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9章 54、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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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故事说到此处,已经完结。孟沅一点没想到,一个中专文化的女孩子,心计居然如此之深。

“这一家人都不是善茬,碰上这样的,于老头只好自认倒霉。”袁经理总结道,“也怪他自己不当心,怎么可以让女人沾厂里的钱呢?你看我们的女朋友,喜欢的时候就拿点钱哄一哄,不喜欢了,分分钟可以甩了她。哪个敢翻天?”

阿红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她也听出这话的言下之意,在他们眼中,自己竟然不值什么。她不敢出言顶撞袁经理,只是把身子一扭,垮了脸跟阿文赌气。

阿文连忙又打圆场:“阿龙你这话可不适合我啊!我对我们阿红,那可不是玩玩而已,我们是打算正式注册的,我在台湾可没老婆,跟你们不一样。”

听了这话,阿红转嗔为喜,她乐滋滋地给阿文挟了一大筷子卤水猪舌。

“得了吧,阿文,台湾女生金贵着哪,她们一心只想嫁给外国人,我们能娶到就是福气。是不是,阿龙?”

薛经理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暗讽阿文在台湾娶不到老婆,这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跑到大陆来找。不过阿红明显听不出来这后头的隐喻,她嘻嘻哈哈接口道:“我们阿文,就是为了找我才来的大陆。这就是琼瑶小说里写的那个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

琼瑶小说里写过这句吗?孟沅无端地想求证这个命题,她自己也觉得可笑。

“就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拿得到入台证。至少两年吧,好多大陆新娘都排队着哪。”阿文对他们的这种调侃,看来已经习以为常了,“我要想带阿红回家给我妈看,那就得赶快登记了才能去排队。”

这几年,两岸通婚已经日见普遍,大部份都是大陆女子嫁到台湾去,鲜有嫁过来的,因而僧多粥少,只能排队等入籍。

“上次我在入籍处,看到那些大陆新娘,老实说,样子是漂亮,但就是土气,怎么也比不得我们台湾本土的妹仔,会打扮有气质。”袁经理继续贬低大陆人,顺便踩一下香港佬的品味:“你看于老头找的那个淇淇,乡下土丫头一个,送给我都不要。”

“也不能这样讲啦,大陆这边女生长得好又有气质的,还是不少。安良这里是穷乡僻壤,关内就不一样。你看爱群跟大富豪里坐头牌的,放到关内就只是个二三线。”薛经理说,“现放着孟小姐就是例子,你看人家,跟那些就不一样。”

这夸赞的话从薛经理口中,以这种方式说出来,让孟沅听得愈加满心不是滋味。

“安啦,安啦。扯到孟小姐身上干什么?”李总突然发声,他起身去洗手间,等他回来经过孟沅身边时,突然伏埋身子,凑在她耳边跟她讲话,靠得太近,孟沅都能感觉到他的鼻息喷到自己的颈窝,热烘烘的很不舒服,她也不习惯这种太近乎的聚拢,不禁往侧边让了让。

“妹仔,你放心,他们不敢欺负你……有我在,你们哪个都别指望动念头。”李总开始说话不利索起来,他的脑袋都快整个儿撂到孟沅的肩膀上,手环放在她双臂两侧,倒像是把她抱在身前似的,孟沅刚才这一躲,明显已经碰到他的左臂弯,她心底暗暗吃惊,李总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套上如此“亲密”的称谓?他这是意有何指?

李总抬起手来,虚指了一圈,把面前这些人都指过一遍,这才又接着说:“你们这些人,眼光都不行,看一个两个,都找的什么人,根本摆不上台面,要说跟我们台湾女生比,要说拿得出手,她这样的才够资格,唔,我喜欢。”李总把手指缩回来,在孟沅头顶上轻拍着,仿佛拍着一只小猫小狗。拍了两下,手便停了下来,却不离开头顶,摩摸着发丝。

众人都若有所悟地笑了起来,只阿红没有跟着笑。

“看不出来喔,李总,你发了话,我们哪敢不听?什么时候的事,你下手倒快。”这是薛经理的声音。

还没等李总回答,孟沅已经回过神来,她拨开李总的手,站起来凛凛一言:“你喝多了,李总。少胡说八道!”她把李总伸来拉她的手刨开,旋身往门口快步退去,口中续道:“我先休息了,明天还要出货,恕不奉陪各位。”

刚才李总的这番举动太过出人意料,他的举动,他贴近的气息,连同他说话的语气,都像是时光倒流回一年前,回到那个她推避不及却又无处不在的梦魇里,面前的其他人统统消褪在空气中,只剩下一张记忆中的面容,模糊却铭刻,明知是堕/落却甘心奔赴的深渊;一时之间,这种刺痛夹杂郁结的难受,让她心神不安,竟忘了立即避让。

还好她的失神只在一刹那,她恢复了理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用行动加语言,撇清这层硬要栽给她的“暧/昧关系”。李总出于什么心态,她不想去分析,这些台湾人想来是赚便宜赚习惯了,但若想从她那里也捞到这些好处,那绝对休想。

孟沅三两步就回到自己房间,把门锁死,门后还有一个插销,但一直是坏的,用不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被子铺开,房门已经被敲得震开响,李总不仅在拍门,还在门口大声唤她:“妹仔,出来啦!不让你喝酒,有我顶着,你回房间干嘛!”

听到客厅里传过来嘈杂的说话声,还有一些起哄的笑声,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腌臜感觉。

若不是这种不停歇地拍门声实在太吵,孟沅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她朝着门外只简短地回了两个字:睡了。然后拉灭了灯,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

她关灯之后,门缝下方便透进来一小绺昏黄,门外的人大概被人拉走,门与被子双重的隔音效果,让她耳边安静了一小会儿。她知道客厅的酒局还在继续,所有人都没走,但这些并不会妨碍她关门拒客。

只是睡不着,她一向晚睡,睡前又习惯看会儿书,她很想把灯打开,触手就可以摸到的那两摞书,更让她心心念念。

门外的“安静”只维持了几分钟,门又被拍响,仍旧是李总的声音:“出来啦,妹仔,陪我喝酒。”他在外头拍得格外用力,整块门板连同隔墙都有些微微颤抖,尖利的几声口哨音随之而起,孟沅特别不喜欢这种流里流气的声音。她继续在被中装聋作哑,听得门外先是有人隐隐在劝说,然后就有凳子被踢翻的倾倒声,再后来,传过来了酒瓶被狠狠砸碎在地上,至少砸了三瓶,孟沅听到三声刺响,玻璃四溅的声音里混杂着阿红的尖叫;下一秒,踹门声接踵而至,一脚接一接踹得狠决,伴着嘶吼:“出来啦,妹仔你出来!”

再这般下去,这门只薄薄一层成板,外头的人肯定能很快地破门而入。

孟沅惊坐起来,她抱着被子呆呆靠在墙边,大气也不敢出,这情形她头一回碰到,吓坏了,她根本没想到,门外的人怎么会激烈到这种地步?

李总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接近于学识渊博的长者,偶有打趣,她也只当做台湾与大陆在两条线文化传承下的小差异,她一贯都是直接顶回去,他最多也就是争执几个回合,然后一笑了之。

可是现在门外的这个人,完全就是一副地痞流/氓欺负良家的嘴脸。

幼时曾听父母长辈聊天时谈起,有一种人,会酒后失德,平日里是细致温和、不言不语的老好人,可一旦灌了足够的黄汤下去,立刻就会变作鬼怪附身一般,行为乖张语言粗鲁起来,厂里就现放着这样的例子,孟沅虽听说过,但毕竟从未曾亲见,感触并不强烈,今天见到李总发酒疯,这才感到后怕不已——幸亏昨天晚上,李总并没有喝酒,不然在他厂里一门关尽,若碰上这种事情,面对一个失去理智的酒疯子,自己指望全身而退,那简直是妄想。

幸亏还有其他人并没有喝醉,连刚才在煽风点火的袁经理也出言相劝:“好了啦,李总,差不多啦,走啦。”

又闹了好一阵,至少又摔了一瓶酒,外头才终于消停,听到铁门开阖、人声嘟囔渐往下行,孟沅终于安下心来,这场闹剧宣告结束。

客厅里有人走动,似乎又撞翻掉一张凳子,然后墙面传来“咚”的一声,阿红带着埋怨的声音传来:“你看这一屋子……还有你,喝这么多干嘛?”

很快,门缝下方的一丝光亮也告熄灭,隔壁的响动,让孟沅又只能捂着耳朵蒙上头,躲在被子里憋气。她开始想念今天刚布置好的厂里宿舍,盘算着等把皮箱拿过来,就直接搬到厂里住;别说那边床柜家具都齐全了,就是那边也只能睡地板,她也认了;这套阿文与阿红的“爱巢”,她还是尽早让出来,免了鸠占鹊巢惹人讨厌。

隔壁传来的鼾响,意味着“战斗”已经完结,酒后的“战斗”持续时间比平时短,这下整个世界都安静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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