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6章 21、途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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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码本被翻过来又翻过去,有好几页都折了印子,里头还有几处拿铅笔圈起来打了问号。

吃过午饭,孟沅已经在这些文字跟数字构成的科目代码里面对比了一个钟头,至今都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填哪个代码上去才是最合适的,手上的那支铅笔,每当她思考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把笔端送到嘴巴里去咬,这下子连圆溜溜的铅笔末端,都已经被咬出了两个浅浅的牙印来。

这是一批最新进口的货品,明天就该报关;除了金属配件配饰外,一大半都是各类纺织品,混纺织物,材质含量比有多个批次,在归类上就有好些属于模糊范围,界限原本就不那么明显;而更让孟沅头痛的,是箱单里头标注的那些织物名称,好些都是欧洲最新的面料,海关发下来的代码本还是去年的,在上面根本就找不到那些材质,如何能够做到编码准确,尽量一次性能过,这才是让孟沅纠结的原因,她也不愿意因为这种小事,而要去麻烦张择军。

正埋了头苦苦选择间,一只纤手伸过来,“铎铎铎”地在她面前的桌板上轻击三下,她眼珠一带,见那只手的手指纤细,指甲上还涂了肉色蔻丹,一层略微带些荧光的粉红,若不是伸到眼前,这颜色几乎都淡都看不出来。

她抬头看过,一张修饰得体的清瘦面容现出眼前,虽略带疲惫,但那份美丽无法遮掩,这张脸面带微笑,温和地望着她:“阿沅,很忙吗?”

“阮小姐!”她失声叫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阮琳指了指拖着的小行李箱。

阮琳的出现是如此突如其来,让孟沅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瞧她身上,一件藏蓝色呢子大衣,长过膝盖,公司里开着空调,温度保持在二十五度,阮琳大概刚才走得急了些,这大衣便敞着,里面是一件无袖的薄针织裙,银色丝质围巾,肉色丝袜,这装扮,倒像是从夏天的图画中匆匆逃出,百忙中在外头套了件冬天的外衣。

以前看《霓裳艳影》节目,T台上的模特儿就常有这种打扮,大部份女孩子都爱看时装节目,孟沅与小眉自然也不例外,小眉目标单纯,就是为了学习最新款服装潮流,而孟沅则经常与她唱对台戏,边看边批评:“你看这身,毛脖领配篷篷纱裙子,夏天穿脖子上长痱子,冬天穿腿脖子长冻疮,春秋天穿吧,出太阳上头冒汗,下雨天下头哆嗦,除了好看,有毛用?”

“好看就行。”小眉苦口婆心地教育她:“风度比温度更重要,要美丽就要冻人。你看那些女明星,大冬天的都敢露背走红毯,你想想,要穿个秋裤在里头,鼓鼓囊囊哪有明星样子?”

“阿弥陀佛,我怕冷,我可觉得秋裤比那露背的裙子管用多了。”

“所以你当不了明星。”小眉眼也不眨地就下了结论,“你根本不懂时尚!”

孟沅承认自己的确不懂时尚,就像她完全不懂,在脑袋上扎出一个又长又硬的冲天辫有什么好看,楞是让孟沅觉得,那是某种生物便秘了一个礼拜后的产物;还有那种把眼睛涂得像大熊猫似的,乍看还以为是昨晚走夜路被人K了两拳……她皱眉道:“这,你真觉得好看?”

小眉表示不屑:“这叫造型,跟你这种落伍的老古董,说也白搭。”

有一天小眉买了一本港版杂志,孟沅在内页翻到某个当红女明星身上裹着羽绒服脚上却穿着一双夹脚凉拖,在机场被狗仔队偷拍到,居然还被杂志拍马大赞有品味敢搭配时,孟沅把杂志塞到小眉鼻头下面,指着照片道:”你看,这就是所谓时尚。你敢这样穿吗?”

其实在此之前,有个二流明星大概想搏出位,也曾经出现过类似装扮,同样是拿棉大衣配凉鞋,但被港媒毫不留情地大肆批评,说她“黐线”;这下换了个当红炸子鸡,一下子就变成了品味独特的时尚先锋,可见,港媒很会见风使舵。

更可见,时尚这个玩意儿,跟精神病也就一线之隔。瞻之在左,顾之在右。

“我不敢。”小眉这次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怕人家送我去四医院。”(成都第四人民医院是精神病医院,广大成都人民喜闻乐见地简称为四医院,骂人时也经常代称对方为:四医院围墙垮了你跑出来的哇?)

思想正往离题几万里外飘散,阮琳向她扬了扬手,道:“你先忙,我去见周老板,呆会儿再跟你聊。”

她把行李箱就放在孟沅办公桌边上,自己就走出大办公区,往后边去了。

阮琳这次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她是想给周富益一个惊喜。

虽然说课程还有四个月才告完结,但新加坡的圣诞节是公众假期,二十五号又恰逢周五,加上两个周末,便有三天的空闲时间;她想着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自去了新加坡后,周富益只抽空去看过她一回,她便干脆再请一天假,凑成四天,这样便可以回来跟他一起过平安夜。

这个商业课程虽然学业繁重,不过阮琳也很快适应了下来。初去的头一个月,因为是全英语教学,她听得颇为吃力,跟上课程跟得十分勉强,但在她开过一个月的夜车后,听力很快提高,加之她学习努力认真,格外刻苦,再说名牌大学的底子毕竟在那儿,很快地就能够跟上讲课速度,并且在第十周起,就开始在班上名列前茅,几个从英国聘请过来的讲师都很喜欢她,他们众口一辞地评价道:“Lindy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最努力的学生。”

虽然学业顺利,但孤身一人在外头,寂寞是难免的。阮琳下课后基本上没什么交际,就是回宿舍看书,偶尔逛个街也是独来独往。她其实很擅长交际,她做得到八面玲珑,也完全会看人下菜,她有本事把圈子经营得风生水起;只是,这种擅长是工作需要,个人生活里,她宁肯一个人冥想,宁肯一个人思念,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阮琳是生日是7月1日,巨蟹座的尾巴,水象星座,同样的矛盾综合体,同样的双重性格。

班上有男同学对她频频示好,她概不接受,也有外头的登徒子跟踪到学校里来,腆着脸要跟她交往,她自然严词拒绝,从不假以辞色;久而久之,就有私下的议论,说她是个古怪的女子,白长了这么秀雅的脸蛋跟这么浮凸的身材,真是可惜,说不定还是个老处女;她置之一笑,觉得完全没有辩解的必要,只是进出饮食都格外谨慎些。

尽管新加坡法制严格,治安良好,犯罪率低,安全系数相对较高,可她还是小心防备着,毕竟这里红灯区是合法的,就怕有人使些下流手段,那也是防不胜防。

四个月单调辛苦的学习生涯,让阮琳格外盼望这四天的相会。她谁也没告诉,下了飞机也没打电话让司机去接她,她只带了随身行李,机场的大巴过来很方便,她悄悄地回来,想让他见到她时,嘴巴鼓成一个O字,她很希望看到他喜出望外的表情。

周富益不是不欢迎阮琳的回来,只是这种不告而来的方式,让他颇感不适——怎么家里那个老婆是这样,如今阮琳也学会了这一招,搞得他心脏扑扑跳。

于是这惊喜两个字就得拆开来讲:喜悦之情多少还是有的,一个都快谢顶的半老商人,被一个年华正盛的美貌女子一直深深惦记着,无论在感情层面,还是仅仅在男人的虚荣心上,都会是莫大的满足;只是这种突然袭击,尤其是对还藏着那么点事的老男人来说,那惊,就带着惊吓了。

周富益那天也一直在想,幸亏老天保佑,他如今给袁青华另租了房子,两个人不至于在办公室里,被阮琳撞进来逮个正着。就算不是抓到现场,以阮琳的精明,肯定是一眼就能看出破绽来。

他其实没觉得袁青华有多重要,人算不上多漂亮,比起阮琳来那是差上两级,能干就更谈不上了,公事上能不添乱就是胜利;可那小妮子天生是个妖精,身材浮凸,峰峦突/起,走起路来那股子妖调劲儿,媚眼一抛小嘴一撅,勾引起人来那技能绝对是加强版的,经常搞得他血脉贲张。

他自认是个正常男人,老婆不在身边,连情人也不在身边,外头那些小姐他还不想碰,出去玩被缠上或被逮着罚款还在其次,万一惹上什么病,甚至遇到仙人跳,捅到大马那块,那可就是大件事,犯不着为了下半/身利益把下半生的利益给搭进去;所以公司里头有这么一个尤/物主动送货上门,他再绷着,那可就是有毛病了。

况且养着她费不着多少钱,小妮子眼皮浅,没见过大世面,一套两居室的精装房,每个月只需要多给她两千块就成,她还照样得乖乖来上班领工资;做正经事指望不上她,但拿她出去应酬交际,她比阮琳放得开,只要自己一个眼神,她就敢往客户身上坐,搂着人家脖子管人家叫哥,陪酒陪得心甘情愿,多少还是能帮得上忙——顶多事后再找他拿点钱买衣服买化妆品,他那时候会出手大方些,觉得这个钱给得不算冤。

原本这平安夜是已经跟袁青华说好,晚上先带她出去吃大餐,吃完之后再带她去夜总会开眼界,免得她老是说,跟着他没去过多少高档地方,埋怨自己对她不够上心。至于晚上回去之后,那肯定就是她在床上报答自己的时间,这段时间自己精力不济,已经有三天没去她那儿睡了,今晚总算可以好好享受一番。

只是这计划,随着阮琳的意外出现,就立刻破产。

阮琳这次回来只短住三天,定了周日中午的班机返回新加坡市,她周一还有课。

周富益把阮琳安排住进自己住所一墙之隔的宾馆,就算阮琳只是小住,他也不敢带她回家,万一有什么事情,他总有办法推脱得一干二净,这是他一贯小心谨慎的地方。

他让司机先送她回宾馆洗漱,定了晚上一起吃饭,就在宾馆里头;阮琳巴不得哪儿都不去,三天的时间让她分秒都很珍惜,她只想跟周富益呆在一起,最好不要有外人打扰。她知道周富益把公司看得比她重要,所以也就只是要求,每天下班后过去陪她就成,白天她会自己找关系好的朋友闲话,姐妹们一起逛逛,对这个城市,她还是有感情的。

她问周富益,需要她这几天到公司帮忙吗?他让她别来公司,毕竟目前部门里由范经理主事,她有四个月没工作过了,一时也接不上手,加上统共就三天空闲时间,她就算过来公司,也帮不上什么。

阮琳说:“也对,免得范经理多想。反正学成之后,也不会跟他抢位子。”

周富益的计划里,是把阮琳送回上海,帮他在那边打理新公司新项目,对于阮琳的工作能力,他放一百二十个心;对于阮琳的忠诚度与对他的依赖,他同样没怀疑过。

他的如意算盘就是:大马那边的家肯定得维持着,抽调资金的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何况跟那边的生意,每年都还有不菲的利润,他也舍不得放弃;公司往华东的拓展就看阮琳的了,那边竞争激烈,以阮琳的能力,能帮他打出一块地盘来,有多大算多大,自己以后过去,还有一个温柔乡;至于深圳这边的公司嘛,肯定也不能丢开,业务拓展得很顺利,生活上的事,这不是有袁青华了嘛。

周富益的想法,阮琳当然不会知晓。如果她有那个探知思想的能力,她大概会直接把周富益的桌子掀掉,也可能会掀完桌子后,顺手给他一个耳光,然后从十一楼上跳下去。

临回宾馆之前,阮琳跑来跟孟沅聊了半个钟头,说些别来光景,孟沅自然不会搭一句闲话;无论阮琳跟周老板什么关系,那都只是她的私事,孟沅自觉没有插言资格。

她们坐在门口的桌子边聊着,孟沅看到袁青华从办公室门前经过时,狠狠地剜了阮琳的背影一眼,阮琳是背对着门坐着的,什么也没查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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