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8章 53、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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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华厂就在他们兴隆厂的隔壁,那是一家港资厂,总经理姓于,是个五十几岁的香港人,已经丧偶单身十多年了,基本上常年就呆在大陆。他们厂生产纺织品,比兴隆厂开厂早两年,规模则比兴隆厂要大三倍以上。

跟猫狗天生就是敌人类似,港资厂与台资厂也总处于水火不相融的阶段,虽然两家厂无论在资源上、渠道上还是客源上都完全没有竞争性。

准确来说,整个安良地区的三家台资厂,属于弱势群体,因为他们周围是十倍以上的港资厂。但这三家厂都跟机械行业有关系,男工占到九成以上,若是当真起冲突,并不怕那些以女工为主的港资厂,加上港资厂数量虽多,却不像他们抱团得那么紧密,真起了事儿,只怕还是看热闹的更多些;因此上,彼此也还算相安无事。

港资厂与台资厂,明面上最多能保持着点头打个招呼,村上乡里召集会议时聚在一处偶尔聊上一两句,同批嘲一番内地的政策及制度;事实上基本都是互不理睬,几乎没有任何交往,但暗地里都希望能够看到对方的笑话。这差不多就是台面上的事。

身为外资到内陆建厂,遭遇的投资环境大家都差不多,而管理能力上呢,港资与台资采用的模式不太一样,港资爱走欧美范儿,台资则喜欢走日系;只能说双方互有优劣、各占千秋,当然是谁也不服谁,可谁也不能说对方系统一无是处,一半一半,彼此彼此。

所以,能让人看笑话的事,多半只有两种,要不是上当折了财,要不就是女色上吃了瘪。

振华厂老板于总这桩事,则是两者兼备。

这会子,他的桃色事件里还包含着一桩长达三年之久的算计,简直就是一幕活的台视8点档大戏,让这群巴不得落井下石的台湾人,兴奋莫名。

“以前于老头包的那个,是从唯蜜里出来的,听说风/骚够劲,于老头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舍不得再让别人沾手,就从唯蜜里接出来,专门放在厂里养着。结果,才两个月不到,趁他没注意,从保险箱里偷了几万块就跑了,他连真名字都不知道。这事情传开后,简直就成了他们那里的笑话,那些香港人都说,大家都玩,就他玩嘢玩得掉坑。”

“以前就上过一次当了,怎么这次又遭了?”阿红听得兴致勃勃,急着追问下文。

孟沅觉得阿红怎么没心没肺的,她一点都没感到尴尬?

因为阿红认真算起来,也是在唯蜜里头认识的阿文。她倒不是坐/台小姐,而是有一个同乡的姐妹在里头,她有时会过去坐坐,偶尔客串一把。阿红来了深圳并不久,她那个时候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下海,结果运气不错,海还没来得及下,只略湿了湿脚,就被阿文捞上了岸。

“所以说他蠢。这一个听说叫淇淇,中专毕业生,三年前到他厂子里去应聘当秘书,人我见过几回,样子嘛只能说还行,又矮,连阿红都不如。”

薛经理信口开河乱比较,可这话说得十分难听,连孟沅听着都觉得窝火,替阿红感到不平。什么叫“连阿红都不如”,摆明这意思,是阿红差劲到一定地步了?

“那跟孟小姐比,不是连小指头都比不上?”袁经理忽然插嘴。

“比孟小姐差太多啦。”薛经理故作感叹,“都是秘书,根本没得比。”

孟沅听袁经理的语气,很有些挑唆口吻,那边厢才打压了阿红,这边厢就白眉白眼地拿自己出来作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毕竟人家也没说她什么,潜层的意思还算在夸奖她漂亮,所以只能默不作声。

侧眼观察着阿红,似乎阿红没听出什么言外之意来,照样乐呵呵地听着故事。

薛经理继续说下去:“这个小女生不简单,照现在来看,她是三年前就已经在布局了。我听大富豪的小姐说,是她主动贴上去的,反正对男人来说嘛,有人贴,那是不吃白不吃。这个淇淇在于老头厂里头做事,那简直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这么大个厂子,愣是管得于老头可以全丢开手,他们香港人怎么说来着,叹世界(享受生活),对于老头又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随便他在外头怎么玩,从来不吃醋不惹事,还主动帮他擦屁股,搞得于老头沉醉在温柔乡里,妥妥帖帖当他的富贵闲人,十几年单飞的心都丢开,打算要跟她正式结婚。结果这个淇淇说,结婚的话要回老家办手续,厂里这么多事,她走不开,这便一拖再拖。”

“那结了婚以后,不是厂里的钱她就有一半了嘛,她何必要冒这么大风险,卷钱跑路呢?”阿红不解。其实孟沅也不解,她正有这个疑惑。

“有一个东西,叫婚前财产公证,他们香港人都喜欢搞这一套。”这回发言的是李总,他解释道,“于老头再被迷得五晕六道,这社会上几十年也不是白混的,加上他吃过一次亏,肯定有这个防备心理。再有,你想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会愿意守着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子?等守个二三十年,她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找机会卷钱走掉划算。”

“就是这个道理。”薛经理拍大腿道,“阿红,要是阿文现在五十几岁,一晚上起来两三趟,腰不行体力不行了,你肯跟他?”

阿红啐了他两口,阿文搂过阿红笑道:“我就算再过二十年,一样是一夜五次郎。”

以前这种话,孟沅可能还听不懂,可现在她当然明白这些潜台词,听他们如此肆无忌惮地粗俗着,毫不顾忌她的存在,浑没把她当成一个未婚的女子,这些话让她皱眉;但又不好立刻就走,只得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专心喝水吃豆腐干。

眼帘低垂,眼角扫到李总,似乎正从对面笑岑岑地掂量着她,她便有些慌乱起来,借喝水掩饰自己面上的忍耐情绪。

那个淇淇事件的进展,就是在一个月前,趁着厂里结算了一笔大单,账面上汇入了六十几万,本来该第二天就转到于总的私人户头的,结果淇淇大白天给他端了一杯牛奶,牛奶里应该是落了安眠药,在于总昏睡之际,从保险柜里偷拿了财务章跟私章,把钱电汇了出去,账面上只剩了个零头。

第二天,淇淇给于总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钱被自己转走了,算是这三年陪伴他的补偿,也是该她应得的,不必找她,她没兴趣继续跟他耗……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总在这边报了案,但调查的结果,连诈骗都算不上。事涉港商,派出所不能说不重视,但从商业犯罪的角度来说,于总提交不出被盗的证明,公章财务章保险柜钥匙都在他自己手上,密码什么时候被淇淇拿到手的,他也说不清楚;转款是按公司财务管理流程走的,甚至账务凭证上有于总签字的单据,只是他自己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签过这张单子;换而言之,所有的转款手续都是合法的,民警说,这桩事也可以被视作,是你自己授权做的。

“啧啧,你看这心机深得……也难怪于老头着了她的道,布了三年的局啊!”聂经理感叹不已。

六十几万,是振华厂快一半的流动资金,于总只能称得上是个小商人,他多年下来,积蓄的资产上了千万,可能动用的现金,也就一百来万,身家算不上丰厚;因此这事情,就算警察管不了,于总也不甘心几十万的数目,不明不白就这么没有了。

毕竟跟在身边足足三年,身份证信息都是真实的,根据身份证上的地址,于总找到了淇淇的老家,在一个小县城里。他以为她卷了这笔钱,早晚会回到家里,小县城里的人多半没见过大世面,拿法律吓一吓,有很大的可能,可以把她诈出来。

但他没料到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某些时候也可以反着说。

淇淇的妈妈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普通人,听于总威胁说,她女儿卷跑了他那么多钱,已经被通缉了,抓到的话要判枪毙,如果自首把钱退给他,那他就不再追究这种话之后,她没有如他所料般哭哭啼啼或呆若木鸡,更没有如他所想,苦苦哀求他放她一马后立刻就把女儿交出来,而是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对他嘶吼:“我听我女儿说过,她跟了你三年,你答应要跟她结婚。是不是现在你不肯跟她结婚,把她给害了?我女儿在哪里?你还我女儿,我女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把女儿还给我!”

一面说,一面就死命拖了他,要去公安局讨说法。

旁边邻居纷纷出来看热闹,淇淇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大家哭诉,这个年过半百的香港老板如何欺负她年幼无知的女儿,如何诓骗她为他作牛作马,结果这下想始乱终弃,还想倒打一耙,苦命的女儿现在不知身在何处,是死是活都还是未知数……

听得大伙儿群情激愤,对于总推搡起来,有两个小伙子还想打他,口中叫嚷道:“就是这些不要脸的老板,把我们好好的女孩子都搞坏了。”

于总哪见过这架式,拔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连夜逃返深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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