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5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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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岭雪山回到家,我就已经决定,过完这周就回深圳去。成都是我的大后方,冲锋陷阵还要在深圳,那座城市里有更多的空间、更大的机会与更广阔的可能性,还有一个此生的知已良朋。

那座城市虽然让我挫败与伤痛,但它也同样带给我过欢欣与自由。错的不是城市,只是我自己。

我偏要到这个伤心地去奋斗,如果我不能克服这层心理障碍,那么躲到哪里都躲不过。

我想得清清楚楚,如果真的有一天,会在街上迎头撞上那个我不愿意再见到的人,我定要含着笑,视他若无物,对面错身不相识,扬长而去。

剩下的几天里,我遍逛春熙路、商业场、青年路与科甲巷,竹林巷的书市至少转了两回,甚至还跑到荷花池去,把这些城市风景牢牢地再次记忆;伙着厂里的几个旧同学,还有大学毕业后留在这城市工作的姐妹们,吆五喝六地到处去吃麻辣烫、酸辣粉与其它特色小吃;还把以前上学时骑过的破自行车从车棚角落里拖出来,擦洗干净后,骑了它跑了一趟黄龙溪。

家里的地板让我给擦得光可鉴人,几乎能当镜子用,我跪坐一个下午,一块瓷砖一块瓷砖地抹,精雕细凿;翻杂物翻出以前的绣花家什,绷子、丝线与花样俱全,于是百忙之中又花了三个晚上,给家里新绣了一个枕头套,当然绣工并未长进多少,选了一款最简洁的图案,民俗品般大红大绿的配色,我妈帮我拿出去锁边时,还不忘嘲笑一句:“跟你初中时的手艺一样孬。”

我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试把前事当作水流花落,年年皆有不稀罕。

回去的票订在周日下午,我没通知小眉,独自走,独自回,我自己搞得定。

***

小眉对于我的再次到来,表示万分欢迎,她一边接过我的手提行李,一边拉着我就往里让,一刻不闲地跟我诉说:“总算你想通了肯回来。我这十几天呀,就是生怕你哪天打个电话给我,说让我帮你把行李都寄回去,那我找谁哭去呀!”

“找你家阿志哭去呀!”我假装惊讶,“你还能找谁哭?不至于我回去一趟,你就换人了吧?这深圳速度可就赶上火箭了,我心脏不好,受不了啊。”

“哼,我可告诉你,你若真不回来,有人才只怕要哭死在厕所。”她把下巴往上一挑,一股子卖弄劲儿。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严总。但立刻就知道不可能,且不说小眉熟知我死不回头的脾性,万不会拿这个来开玩笑,就连她自己,提起这个人来,除了“猪”这个形容词,再不会有第二个字眼。

“有奖猜谜,谁会哭死?”见我沉吟,她又来挑我。

“王涵?”我觉得她可能性最大,我那一摊子事这么一甩手就全丢给她了,她又没什么经验,做起来只怕捉襟见肘,保不住会跑来找我哭诉求援助。但再想不对呀,小眉这儿,公司里的同事都不知道,当然,除了“他”之外。

“是小丁!”小眉自己忍不住就揭晓了答案,“你猜不到吧,他从南京才调回来,听说升了销售副总。亏他有本事,居然找到我这儿来了。”

怎么可能是他?难道是严总告诉他的?以我对严总的了解,他这个人绝不可能向别人泄露我的地址,尤其是向小丁。

小丁能够找到小眉这里,则是全凭他销售精英的技巧,与坚持不懈的精神。

他回来的那天,正好是我离开深圳的那天。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巴登的办公室去找我,得到的答案当然只有一个,就是“孟沅已经辞职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晓得。

他要找到严总是易如反掌,从严总那里,当然得不到我的任何音讯,除了说我已经辞职外,其它事情严总一概推说不知,连小丁急了,搬出“远房亲戚”这个理由来证明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时,严总都借口道,既然你也说是远房亲戚,你能知道你二姑妈小舅子的表妹,现在在哪里吗?

“那他怎么找到你这儿来的?”我也好奇。

原来,小丁托了在派出所的一个亲戚,通过种种关系,从电信局调到了我们办公室座机电话两个月以来的通话记录,他耐了性子按着通话记录,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打过去问:“请问孟沅小姐在吗?”问了几十个人之后,终于找到了小眉这里。

“难为他了。”小眉啧啧道,“我告诉他你已经回了成都,很可能不再回来时,他都急得找我要你成都的地址电话,看那个阵仗,是打算追到成都去么?我可不敢告诉他,怕你怪我。”

我不相信若我真留在成都,他会去找我。小丁这个人性子固执,他这回摆出一副非找我不可的架式,无非是他想做成这件事,否则就是对他自己能力的否定。他以前说过,当他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一定要弄到做成为止——当然,他同时也说过,经常事情完成之后,会觉得索然无味般寡淡。

男人的热度,三分钟而已,三分钟过后,热情幻如云烟。我见识过。

“他一再跟我说,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马上通知他。”小眉把抄在纸上的传呼号码递给我,“要不你给人家打个传呼过去,免得人家牵肠挂肚地盼着。”

我把那纸接过来,看也不看就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不要告诉他我的任何事情。”我向张大嘴巴的小眉严肃地警告,“如果他再打电话给你,跟他说,我在成都不会回来了。”

“小卿,你没必要封闭自己。”小眉艰难地挤出话来,“我以为你想明白了才肯回来的。为了那只猪,你不觉得不值得吗?”

是不值。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终将可以,慢慢地学会:平静、知足、安宁、浅笑……可我始终无法重生,学会重新放恣地生存,爱一个值得爱的男人。

从前的我,会为一份感情寄托生死,眉头也不皱一下;现在,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自己在心里头说:跟一个人一起死?别傻啦!全世界哪有这种事情!

对于我,死了的真的再也活不转来,就算我再鼓励自己,再原谅自己,也是做不到。我何能再去用自己的整个生命,去面对一场饱经风雨的纠葛?再也不敢去信任与依赖,面对着陌生的新面孔,我只会噤若寒蝉。

这对我是不公平的,因为我不得不放弃人生的圆满;但我实在也不能平安无事地例行程序,这对于别人,无论真情还是假意,亦是不公平在先。

如今我的梦想很实际,都是我绝对通过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糊里糊涂的感情账一类,免了缠夹,抛掉后,还剩下大半完整的人就好。

封闭自己的心扉,再不许人进来,等到有一天敞开来看,里面空空如也,再高明的盗贼也会一无所获。佛家有谒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无论是小丁,还是别的任何人,都一样。

晚上洗好澡,我记下了这桩事情,然后找出一个大信封来,把我的这本未写完的日记塞进去,拿胶水封好,又找小眉要了透明胶,密密地缠上几圈。

小眉看着我做完这一切,她帮我做个了注解:“你这是,下定决心要跟昨天告别了?”

“是。”我坚定地说,“我不要困守在这种绝境里,再这般恋恋不舍,心魔难除。就要当这是自己上辈子发生的事,我不要这辈子再为它负责。”

关了灯,我俩躺在床上,小眉问我:“既是如此,那你有什么打算?”

“当下第一件事,是去找份新工作。”我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现在我学位证毕业证都在手上,明天就开始跑人材市场。还有嘛,就是留意报纸的招聘广告罗,看看哪些大公司要人。再怎么样,我觉得自己争取混进去当个普通职员,应该还有机会,从底层做起,从头再来。”

“那到我们公司来吧。”她好意道:“至少有我在,没人敢说闲话。”

我摇头,“不太好,我听你说过,你们公司里头派系争斗厉害,一来我不喜欢淌这种混水,二来呢,我要去了肯定就是你的人,所有想针对你的也会冲着我去,就算你肯保我,躺枪的滋味总归不好受,万一我行差踏错点,还连累你。”

小眉知道我一向厌恶争斗,何况我虽表现得轻描淡写,但受伤后的心态,并没有那么快就会真正恢复过来。她也不愿意我再陷入漩涡。

“完全陌生的环境,说不定对我来说更好。”我把手垫在脖子下面,舒气道,“我相信凭自己的能力跟工作态度,总能够找着合适的工作。”

小眉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点光来:“我朋友告诉我,有家马来西来人开的贸易公司,正在招职员,你要不要去试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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