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临危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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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八年十一月九日,临湘县沦陷了。大批的日军在战车的轰隆声中,踏着铿锵的步伐侵入了这座江南小县城。该县县长李锡年惊慌失措。他自知大势已去,他再也不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县长的宝座上了。思索再三,他立刻卷带县政府大印出逃了。后来,竟不知所终。

失去了县长的临湘县一片混乱,处于无政府状态。

县城里到处悬挂起日本太阳旗,寒风中显得格外耀眼。

呼啸着的日军摩托车满街里乱跑,行人稍微迟疑就会被摩托车撞倒。

“八格牙路!”日本鬼子狠狠地骂着,开着摩托车飞驰而过。

乱世出英雄。非常之时,必有非常之人。

就在这个极其混乱的时刻,黄昏中,有一个信使匆忙地奔走在临湘县的丛山峻岭之中。

临湘县,这个江南古镇,坐落在长江南岸,与湖北省毗邻。

临湘是江南少有的山区地貌。到处是高耸的山峰,这里是罗霄山脉的余脉。一座座高峻的山头呈东西走势横亘在临湘县的大地上。远远望去延绵百十余里,无穷无尽。

只见这个信使,中等偏瘦身材。他约莫三十四五岁年纪,脚穿一双麻草鞋,手里提着一支张大机头的驳壳枪,飞奔在山间小路上。

他自愿充当信使,联络四方豪杰,他身负十万火急的紧急军情。

他刚刚在临湘县城里会见过几位青年豪杰。眼下,他要翻越几座高山,去会会几位山里的各路英雄们。他怀揣着一封书信,那上面已经有好几位青年俊杰签字画押过了。

眼下,他要步行三十余里路程去到忠防镇心田畈约请他的黄埔学友王剪波。

提起这个王剪波大有一番来历:他以一介书生弃笔投戎,于一九二九年毕业于广州黄埔军校第六期。在军校,他受到了严格的军事训练,树立起牢固的三民主义信念。他决心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奉献自己年轻的生命。

军校结业之后,他被分配到湖北鹤峰县、通山县,后来到浙江海宁县做过几任县长。他是一个刚毅的人,担任县长时,集杀伐决断于一身。一旦他拿定了主意,就会毫不犹豫地去身体力行。

日军攻占上海之后,海宁县原县长黄寰贪生怕死,自动离职。此时,日军逼近海宁县,局势十分紧张。王翦波受命于危难之时,他被上峰委派为海宁县县长之职。

王剪波不愧为黄埔军校毕业的学生,他临危不惧。上任初始就将县保安团牢牢地抓在手里,他每天都要派出巡逻队到袁花、斜桥等乡镇巡逻,密切注视日军的动向。他组织船工抢运粮食、食盐等物质,供给后方驻军。

197年11月5日,日军在杭州湾金山登陆,海宁县受到严重威胁。国军第六十三师奉命后撤,计划炸毁海塘堤,引海水以阻敌深入。县长王剪波认为海塘堤攸关江浙七郡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急电浙江省政府与武汉行辕阻止,获得批准。

11月上旬,上海沦陷。海宁县政府部分人员开始撤离。

王剪波一面向上峰建议‘军事撤退,政治不可撤退。’一面派人将重要公物及田赋底册、地图、档案等先期运至诸暨,后来辗转运至庆元保管。

这些抢运出来的重要档案,至今保存完整。

海宁县于197年1月日沦陷。这一天,王剪波才带领着县政府最后一批人员,连同地方武装百余人,沿着杭金公路向杭州步行撤退。

几天之后,他带领着全体人员平安到达杭州,交割完公事之后,他眼见杭州也岌岌可危,就自动卸职回到了湖南临湘老家。

他从海宁县任上卸职潜回老家之后,一直蛰伏在乡下。

却说这名匆忙奔走在丛山峻岭之中的信使名叫黎自格。他是临湘县胥岗山人,一九三零年毕业于广州黄埔军校第七期。毕业之后,被分配到国军第八军属下担任了工兵营营长。此后,他跟着部队参加过好几次抵抗日军的战斗。在万家岭一仗,他的部队被打散。大武汉失守,部队撤退。混乱中,他暗地潜回了家乡,等待时机以图再起。

今天,眼见得日本军的铁蹄踏破了临湘县城。黎自格忧心如焚,他立刻伏案疾书,草就一封檄文。

“各位才俊,各路英雄:日寇的铁蹄已经践踏我大好河山,国土沦丧,你我国民,危如累卵。当此国破家亡之时,自格,不揣冒昧,诚心相邀众位英雄明日于胥岗山一聚,共商抗日救亡大事。承蒙不弃,敬请立盟画押为祈!胥岗山,黎自格泣血拜书。民国二十七年十一月九日。”

这封檄文上已经有李阔海、李垂才、姚凤舞、骆震湘、胡春生等几个人签字画押过了。

眼下已经是黄昏,黎自格匆忙赶路。他要赶到忠防乡田心畈村王剪波家里去。他要邀请这位黄埔军校的学友参加明日的会议。

他相信有了王翦波的加入,临湘县的抗战烈火一定能够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将临湘县闹他个天翻地覆。

黎自格穿行在山路上。渐渐地天黑下来了,四周是无穷的黑暗。借着惨淡的星光,信使黎自格不惧虎豹财狼,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大山深处摸去。

半夜时分,黎自格来到了田心畈村。举目四望,远处只有朦胧的大山,仿佛怪物的脊背静静地趴伏在那里。

黎自格敲开一位老者的房门。

“你找谁?深更半夜的。”老者探问。

“老人家,我想找王剪波,夜间摸不着路径,烦请您老人家指引。”信使说明来意。

王剪波是当地有名的乡绅。老人一听信使前来寻访王剪波,立刻将黎自格带到了王剪波家里。

门开了,王剪波站立在门前迎候着这位不速之客。

“是你,亦僧!这么深更半夜的可有急事?”身材高大的王剪波紧紧抓住黎自格的手问道。

“宇检兄,我翻山越岭三十余里特意前来寻你。”

“亦僧,你前来寻我究竟有什么急事?快,进屋说。”王剪波拉着他的手走进了屋里。

黎自格顾不上客气,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份檄文交给王剪波。

王剪波站立着,三两下扫描了一遍,大声叫道“好呀!亦僧!我正有此意,没想到你竟然抢在了前面。”

王剪波二话不说,立刻提起毛笔在檄文上面恭恭敬敬地签署了自己的大名——王剪波几个大字。

签过字,划过押。王剪波将那份檄文交还给黎自格,他连忙吩咐妻子胡西贵烧火做饭。

“不用啦,宇检兄,我还要连夜再邀请几位朋友,完了还要赶回去布置明日的会议。我这就走,家里如果有米饭,拿两个米饭团给我就行。我一边走一边吃,不耽搁正事。”黎自格快人快语地说着。

“这哪儿成?哪能让你饿着肚子赶夜路。”王剪波拉住了黎子格。

黎子格是个执拗的人,他匆忙抓起两个米饭团子,就朝外走。临走时,他还不忘记叮嘱王剪波“明日你可一定要按时赴约哟,我诚心诚意地在家里恭候。”

“君子一言,重若千斤。我一定准时赴约!”王剪波拱拱手豪爽的答应着,他眼睁睁地看着黎自格消失在黑夜中。

望着黎自格远去的方向,他不由得叹息一声“真是条好汉!倘若国人都能够如此,何愁打不败小日本!”

十一月十日上午,黎自格召集的临湘县部分官绅和知名人士会议,在胥岗山准时开始了。

黎自格一身戎装,他站在屋子当中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各位同仁们,就在昨天,日军侵占了我们的家乡。他们枪杀我们的姐妹同胞,奸淫抢掠,无恶不作。大家听听,远处隆隆的炮声,那是日本人在攻占离此不远的桃林镇。可是,国难当头,我们的县长大人李锡年却抱印潜逃。群龙不能无首,大敌当前,在座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守土抗战之责。黎某不才,今天略备薄酒。邀请众位豪侠义士,大家共商国事,有种的,不愿做亡国奴的汉子们,大家举起酒杯,来,我们歃血为盟!喝了这碗酒,有种的留下,胆小怕事的,我也不强求,悉听尊便。”

黎自格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坐在一旁的李阔海手里捏住一只公鸡。他手起刀落,一刀斩下鸡头。

李阔海将雄鸡血洒遍早已斟满白酒的大海碗里。

“来,众位乡亲们,义士们,干了这杯雄鸡酒,我们就是好哥们,好兄弟。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共同抗日的同志。不愿喝下这杯酒的,滚他妈的蛋!”李阔海高高举起雄鸡血酒,一仰脖子,吞下了那碗酒。他鼓凸着血红的眼睛,举起大海碗,狠命地摔向地面。

“桄榔”一声,酒碗被摔得粉碎。

“喝!狗日的,拉起队伍,和小鬼子拼啦!”

“奶奶的,砍头不过碗大个疤,豁出这条命和小日本拼!”

“好样儿的,黎长官,我们跟定了你,你说往哪儿打,我们要是皱一皱眉头绝不算好汉!”

会场里响起一片稀里哗啦的摔碗声。

群情激奋,与会的三十余条汉子个个都喝下了那碗雄鸡血酒。大家胀红了脖子纷纷嚷道“龙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们要推举一位胆大心细的首领,领着我们和日本人斗!”

“好,我呀,就看好王剪波。他当过县长,任过军职,胆大心细,由他领着我们干是最好的人选。”黎自格借着酒劲大声儿叫嚷着。

“好,黎首领你说行,我们大伙儿都相信,王剪波好样儿的。由他领着我们打鬼子绝对错不了!”

“拥护!”

“好,就是他,我们推举他作抗日民团团长,推举他就任临湘县临时县长。大家谁还有异议?”

王剪波朝大家拱拱手,连声说道“王某不才,大家还是推选黎自格先生充当首领吧。”

黎自格突然变了脸,他大声吼道“宇检!我黎某人召集大家聚会,不是为了要当这个头。谁能够领着大伙儿打鬼子,我们就推举他。刚才,大家都喝下了雄鸡血酒,谁要是敢有二心,天诛地灭!宇检兄,你就别推辞了,别冷了众位英雄们的心。”

“对,亦僧说得对。宇检兄,你就当起这个头领,领着我们和小鬼子干!谁要是敢不服从你,我立马割了他的头!”李阔海大声嚷嚷着。

“对,宇检兄,你就领着我们大家干吧!”

众人齐声拥护。

盛情难却。无奈,王剪波正式接受了大家的推举,就任临湘县临时县长和抗日民团团长的职务。

王剪波发布了第一号命令:全县的抗日武装迅速集结,朝着临岳边境的大云山进发。他要在那里扎下根,和日本鬼子周旋。

一个崭新的抗日游击根据地诞生了。首任司令就是王剪波,黎自格就任副司令。

不久,薛岳将军主政湖南省,他就任国军第九战区代理司令长官。担负起湘北抗战,保卫西南陪都重庆的重任。

国危思良将,乱世出英雄。薛岳司令长官慧眼识英雄,他看到了临湘县民众的那份呈报书。他的眼睛立刻一亮:王剪波,黄埔六期毕业生,黎自格,黄埔七期毕业生。他满意地笑了,立刻援笔急书,正式任命王剪波为临湘县县长,湖南湘北地区第七抗日游击纵队司令;任命黎自格为副司令。

就在王剪波受命担任临湘县县长职务时,日本人也没闲着。他们拼凑起临湘县的敌伪政权,他们要贯彻实行冈村宁次提出的‘以夷制夷,以战养战’的侵略策略。大力扶持汉奸走狗政权。经过一番筛选和考察,日军最后确定由大汉奸王旦初担任临湘县长兼任维持会总会长。

王旦初积极为日本人卖命,他很快就组织起临湘县保安大队,他自任大队长,牢牢地将枪杆子抓在自己手里。他指定自己的亲信曾佛卿任副大队长。

王旦初又任命卿松浦为警察局长,组织起一支汉奸力量,共同维持临湘的治安。

临湘县与岳州县一样,都同时存在着两套政权机构。他们双方都各自围绕着湘北地区的山川河流进行了长达七年的争夺与抗争。

一场以湘北地区为中心的抗日战争拉开了序幕。在这个广袤的大舞台上,演绎出许许多惊天地,泣鬼神,威武雄壮的历史话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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