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阎王左运堂稳了稳心神，他看见在他的身旁坐着许长江。这许长江过去是他手下的一名小警察。

“长江，你也来啦。”他搭讪着。

“左所长，你没跑呀？”许长江反问。

“别这么叫，就叫我黑皮，当心干部们听见...”

“是，所长...”许长江习惯性的叫着。

“找死呀，说了叫我黑皮...”左运堂压低了声音。

“黑...皮...我不习惯这么称呼你..所长...”许长江望了望四周，说道。

“长江，过去的事儿，你别乱说，当心抓你的小辫子。”左运堂叮嘱着他。

“黑...皮，我明白。”

两人交头接耳的说了好一会儿话。这个时候，管教干部吩咐大家分组讨论。左运堂这才和许长江分开，他小声的叮嘱“别乱说话，当心叫人抓住把柄。”

“我知道。”许长江点头应允。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人大声喝叫“不许交头接耳，议论案情。现在，大家按照分好的小组进行讨论。”一个公安干部开始布置。

就在人们各自寻找自己的小组时，一个穿便衣的干部轻轻触碰了许长江一下，他轻声的说“你跟我去办公室。”

“干部，你叫我？”许长江嗫嚅的问。

“嗯，叫的就是你，过来，跟着我去办公室。”

许长江跟着干部走进了审讯室。

“你叫许长江？”干部问。

“嗯，干部，您认识我？”

“岂止是认识你，我对你的情况太熟悉了。你过去在左运堂手下当过警察，你还跟着他参加过洪山血案，干过一些坏事儿...”

“您是？”许长江心里好生疑惑，他立即反问。

“我是分管你们这一大组的张警官，我看过你的档案，知道你的一些情况。刚才，左运堂都和你说过些什么？嗯？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张警官，我们什么都没说，就是议论了一下刚才章局长的报告......”

“好你个许长江，我都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内容，你还想隐瞒，难道你就愿意走死路？”

许长江脸色变了，他看了张警官一眼，吞吞吐吐地说着“其实也没说什么，他叫我别乱说话，过去的事儿当心叫人抓住小辫子...”

“嗯，你还算老实，我知道过去你只是一个小警察，干坏事也是迫于无奈。你和他不同，你只是个一般的警察，你要争取走阳光大道，别和他搅和在一起。他是谁，你不是不清楚，他是大汉奸顾正红的小舅子。你要早日坦白交代自己的问题，站到人民这一边来。你明白吗？”张警官一番话，说得许长江连连点头。

“张警官，我一定坦白自己的罪恶，争取早日回到人民的怀抱。”

“这就对了嘛，不单如此，你还要争取立功，立功可以受奖。”张警官笑着。

“张警官，我一定向人民靠拢，争取立功！”

“嗯，我们欢迎你有这个态度。”

“不过，我虽然想立功，可就是不知道该怎样做。”

“这个容易，只要你愿意靠拢政府，立功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张警官关好门，悄悄地交给了许长江一项任务。

“刚才我交给你的任务不很难吧？“他笑着问许长江。

“嗯，有您指点着，任务不算难，您放心，我会按照您的指示努力地去做。”

许长江愉快的接受了任务。他明白，这是张警官对他的信任。

看守所里，对左运堂的审讯正在进行。

“左运堂，今天审讯你，是叫你好好反省一下你的罪恶。这么些时间了，你还有些什么罪恶没有交代？好好地说。”侯股长开门见山，他没有指定交代的范围，只是敲打着这个老练的伪警察所长。

“长官，我的问题全都做出了交代。我这个人恶名在外，人们都说我凶恶，其实，我没干什么坏事，只不过是收点儿码头费，捞几个零花钱。其余的问题我没有了。”左运堂眨了眨眉毛，望了侯股长一眼回答。

“左运堂，你还有很重大的罪恶没有交代，怎么，要我提醒你吗？嗯？”

“长官，我实在是没有其他的罪行了。我是愿意交代的，可是，我不能够捏造事实呀。”他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摊开双手坐在受审席上分辨着。

“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啦？非要逼到绝路上你才肯交代？”

“长官，我的问题都说清楚了。我欺压过老百姓，吃过他们的份子钱，也打骂过小商小贩，还搞过女人，这些罪恶我早就做出了交代，你们都记录在案呀，我真真实实没有做过其他坏事情了。”他恨不能够跪在地上表白自己的清白。

“左运堂，我问你，一九四二年阴历九月初六到九月十一这几天，你在哪里，你都干了些什么罪恶勾当？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侯股长绷着脸，单刀直入。他紧紧地盯视着左运堂喝问。

左运堂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震惊了。他心里一愣，脸色顿时青一阵，红一阵。他在心里快速的思索“这样机密的事情，公安员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我对谁都没有说过，今天，眼前的这个公安员怎么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难道他们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左运堂不愧为老牌警察，他深谙审讯的套路，他干这一行已经许多年。他亲自审问过数不清的嫌疑人，他知道该怎么样避重就轻，他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

“长官，你说的话，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让我好好想一想，这么多年了，让我想想...”他掩饰着内心的慌张，装模作样的沉思着。

“这样的事情根本就不用想，你自己心里很清楚，或许，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好好地考虑你该怎么办，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你赖是赖不掉的。就看你是否愿意走阳关大道了，你要是继续负隅顽抗，那只能够是死路一条。”侯股长的话语很轻，可是说得十分明白。彷佛惊雷一般直震得左运堂心里轰轰作响。

“看干部们的语气他们好像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重大了。要是交代出来就会要杀头，万万不能够说，说出来，就得人头落地。妈呀，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千万说不得...”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额头上情不自禁的滚落了几滴汗珠。

“左运堂，我们的政策你知道吗？”

“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抬起头看了侯股长一眼。

“嗯，知道就好。我们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坦白交代了，我们一定按照你的态度从宽处理你。要是你不老实交代，顽抗到底，那也不能怪我们了。我们也会按照法律从严处理你，你好好想一想，许多事情隐瞒不下去的。我来替你提个醒，那段日子你们警察所就参与了洪山血案。帮着日本鬼子杀死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一点，难道你心中就不感到愧疚？就没有一点罪恶感？嗯？说，老老实实的交代！”侯股长鹰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左运堂，他看见左运堂脸上的汗珠不停的流淌。他心里明白，这几句话击中了左运堂的心理要害。

“长官，我..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

“哼哼，我说过这样血淋淋的案件，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不说？那也没关系。实话告诉你，你们的档案上就清清楚楚的记载过这件事情。你想撒赖都没法，你当年可是警察所长，你们全所的人员几乎都参加了这场大屠杀。你难道能够狡辩过去？嗯？你说不说，你要不愿意说，那就只能够落得个可耻的下场了。何去何从你掂量掂量吧。”侯股长话中有话的抛出了一颗炸弹。

左运堂脸部的肌肉开始震颤。他浑身开始发抖，他努力的想平静下来。可是，他做不到，他心里害怕极了。这样重大的罪恶，人民政府会饶恕他吗？做出了交代就会咔嚓一声，自己的头颅就会落地。他明白自己的罪恶，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夜血流成河的场景。他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看见大批的人们在日寇机枪的扫射之下纷纷倒下......他还记得他的姐夫顾正红当时指挥着伪军们一齐动手，帮助日本人残酷地杀死了成片的中国人......

“左运堂，你的罪恶我们都清楚。按照常理枪毙你十次，你也不冤。可是，人民政府的政策你也明白。我们会认真的执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你能够老实地坦白交代自己的罪恶，人民政府还有一条政策，那就是‘立功受奖。’只要你彻底交代了自己的罪恶，还能够检举揭发别人，那么，你还能够将功折罪，你还有一条活路。我们说话算话，你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该何去何从。不过，时间不多，我们还有别的人需要审问。如果其余的人先作出交代，你再被迫交代，那么，性质就不同了，你只能够算作是被人检举做出交代。处理的结果就会有很大的不同，你是个明白人，希望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哟...”侯股长的话不紧不慢，却说得十分明白。彷佛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左运堂的心里。

“长官，我说了，你们真的会宽大处理我吗？”左运堂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他提出了一个疑虑。

“只要你做出了交代，愿意靠拢人民，我们就能够对你进行宽大处理。”侯股长毫不犹豫的回答。

“长官，我...我...确实是参加了洪山血案...不过，我真的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我那天吓坏了，死了那么多人...我只担任外围警戒。”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儿血色。

“说下去，你们警察所杀死了多少人？”

“长官，我说过了，我们担任外围警戒。我心里害怕，不敢开枪杀人，我只朝天空放了几枪。至于其他的人，慌乱之中我没看清楚。”

“那你的姐夫顾正红可是亲自动手杀了许多人。”

“他是动过手，他是大队长，他的胆儿大，我看见他操起一支驳壳枪在扫射。他究竟打死了多少人，在混乱之中我也不明白”

“左运堂，你明明知道他打死了不少中国人，为什么还要包庇他？”侯股长质问。

“我和他执行的任务不同。我们负责外围警戒，他跟着日本人，所以，他到底杀死了多少人，我真的说不清楚呀。”左运堂哭丧着脸辩白。

“嗯，那我问你，他如今躲在哪里？说！”

“我真的不知道，一解放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都好久没见过他。”

“你不老实，你是他的小舅子，你当所长也是他一手提拔的。你已经作了交代，你是洪山血案的参与者，按照法律你逃脱不了制裁。你要是不说清楚顾正红的下落，不能够算是坦白了自己的罪行，你照样会受到严厉的打击。难道你就不害怕杀头？嗯——？”侯股长拖长了声音，他明白自己审问的是一个老牌伪警察。这个人怕死，心里还抱着一线侥幸心理。要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必须施加一定的压力才能奏效。

“长官，我真的是不知道他的下落。我们干了洪山血案，心里十分害怕，总担心有一天会受到清算。所以，自从镇匪反霸运动开始以来，我一直都是惶惶不可终日。自从被抓进来之后，我就一直想隐瞒参加洪山血案的事情。我被关进来这么些日子了，哪里会有他的消息。长官，我要是知道他的下落一定检举揭发，也好立功受奖。”他眨巴着眼睛，望着侯股长。

“哼哼，看来你是不打算老实交代了。那好吧，既然你自己要走绝路，那你就顽抗到底吧。就凭你今天交代的参与洪山血案的罪恶，你也是汉奸了，我们就能够枪毙了你。你回监狱里去好生反思，要死，我们成全你，想活命，你就老老实实的交代顾正红的下落。来人，将他押入死囚牢里去。”侯股长呼喊了一声，立即走进来两名威武的武装战士，他们一左一右的挟持着左运堂，将他拖出了审讯室。

左运堂浑身瘫软的回到了监狱里。他躺在黑暗的角落里沉思着。他被关押了许久了，他的脸色苍白，不再是当年那个浑身黑黢黢的‘黑皮’了。他一直隐瞒着自己当年参与洪山血案的罪恶。他明白，这是一桩大罪恶。充当日本人的帮凶，屠杀中国人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一开始，他抱着侥幸心理。他的姐夫顾正红早就逃走了，他过去的那些旧部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没有几个人能够揭发他。

可是，今天一场提审却把他心底的秘密抖搂了出来。

“这个审讯员好生厉害，几句话就戳到了我的痛处。”他不得不交代了当年曾参与过洪山血案的事情。他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仔细的回想侯股长的话语。他暗暗地在心里琢磨着。

“看来，洪山血案的事情是隐瞒不下去啦。事情都过去十六年了，没想到人民政府会要追查这件事情。这要是认真的追查起来，我们这些人还不都得掉脑袋？唉，谁知道日本人说败就败了，他们倒好，作了恶能够跑到日本国去。剩下我们跑又跑不掉，如今，人民政府要清算我们的罪恶。看来，这次呀，真的是凶多吉少，就要大难临头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满脑子里都是当年大屠杀的情形：遍地死尸，血流成河。特别是洪山村里几乎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周边几个村子也被日本人和伪军们杀得干干净净。除了少数逃往山里的人幸免于难外，方圆十几里内听不见鸡鸣犬吠。

他原本不想做出交代，谁知道在审讯中那个侯股长竟然点破了他。据侯股长说，档案里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当年这件事情。万般无奈之下，他开始了交代。没想到侯股长步步紧逼，使他无法招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