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8章 33、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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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部份公司来说,春节前基本上是不会做招聘的,一来是因为年终业务繁忙,各个部门该收款的收款,该勾兑的勾兑,该总结的总结,总之工作量压得满,暂时腾不出手来考虑人力资源工作;二来呢,也是因为这个时节招人,从成本来讲非常不“划算”,春节前是各大企业发双薪、奖金跟红包的大日子,新人来的话,肯定拿不到这些钱,虽说理智上能接受,可感情上难免因羡生怨;再者说了,你这个时候让人来,不是白白给人家提供春节期间的“带薪长假”吗?何况深圳这里的习惯,是春节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少有企业会愿意多发这些薪水,给一个对企业丁点贡献都没有的人。

因此,报纸上的招聘广告大幅度减少,孟沅没翻到一家能够去投简历的应聘职位。

不过也有一些企业是例外,那就是工厂。工厂招的大多是工人,随着每年的春节返乡潮的到来,到来年开春,工人量都会流失三成左右。深圳这边的工厂管理严格,多实行一门关进的制度,除了节假日,工人们鲜有机会外出,平时吃喝拉撒睡全在厂里。

这种制度的形成以及在大范围内都被视为合理,有它必然的原因:首先是因为工作时间长,工人们自由活动的时间有限;其次是因为这里很多工人年龄偏小,二十岁以内的数量庞大,连十六七岁的童工都并不罕见,年青人精力旺盛,放出去容易惹事生非,还有第三个理由,各个厂都默认了这种约束,以致于现在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为了防止工人之间进行信息交流,免得形成这山望着那山高的跳槽波,甚至把用工条件弄到水涨船高,那就得老板自己吐血。

这里普通的工作时长都在十个小时以上,加班赶工更是家常便饭;工人们对加班不仅不介意,反而非常欢迎,这里很多工厂实行的都是计件制,讲究做多拿多,按工作量支付工钱,工人们出来打工,最大的目标就是在有一口稳定茶饭吃的基础上,尽量多挣钱,他们对钱的渴望超出了一切,在他们心目中,挣钱挣钱再挣钱,是唯一目标,除了必须的吃饭休息上厕所,连睡眠都是奢侈品,更勿论享受休闲娱乐这些。

只有拼命加班,才能获得更高的报酬,这是大家都认可的现实。

基于此,每年工人们返乡后,同村同乡的便会积极主动地交流起各自工厂的情况,往往一开年,老工人便很可能会被其他待遇更好的厂挖走;当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厂,也有可能,是老工人会带其他厂的人,或者是自己家乡的新工人过来。

工人们普遍文化程度很低,要求他们具备职业素养不太现实,没有所谓的忠诚度,也可以这样说,他们“认钱不认人”,谁家工资高,吃住条件不那么糟糕,就到谁家去打工,如果碰上一个善良点的管工,那就是福气,如果碰着下手狠辣的,那就自认倒霉,小心点夹着尾巴过日子;只要按月发工资,可以数出几张大钞来,他们就能心满意足,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连老板的面都没有见过。

那些技术过硬的、或者已经在一家厂呆了三四年以上的工人,则多半已经升到组长级别,一般到了这个级别的,待遇都不会差,手上活路熟,自然提成就拿得高,加上底薪起点本就多些,再加上岗位津贴跟管理津贴,比最底层的工人至少高两倍工资,年底还会有额外的奖金;对于这部份被称为“中层干部”的人群,厂子里亦会千方百计地留他们下来,包括跟公司一样,也会使用晚发年终奖的手段,或者回厂后多给一个开门利市。

中层干部们跳槽概率相对低,当然还有另一层客观因素的阻碍:毕竟各家厂的产品千差万别,本厂的技术骨干,除非是跳同一类型的厂,否则换一家厂做,未必能做到优于别家的普通工人。“做生不如做熟”,这是普通人的固有思维模式。真正的通才,还是少之又少。

只要把这些中坚力量留往,最底层的工人,本来替换率就高,要走要留,工厂基本都不太在乎。

从整体上来看,珠三角的劳动力市场仍是供大于求,不过为了未雨绸缪,许多工厂还是愿意提前招一批工人储备着,万一有人不来,至少不至于影响年后开工;如果运气好老工人都回来了,那随时可以找个理由把新工人打发走,或者只留下其中的佼佼者。

在厂子里既没有合同,也没有劳动法的概念,用谁不用谁,就是老板或者驻厂经理,甚至管工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孟沅并不打算去工厂工作,她听彭丽说起过,工厂大部分都位于二线以外,收入比市区要低一大截,向来只有工厂的人努力往公司走的,很少听到原本在关内的人愿意去关外;而且关外因为不需要特区通行证,任何人都可以去,所以凡是没办到证的,就都集中在关外游荡,导致那些地区的治安情况不太好,孟沅现下完全记得,当初小雪的遭遇。

还有夏明给她形容过的“包身工”,她印象深刻。她当然明白自己不可能落到那种境地,可是若叫她看着别人在地狱里受苦,就算自己身在天堂,她也会呆得如坐针毡。

明知自己能力孱弱,接受不了又改变不了的事情,她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

就算仅有半个多月就到春节了,深圳人材市场还是开着的,只不过与平素一直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的场景相比,这些日子这里明显透着冷清,前来招聘的摊位稀稀落落,东一张西一张桌子零散分布,若把这些招聘方统一集中起来的话,连四分之一个中厅都坐不满,至于那些位置偏一点的小厅,基本上属于空无一人的状态。

孟沅在人材市场里转过一圈,没看到合适自己的职位,中厅的两边还有几家常驻在此的职业介绍所,其中一家看起来挺大的样子,她决定进去问一问看。

刚一踏进打开的玻璃门,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同时朝她望来,大概这个节点上,来找工作的人比来招聘的人还要稀罕,这两个小伙子不仅同时做了起身迎接的动作,一个为她拉开椅子,另一个则立刻倒了杯热茶过来,他们的热情程度,让孟沅感到受宠若惊。

“请问小姐是来找工作的吗?您想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呢?”其中一个亲切地开口询问。

“嗯,就是公司的文员职员,或者报关员都可以,我有报关员证,我工作快两年了,上一家是合资公司,有涉外贸易经验。”她的证件是通用的,到哪家公司都行,“我希望工作地点在市区,公司可以提供住宿。”她补上这个条件。

“这样啊,这看这家合不合适。”另一个小伙子马上拿出了一个文件夹,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内容给她看,上面写着:

某专业电子设备公司,招办公室文员,工作地点皇岗,月入上千,提供免费住宿,有职工食堂,要求高中以上文凭,性别不限,5岁以下,身体健康,有无工作经验均可,英语流利者优先。

这条件倒是不高,孟沅完全符合,只是她对自己的英文程度没什么信心,在富益公司有专业翻译,那些外文电报跟传真,一般比较简短,她基本能看懂,但合同文本跟商务函件,她就必须要翻译跟进,至于口语,则更生疏得多。

她有些担心地问:“人家是要英文流利的,我英文读写还马虎,听说就差得远。”她深以自己这么多年的哑巴英语为憾,而且这个时候,她就开始懊恼,当初跟着龚贺他们三个楼上楼下至少住了半年,得天独厚的条件啊,人家老师还愿意免费教,可自己这个懒惰成性的,偏生浪费了这么大好的机会。

懊恼归懊恼,可若是时光能倒流一回,她多半还是不肯学;英语是她的软肋与痛点,中文才是她的一生挚爱,她心里头一丝半毫也容不下这“第三者”。那些单词、句型还有语法,对于她都只是冷冰冰的、需要花大量时间与精力,重复记忆的没有感情的东西,她读不出来里面的韵味与美感。

那个拿着文件夹的小伙子把夹子“啪”地合拢,他说:“电子设备公司,他们所谓的英语流利,就是能看懂产品说明书就行。那个东西背一背,高中生都能应付。”

既然如此,孟沅觉得自己可以去这家公司试一试。

交了五十块钱介绍费,孟沅拿到了公司的详细名称与具体地址,职介所还给她开了一张推荐函,盖上大红鲜章。

***

皇岗那块,孟沅并不算陌生,毕竟初到贵地时,就是去那儿找的小眉。

按着地址到那儿一看,孟沅就傻眼了,地址上面倒是写得清楚明白,路名跟门牌号都有,但面前这一片,分明是拆迁后的尘土飞扬的工地,东一块西一圈地乱围着,前头顺着路进来时,一直都没有看到有门牌,她越走越犯难,这都已经走到空地上来了,哪里有什么电子设备公司?

左右一打量,除了临时性的板房,还是圈在工地另一头,眼前就只有十几米外的几辆摩托车停放着,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载客的“野摩”,曾被小眉千咛万嘱不许碰的。

只能过去问这些人了,他们常年在这里跑,周围一草一木都已熟极。

“请问,海源电子公司怎么走?”孟沅走过去,客气发问。

见有生意上门,几个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前指,说得乱,孟沅没听明白,只知道他们的意思都一样:好远好远喔……

其中一个小伙子,已经把他的摩托车横在了孟沅身前,向她呶嘴道:“我载你过去,五块。”

皇岗这一片虽说大,一般摩托车也就是要价个两三块,孟沅还是知道些价位标准;她本不想坐他的车,摩托车对她的吸引力虽大,但这种到处坑坑洼洼的地方,坐起来就非得把司机抱紧了不可;可她觉得既然问了人家的路,照顾人家生意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她有些拉不下脸来拒绝,便还了个价:“三块?”

“走。”小伙子很爽快。

跳上他的后座,孟沅采用的是侧坐法,这样虽然危险些,但可以用手拉住车后架,不必非得抱着司机。车启动得很快,突突突突,转过一个弯,两分钟不到,前头的人说,“到了。”

跟她问路的地方,间隔最多有两百米。

孟沅下车,掏钱给他,她嘴角略略上浮,夸奖道:“叻仔,呃晒。”(聪明人,真会骗。)

那小伙子居然在她的注视下,略略红了脸,只抽了一张两块的钞票,那张一块的没有收。(那个时候,人民币有两元的面值)

孟沅也不跟他客气,收好钱还是道了声谢,这才向那公司大门里走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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