆处长吗?”肖成问。

“是啊,你是?”

“我是肖成,曹院长让我来找您的。”肖成将烟放到办公桌上。

“噢,快坐。”陆小征热情地说,肖成就坐了下来,“你简单地说说,你那案子的情况,待会我还有事。”

“明春市玻璃厂欠我九十万元的货款,三年前,郊区法院一审判决玻璃厂应付我九十万元货款。玻璃厂不服,上诉到明春市中院,中院终审判决我付税费十五万元,在货款中扣除,玻璃厂还付我七十五万元货款。现在判决已生效两年了,玻璃厂一分钱不付。”肖成说。

“唉,现在真是烂得没办法,像你这样的事,本来正常渠道是能办好的,可就是办不成。”陆小征叹气说,“这样吧,我给你找省高级法院林业审判庭庭长郑锡包,让他给你想想办法。”说着,他就拨通了电话,说:“郑庭长,有个事想请你帮个忙,是这样,我一个亲戚,玻璃厂欠他七十五万元货款,明春市中院判了的,两年了,对方没付一分钱,想请你同市中院联系一下,想办法执行。……嗯,好,我听你的信。”他放下电话,对肖成说:“郑庭长答应想办法,他说联系好了,就告诉我。你先回去,有信息,我就打电话告诉我表叔。”

“谢谢你,陆处长。”肖成感到有了希望,高兴地说,站起来就往外走。

几天后,叶叶告诉哥哥肖成说:“陆处长打电话来说,郑庭长已找过中院执行庭的吴有功庭长,吴庭长答应给你执行,要你去找吴庭长。”肖成就又来到中院找吴有功,他满怀希望,觉得这次应该能够执行了。他来到执行庭,正好吴有功在办公室。吴有功一见他走进办公室,就热情地说:“肖老板,你来了正好。省高院郑庭长跟我说了,要我想办法给你执行。我们一起去找一下秦厂长,让他想些办法。”他拿起工作包就往外走,肖成就跟着他走。吴有功开上车,肖成坐在车里,往玻璃厂去。在路上,经过一个加油站时,吴将车停下来加油,肖成主动付了五十元钱油费。到玻璃厂找到秦厂长,秦厂长还是那句话,他不是不想付钱,而实在是没有钱,厂里几个月没钱进材料了,快要停产了。吴有功又同秦得福单独谈了,而后,吴有功告诉肖成说:“他们厂里实在是没有钱,秦厂长答应一个月后,想办法付你十万元。你看,我们还是回去,等一个月再来,怎么样?肖成能怎么样?只得一个月后再说。在回法院的路上,肖成又塞给吴有功二百块钱的中餐费。

一个月后,肖成又到执行庭,找到吴有功,吴立即打电话将秦得福叫来。秦得福还是那样平静地说:“我们实在是拿不出现金,如果肖老板愿意等的话,等我们企业效益好了,有钱时,我们就付现金。如果肖老板不愿等,那我们就做好工人的工作,吴庭长,你就将那批货拉出来,抵货款。”

“肖老板,你看呢?秦厂长想不来办法,拉些货算了吧。”

肖成也了解到,秦得福已经几次拿货物抵欠款,原来那些货物都是些废品,他们买通物价部门,作价又很高,结果别人拿回去,根本卖不出去,堆在那里成了垃圾。肖成感到,一个那么大的厂,生产还在进行,厂长的小车照样转,拿不出十万元钱,是说不过去的。这说明秦得福是在赖帐、拖帐,不肯付钱,而法院呢,他每来一次,吴有功就找厂长说一次,都是说说而已,没有采取有效的措施,执行不力。肖成将吴有功拉到一边,对他说:

“吴法官,我看他们一个那么大的厂,在运转,不可能几个月了,拿不出十万块钱,他们根本就是不肯付款。生效的法律判决,他们不执行,你们可以拘留他,只要将他拘起来,他肯定会付钱的。”

“我们是可以拘人,那是拒绝执行的。而他们虽然没钱付,但愿意拿货出来抵款,这是允许的,我们怎么能拘他?”

“前次有个人去他厂里收欠款,他拿货抵款,可拉回去全是废品,根本卖不出去。我打了官司,又拉些废品回去当垃圾,我还打什么官司?”肖成说。

“货物是要经过物价部门鉴定作价的。”

“鬼眼睛也是人雕出来的,那里面的道道就说不清了。”

“现在他们没有钱,只有货,又有什么办法?”

“我不相信他们没有钱,你们去查他们银行帐号,肯定会有钱。”肖成强忍着气。

“我们又没有他们的帐号,怎么查?如果你将他们的帐号给我们。”

“我又不是执法人员,我怎么去找他们的帐号?”

“那我也没办法。”

“货,我不要,我只要钱,你们要拉货,由你们拍卖,再付钱给我。”

“要是拍卖不出去,怎么办?”

肖成知道再跟他说也没有结果,他已经忍不住了,如果还争下去,就会闹僵,以后就不好办。肖成就离开执行庭,走到省检察院,找到陆处长。

“执行得怎么样了?”陆处长问。

“一分钱也没付。”肖成说。

“现在的事情真不好办,这事又不是在我手下。”陆小征为难地说,“求别人办事,送几百、几千,别人无所谓。几万,你又送不起。唉,这样吧,你自己去找一下郑锡包庭长。”他将郑锡包的单位电话、家庭电话都写在一张纸上,交给肖成,说:“你自己去找一下他,就说是我的亲戚。”

肖成收好纸条,走出省检察院,来到街上,走进一家大商场,花五百五十元钱,买了两瓶茅台酒。这五百五十元钱,是妹妹叶叶给老母亲治病用的,老母亲听说儿子要到法院去办事,身上不能没有钱,就在床上将五百五十元钱全部给了儿子。肖成提着两瓶茅台,直奔省高级法院。他走进省高院,到处一找,办公室都关着的,没有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头,一打听。原来省高院最近搬迁了。肖成边走边打听,很多人不知道,他走错了几次,到中午时终于找到了省高院的新址。可已经下班,门卫不准他进。如果要进去,必须打电话,让他要找的人来接。肖成就到公用电话上打郑锡包家的电话。

“喂,郑庭长家吗?”

“是啊。”答话的是年轻女孩的声音。

“郑庭长在家吗?”

“我爸在家,我叫他来接电话。”

“喂,你是谁?”过了会,一个男音说。

“郑庭长,我是陆处长的亲戚肖成,我想找您有事。”

“你是说你那案子执行的事吗?”

“是啊。”

“我已同中院讲了,他们说,对方没有钱,先拖些货出来,你就先收了这些货,执行了这一部分,其余的再说。”

“我买了两瓶茅台……”

“你回去吧,就这样。”对方打断他的话,说完就挂了电话。肖成一庇股坐到地板上,他已经十分疲劳了。一个上午,又是酷热的夏天,他急急忙忙,从市中院走到省检察院,从省检察院走到省高级法院旧址,又从省高级法院旧址走到新址,还走了些错路,走了二十多公里。他是怀着一线希望来的,现在这一线希望没了,他一下软了下来,坐在地上,大喘着粗气,虚汗淋漓,饥渴难耐,他想喝口水,却找不到水喝,商店里有的是矿泉水,可那是要钱买的。他除了那两瓶茅台,身上已经没有一分钱了,就是有钱,他也不能花钱买水喝。他坐在那里头发晕,心里酸楚难受,四肢软软的无力,他想可能是中暑了。他必须马上回家,不能在外面病倒。他强打精神站了起来,东倒西歪地往回走。

“钱,钱。”一个人追上了他,瞪着他说:“你打了电话,没付钱就走。”

“我没钱。”

“你拿着什么?”那人一把抢了过去,一看,惊叫道:“你拿着两瓶茅台,还说没钱。”

“我真的没钱。”

“那好,”那人拿着一瓶茅台就往店里走,肖成拿着另一瓶跟回了店里。那人将那瓶茅台收起来,拿出一百七十九元五角钱给肖成,说:“茅台是一百八十元一瓶,扣你五角钱电话费,还剩一百七十九元五角,你拿去吧,我也不坑你。”

“我那是二百七十五元一瓶的。”肖成争辩。

“那是零售价,就是零售价,我这里也只卖二百五十元一瓶。我只能给你批发价。”那人说。肖成知道再说也没用,就拿着钱和剩下的那瓶酒,头重脚轻地往回走。回到家里,肖成病倒了,又没钱去看医生,妻子找了个邻居给他刮了痧,在床上躺了三天,慢慢地又好了起来。

肖成又来到中院执行庭找吴有功,他已经再没办法了,就答应拉货物抵货款。吴有功让他签了字,然后对他说:“肖老板,你交一万元执行费,我们好找人,找车,给你执行。”肖成又只好找到信用社,说法院要强制执行,需要一万元执行费。信用社主任伍大远想到法院执行,就会有钱,贷款和利息就可以收回了,让周雪梅贷一万元钱给肖成,肖成拿着交了法院。

吴有功开了张白水收条,说这是执行时要开支的,不能开正式收据。肖成只能顺着他,什么也没说。吴有功收了一万元执行费后,就带着车和人,将前次封存的那些玻璃拉到拍卖公司。可那些玻璃在拍卖公司放了三个月,拍卖不出去。吴有功就找物价部门,� ��价二十五万元,叫肖成拉了回去。肖成拉回去就堆放在自己那已破烂不堪的厂房里。

第二天,《明春日报》就在头版报道说:市中院采取过硬措施,强力解决执行难。个体老板肖成喜获二十五万元货款。

这下,肖成更遭了灾,这篇报道一发出,信用社的人就天天上门收贷款和利息,肖成说没有钱,他们不信,一张状纸将肖成告到法院,肖成又成了被告。

律师找上门来要代理费。

原木器厂的工人,纷纷上门讨要所欠的工资,肖成没有钱付,就在他家里吵闹、骂人、砸东西。他家值钱的东西被拿走,不值钱的被砸烂。肖成还落下个赖帐的恶名。

肖成在家里安生不得,就在外面东躲西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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