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3章 18、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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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沅根本不知道,就在几分钟之前,在隔她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小丁把自己的决定,从挽回改成了放弃。

她跟彭丽,被张择军两兄弟接到时,副驾上已经坐着一位眉目秀雅,身型高挑,态度落落大方的年轻女子,张择军介绍说:我女朋友,方可盈。

他们到的那家泰国菜馆,已经有人在包间里等多半个钟头,是一个跟张择军个头差不多高,模样普通得过眼就忘,丢人堆里根本找不着的那类人。张择军给大家引见:“这是我同事,一个科室的,史鹏。”

这人孟沅当然从未见过,但彭丽经常去他们办公室里晃荡,倒是不觉得陌生。

吃饭的时候,彭丽坐在孟沅旁边,她的另一侧挨着张择民,张择民体贴入微地给她挟菜、盛汤外加剥虾剔蟹肉,彭丽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她还跟孟沅咬耳朵说悄悄话:“那个史鹏,他们都管他叫大史,哎呀,就是那个‘屎’啦,知道这外号怎么来的吗?因为他呀,见着漂亮女孩就会主动贴上去,恬不知耻地求人家这朵鲜花插在他这大屎上……”她横了一眼正在孜孜不倦地往她碗里继续加菜的张择军,埋怨道:“哎,你给我这碗里盛的是什么?这咖喱看起来跟稀粑粑一样,恶心死了,亏你吃得下去。”

孟沅瞧着彭丽百无禁忌地说着下三路的话,而且丝毫不影响她往口中送食物的速度,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彭丽这精神亢/奋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虽说一直都呱嘈,可从来没有这么肆无忌惮过,再怎么说也毕竟是女孩子,有些话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宜出口;孟沅跟她合住过一个礼拜,知道她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看这情形,倒像受了什么刺激。

她有些替彭丽着急,再怎么不痛快,还是应该慎言慎行;她自己有一种长期教育下,根植于骨髓内的教养,它所培育出来的气质,无论如何,都不会流于肤浅;尤其表现在语言上,她跟小眉都非常厌恶说话带脏字的那种表达方式;就算与人争执,也不会口出恶言,更不必说破口大骂。

就像小眉形容的那样:我们呀,这辈子都没法享受泼妇骂街的恶趣味。她甚至向孟沅提出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要不,我们关起门来,实验一下骂脏话的气氛?我得先想想,有哪些脏话不那么脏。把孟沅搞得哭笑不得,憋出了句“去*你妈*的”,她所能说的最高级别的脏话。

至于那些带颜色的、带下/半身的,她连听着都会皱眉;私底下跟小眉玩笑,偶尔说些“狗屎、放屁”之类跟排泄物有关的词语,但在外人面前,她自然是绝口不言。

彭丽学历不高,又一直在工厂里呆着,大概这一点上,没有她那种强烈的自我约束。

“你们四川女孩都这么直爽的吗?哈哈……真性情,难得难得……”坐在孟沅旁边的正是史鹏,他用这种虚伪的恭维口气,更像是在嘲讽;这编排让孟沅在肚中狠狠地数落了两句:你才直爽,你才这种真性情,不定暗地里怎么笑我们四川女孩粗俗呢。

彭丽没听出这层言外之意来,倒是张择军问了句:“怎么?阿丽你今天脾气有点大喔,是不是我家阿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彭丽翻了他一眼,这眼神在孟沅看来,有种难以言表的哀怨:“阿民没得罪我,我就是觉得这里东西不好吃。”接她们俩前来的路上,张择军无意中说过,这家餐厅是他女朋友方可盈选的,十分正宗的泰国菜,调味品全进口,装潢是纯东南亚式的,连服务员都有好几个是泰国妹,从排场到食物,统统是原汁原味。

“酸辣味还好,就是香料特重,搞得吃什么都一个味儿,我是山猪吃不来细糠。”彭丽先刺了自己一句,这才接着评价菜式,“我们中国好多菜系,甩这儿八条街,别说川菜粤菜了,就是上回张哥你带我们去的湘菜馆子也比这儿强无数倍。只有那些伪小资,才会拿装修当排场,吃饭吃菜,又不是吃门面。”

门面也好,摆盘也罢,其实跟食物大有关系,色香味三要素里,色还排在第一,要赏心,自然首先得悦目。彭丽说这话,摆明了含沙射影,就是冲着方可盈去的。

孟沅自己不讲究那些装潢排场,并不表示她就认同彭丽的观点,因为那些锦上添花的吃饭环境跟器具,是需要资本来支撑的,她目前还没有能力追求,便只能退而只求其本,更重视口味些。

在食物上,追求精致与追求口感,有时会有矛盾,当然没有标准,全凭个人喜好。

抬眼瞄着对面,方可盈很沉得住气,丝毫没因彭丽这番挑衅的话显出什么生气来,她在笑言:“阿军哪,看来阿丽吃饭是味道派的,跟我这种心情派的人一起,倒是让她受罪。”没等张择军说话,她又转向孟沅问道:“那阿沅,你吃得惯不?”

口味从来就不是孟沅的问题,她就算从小不爱吃咖喱,但也属于同样吃得下的那类人。对于食物,她抱有一种感恩的心态,所以她点头说:“挺好的,我吃得惯。”

“阿沅胃口能吓你一跳,你别以为她瘦。”张择军趁此机会,赶紧岔开话题,“请她吃饭,最好是自助餐,她吃得回本,像阿丽这种,吃个东西还要计算卡路里的,最受自助餐老板欢迎;像阿沅这种嘛,多半老板就想打出去。”

“就是,你们知道水浒里有个浑名母大虫的顾大嫂吧?我就是江湖里人称‘母蝗虫’的。”孟沅拿自己打趣说。

一众人都笑了起来,连彭丽都不好再说什么。

***

饭后安排的活动,就是到他们俱乐部跳舞。孟沅是不想去,还没组织好语言,只是表情上露出些推拒的意思,深知她对此项活动并无多少兴趣的彭丽,就已经直接出言威嚇:“你敢说不去?拆台是吧?你又不是不会跳——说吧,看着他们仨,还有我们俩,哪个让你讨厌了?”她用手指指三位男士,又指指自己跟方可盈。

彭丽这话明显在给自己招黑,怕引起误会,孟沅忙解释:“不是的,我是看车子不够坐,你们五个人正好。”

这时他们已经叫了买单,张择军边掏钱包边说:“这个你不用cao心,大史自己有车,呆会儿你坐他车,正合适。”

往餐厅外走时,张择军专门跟孟沅嘱咐道:“大史是郝处的外甥,你上回那事,唉,不说了,大史要肯帮你说话,就还有戏。他说起来有点花,其实人品不赖。”

孟沅这才醒悟过来,今晚她需要准备的,是迷魂汤。

她耳边回荡起刚才彭丽的形容:“大史这人不坏,就是呀,看见漂亮女孩就走不动道儿,色迷心窍就不说了,还喜欢勾三搭四,谁摊上这样的男朋友,都只有哭死的份儿。”

尤记得吕玮来打击过她:别指望能进海关,没人会要她!这消息传自吕玮那个在九龙总关上班的哥哥那里,小丁也提到过他这个朋友在里头很有些能量,这消息的真实性很大,她也就没再想着张择军还会继续帮忙,毕竟难度摆在面前。

没料到,张择军还在帮她想办法。一方面,她是感激;另一方面,却是惶恐。

虽说她对于进入海关有一份稳定的公务员工作,的确很有兴趣,但是如果这进入的代价,是拿自己作交换,那她就立刻兴趣全无。

别说史鹏担着个花花公子的名声,就算他是千里送京娘的赵匡胤,自己也无心恋战。

在车上,史鹏主动跟她聊天,问了她好些私人问题,对于家乡啦、上学经历啦、家里人员啦、深圳印象啦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倒是坦诚以答,幸而从餐厅到俱乐部的路程,开车只要十分钟,他来不及问更多。

买了票进来后,除了内部人员赠送的橙汁,他们就只买了六碟零食,并没有额外再要酒,张择民酒精过敏,向来对酒敬而远之,另外两位则因为要开车,也只能喝不含酒精的饮料;孟沅看着桌上,果然有一碟是腰果,她联想起“丰收大秧歌”的典故。

如今经过小丁的调/教,她的舞技已经好了不少,虽可能仍会踏错,但踩人脚的概率大幅度降低。

音乐一曲曲流淌,张择军两兄弟频频邀请各自的女伴去共舞,孟沅注意到,张择军那一对步履协调,配合默契,而张择民跟彭丽就要磕绊得多,一看就知道两个没怎么磨合过。

对于张择民的邀舞,彭丽虽没有拒绝,但她每每看向张择军那种期盼的眼神,孟沅不信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出来了。

果然,史鹏凑过来跟她低语:“这个阿丽,不是对阿军有意思吧?”

舞厅里的音乐声十分悠扬,不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嘹亮,这音响效果与普通舞厅真不一样,这里的喇叭设置得十分巧妙,以致于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听到歌手的演唱,听起来音量都差不多,孟沅他们选择的座位在最靠墙处,声音传至此应该是最弱,并不妨碍正常交谈,可偏偏史鹏,就是喜欢凑近了说话,近得像在帖耳求告,毕竟不熟,又碍着张择军这一层关系,她不便冷脸,只得勉强笑着应对。

就跟大家有了什么私下约定一般,张择军两兄弟根本不请她,独独把她留给史鹏作女伴;刚才他一直在邀她去跳舞,她不好太过推拒,也就跟他跳了两曲,这才借口有些头痛,回座位上接着坐。

小丁望到她的时候,史鹏正在约请她下周二一起去参加聚会:“来吧,阿沅,冯骥才的演讲加内部签售会,票外头弄不到的;我舅妈在文联,这才拿到两张。”大概就是刚才闲聊时,孟沅无意中说起自己平日没什么社交活动,一般就窝在家里看个书看个电视听个音乐,他这才投其所好。

若这邀约是其他事,孟沅想也不想就会找个理由婉拒,可这是冯骥才的演讲啊!他可是当代作家里头,孟沅十分欣赏的一位,他在《三寸金莲》与《神鞭》中体现的才华,让她钦佩不已,与刘恒的《伏羲伏羲》一样,曾带给她无比的震动;若有幸能亲耳聆听他的宣讲,那可是难得一遇。

于是,她点头说:“好。”

头一低,她便突然看到自己左手小指上,光秃秃地,那枚一直戴着的指环,不见了。

最近她又瘦了些,只是没曾想,会瘦到连手指都箍不住线戒的地步。

她低低了叫了声,埋头到地下去找,史鹏也忙低下头来,帮她一起找,两个人把桌椅这一圈都找遍了,都没找到那枚戒指的踪影。

恰好彭丽他们跳完这一曲回来,听如此说,张择军道:“说不定是在舞池里就掉了,这样找法没用的。阿沅,什么戒指,很贵吗?贵的话我过去说一声,开一下大灯。”

孟沅连忙阻止:“不值钱的,就一个银戒指,只不过……算了,重新买就是。”她没把下面的话说完,这戒指对于她是有特殊意义,但她也并不想诉之以人。

史鹏笑嘻嘻地接话:“放心,以后有人买,肯定还是大钻戒。”他笑得贼眉鼠眼地,“我打包票,要没人送,你来找我,我买给你。”

他这话的表面意思太过明显,孟沅实在既没办法接话,又没办法拿其他话来含混,只得端起水来喝了一口,又假装埋首去桌子上找零食吃。

这下头的时间就过得快,孟沅看到方可盈跟张择军说过两句悄悄话后,他总算主动邀请彭丽去跳上一曲,彭丽眉飞色舞地就去了;张择民便把他的邀请对象选作孟沅,于是孟沅终于能够短暂脱离史鹏的贴身轰炸。

这一曲结束后,张择军就宣布还是散了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彭丽是苦着脸回来的,她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不拉叽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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