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他飞快地爬起身准备冲过沙石路，躲到隔壁的房子背后去。就在这时，一颗手榴弹从后厨的窗户里飞出落到台阶上。阿明不敢有任何犹豫，一个飞身向着路对面的临街房扑去，身子一落地连续几个翻滚。轰地一声，手榴弹在阿明刚才待的地方炸开了，破片四处乱飞。

阿明躲到邻居的房后，他深深地吸口气，从墙后探头观察，能看到饭铺前门的街道上停着的沙漠袭击者的后半截车身，一个人站在车厢里端着轻机枪监视着饭铺的前门，而后面则是一辆悍马，横在两栋房子之间。这时从车上跳下两个人端着枪正向邻居的前门冲去。显然他们也不敢低估自己，正准备扩大包抄范围。

邻居后门的窗台下有一个石台，上面摆着盛开的玫瑰。阿明躲在石台后面，一边监视着饭铺的后门，一边倾听着邻居屋子里的声音。屋里传来女人的惊叫声和小孩的哭声，有人在制止她们，屋里安静下来。阿明知道卫队队长的手下已经进入房间，正快速向后门走来。阿明调匀呼吸，将枪口对准饭铺的后门，他现在最不希望饭铺的老板被对方击毙，如果是那样，自己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失去唯一的联系人，想摆脱追捕逃离阿曼将比登天还难。

饭铺的后门猛地被人踹开，一个人端着突击步枪迅速检查了下两边，然后将枪对准了码头下方。阿明已没有了等待的时间，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随着枪响那名枪手滚下台阶，瘫倒在码头上。阿明知道自己也暴露了位置，他迅速爬着后退，想尽快离开窗户，室内的人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子弹啸叫着穿透木墙，击碎了石台上的花盆。一颗子弹穿透阿明的胳膊，血喷涌而出。阿明咬住牙退到墙角背后贴着地基的石块匍匐下来，他迅速检查了下伤口，子弹撕开了肌肉，幸亏没伤到骨头。他解下头巾，牙齿咬住一头，用另一只手将伤口上方扎紧，如果仍由这样失血，三分钟后自己将越来越软弱，失去行动能力。

阿明第一次感到无助，这样下去不行，被惊动的当地警局和军队很快就会出动，到时自己的对手会越来越多。他现在已别无选择，他必须速战速决。卫队队长一共带了十个人押送自己来到阿曼，在饭铺司机和两个手下送了命；在饭铺的后门倒下了三个。现在卫队队长手下只剩下四个人。时间不等人。

这房屋的两侧都有窗子，窗里肯定有卫队长的手下人正悄悄向外观察。被动挨打不是阿明的性格，阿明的骨子里有股赌徒的心理。他咬住牙猛地站起，枪口同时对准窗户，还好，窗户左侧没人！他迅速跨一步右转，刚好与窗子里右侧的人打了一个照面，阿明手中的枪立即响了。玻璃破碎，那人的头盖骨被掀去一半，在另一扇窗户前向外观察的人刚一俯身向一边躲避，阿明毫不客气地将枪膛里的子弹全部倾斜出去。那个人一头栽倒在窗下，大口喘了几口气，像被什么呛住，咳了一下，声息全无。

阿明喘着粗气，耳朵紧张地听着屋里的声音，屋里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阿明忍住痛飞快地换完弹夹，他攀窗跳进屋里，放弃了谨慎，快速穿屋来到前厅。前厅被刷成白色，沿墙一排白色玻璃柜，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瓶子，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紧紧抱着两个孩子，而一个五十余岁头发全白的男子大张着双臂护在那母子的前面，他穿着一身白大褂。阿明突然嗅出房间里充斥的药味。

“你这里是诊所？”

那人点点头。阿明把手指放到嘴边。

那人又点点头。

阿明快速来到门边，隔着玻璃，他看到悍马车的后座上一个人端着枪瞄着诊所的门廊，而前面“沙漠袭击者”全地形车的后车厢里站着的人架着轻机枪指着两栋房屋之间的沙石路。车前副驾驶位上坐着卫队队长，他正端着M60通用重机枪瞄着饭铺的前门。

“嗨，里面怎么样了！”卫队队长对着饭铺里大喊。

饭铺里没有回音。卫队队长显然开始不安，他摆动下重机枪。

“你们两个注意后面！”他吼了起来。

“蠢货！”阿明在心里咒骂着。

他稳住气息，隐身门后，将门开了一条缝。枪口瞄准了悍马车上的人，他扣动了扳机，随着枪响，他一步跨出大门，接着枪声又响起，站在“沙漠袭击者”后厢的人趔趄一下翻倒在车下。

现在只剩下卫队队长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里，他手里的M60重机枪无法掉头，毫无用处。阿明大步向“沙漠袭击者”走去。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卫队队长回头看了一眼，撒脱地举起双手，下了车。面对阿明摊开双臂，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向阿明走了过来，在离阿明两米的地方站住。

“您辜负了我的主人对您的厚爱和信任。”卫队队长大声地说。

“是吗？”阿明的眼睛眯了起来。

“用这些人这么多武器来对付我，这厚爱和信任几乎要了我的命。”

“抱歉，真主在上。我们不想要您的命，只要您回沙特。穆斯林不会出卖穆斯林。”卫队队长看看阿明鲜血淋漓的左臂，弯腰致歉。

“是吗？沙特内政部也是这样想？”

“当然，沙特内政部不会把您交给美国人，因为您是穆斯林。”

“但会秘密弄死我，谁也不会知道。谁会在乎一个巴基斯坦人的死活？”

“不会，也许会把您禁闭在清真寺里，让您认真读读《古兰经》。”

“你认为我会同意？”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您不用再到处躲藏，没人再会把您怎么样。过几年您也许会获得自由，因为您是穆斯林的英雄，到时您的妻子小孩会来沙特与您相聚，这难道不是您想要的？当然您很难再离开沙特，美国人在边境之外等着您。活着，难道不是您现在的最大愿望？”卫队队长认真地说。

“告诉你的主人，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阿明不想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他举枪扣动了扳机。卫队队长瞪着不相信的眼睛，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阿明回到小诊所里。

“大夫，给我处理下伤口。”他坐在检查床上简短地命令。

穿白大褂的老人来到阿明身边，熟练地剪开阿明的袖子，他的妻子过来帮忙。

“还好，没有伤骨头，没有伤动脉，有根静脉血管破了，需要……”

“你就动手缝住。”阿明打断他的絮叨说。

“您不去医院？”医生呆了一下问。阿明看着他的眼睛。

“好吧，我缝。亲爱的，把止血钳拿来，纱布，镊子。”医生对自己仍在发呆的妻子喊。妻子跳了起来，两口子马上有条不紊地动手处理阿明的伤口。

“对不起，我这没有麻药。”大夫边说边动手用镊子拨开阿明的伤口。

阿明皱紧眉头，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冒出。他忍住痛转眼看看那个大概十岁的男孩，笑着说：“小男子汉，帮个忙，麻烦您跑一趟，去码头上把饭铺的老板请到这里来。”

小男孩看看他的父亲。见父亲点头，就飞快地跑向后门。惊叫着又退了回来。

“血，满地的血。”小男孩脸色苍白。

“勇敢点，您长大会见到很多血。这不，我的血。”阿明指指自己受伤的胳膊。

“不要教给孩子仇恨。”老父亲开了口。

“我说得是现实。”阿明笑了。

“从前门走，不过那儿也会遇到很多血，您是男子汉，不是吗？帮我个忙。”阿明对孩子挤挤眼。

小男孩看看他的父亲，转身从大门跑了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