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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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牛,我把粥煮得稠稠的,你一定要多吃些,这一次不许你把米粒都留给我。

阿牛,每次你都把菜心留给我,这一次我炒的都是菜心,你一定要全吃光。

阿牛,你一生贫寒,以后我要烧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今生你不能富贵荣华,来世愿你饱暖无忧……

火焰闪动中,昔日点滴历历涌上心头:身心俱损,他的悉心,他的关切。除夕之夜,他的隐忍,他的自持。上元赠簪,他的赤诚,他的凝重。洞房花烛,他的温柔,他的炽热。覆船坠江,他的执著,他的痴情……

泪不敢掉下来,怕洇息了火苗,只能抬袖悄悄拭去。

第一次,痛彻心扉,是在烟尘缭乱的火场,他奇迹般地躲过劫难。第二次,焦急万分,是在蔷薇公子的马车上,他又幸运地被搭救脱险。第三次,当胡蝶面对着冰冷的尸身,再没有一丝可以希冀的幻想,她的心仿佛被掏空了。

不是第一次看见尸体,但却是第一次体会到“悲痛欲绝”。

即使她对阿牛的感情始终是温温淡淡的,很多次她甚至怀疑那只是亲情,或者感激,因为她与他之间永远不曾有过与薛醇之间的那种令人悸动的天雷地火。

只不过再寡淡,也是结发共枕的夫妻,虽只半年多的情分,却已如肢体发肤,血脉相连,而今,筋断骨折,怎能不痛?

最后一张冥纸悠悠燃尽,一阵西北风陡然袭来,卷起漫天纸烬回旋飞舞。

胡蝶螓首微抬,对着飘散的灰烬会心一笑:阿牛,你在告诉我你已收到了我的虔心么?无论在哪里,你终是不忍心让我担忧失望么?

深深叹息一声,薛醇怅然道:“我若死了,你也会如此伤心么?”

“他是我丈夫。”而你不是。

后面半句不必说穿:她与他从来只需要半句。

眸底满是失望、伤心、嫉恨、不甘,他忽然大声说:“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是我弄沉了官船,是我害死了他。”

“难道不是么?”胡蝶回眸的目光如刀一般锋锐。

怔了一怔,薛醇亦冷笑道:“杀他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么?”

只是答以一声冷哼,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霍然背过身,薛醇冰冷的声音中压抑着伤痛和怒火:“跟我来,我会让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觊觎着你,那一船人,包括他,都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薛醇的房门前。

胡蝶竟然有了一丝的踌躇。

察觉到她的犹豫,他转过身来,目光如针一般盯着她,嘴角勾起一丝似是嘲弄的笑:“怎么?不敢了?是不是怕我对你用强?”

她抬起微怒的眸子,冷冷地望着他。

“既然你认定是我害死了他,不会不为他报仇吧?以你现在的功力,根本杀不了我。”盯着她的眼眸忽然变得深沉起来:“不过,作为杀手,你该知道女人在什么时候能够杀死比她强百倍的男人,如果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你难道要放弃一试?”

胡蝶依旧冷冷地盯着他,终于,淡淡地别过脸,从他身侧走了进去。

低笑着关门落闩,看着娇俏的身影明显一僵,薛醇只有在内心深处苦苦地一笑:失去的终究还是失去了。

一本暗黄陈旧的册子。

封面上写着三个遒劲的小字:胡良睿。

胡良睿是胡蝶父亲的名讳,她当然知道这本是爹爹临行时留给她的手记。

只是她一直都没有翻看过,所以也不过是藏在玉阁的箱子下面。

狐疑地看了一眼薛醇——她从未向他提起过这本手记,只因她觉得里面记的左不过是些往事,她气恼爹爹当年弃她于不顾,因而对于那些陈年旧事也毫无兴趣。

“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翻你的东西,也不知道你原先将它藏在何处。”轻喟一声,接着道:“那天我从清凉山出来,就去了玉阁,赶到的时候玉阁已经起火,我冲进去发现它摊在桌上,最后两页被人撕去了。”

胡蝶翻开手记,果然最后两页已被人撕去。

“为什么?”秀眉轻蹙。

“你看完就知道了。”

她慢慢翻动发黄的纸页,越看越是心惊。

原来胡蝶的父亲胡良睿乃是当朝皇帝的后宫侍卫,而胡蝶的母亲竟然是皇帝身边的嫔妃!

胡蝶之母倪氏绣荣,乃是当年太医院院判之嫡女,倪院判因曾在皇帝御驾亲征之时屡次救驾有功,而颇得圣眷。那一年倪家**绣荣正值及笄之年,恰逢天子选秀,便额外开恩特许倪氏参选。

那倪绣荣清丽出尘慧质兰心,竟是一举被封为选侍。

只可惜当时皇上盛宠的乃是兵部侍郎之女的荣昭媛。而倪选侍出身寒微,名字中又有个“荣”字,荣昭媛忌讳她冲撞了自己的封号,因此明里暗里诸多责难,终于不得帝王临幸。

而倪绣荣却也并不以无宠为意,心如古井安分守己只是打算终老后宫。

然而后宫之中尔虞我诈踩高踏低如何能有宁日,小小的一个无宠选侍,外无身家显赫撑腰,内无君王宠爱庇佑,其中的委屈艰辛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也是在这种困顿中,倪选侍因缘际会遇见了年青的侍卫胡良睿,宫中岁月寂苦悠长,两颗年轻的心终于冲破禁锢紧紧纠缠在一起。

从此以后,深宫之内,后院之中,郎情妾意抵死缠绵。

然而好景不长,未及一年,倪选侍便身怀有孕。

一个无宠的选侍在宫中怀孕,一旦被查知,不仅是身首异处,更要抄家灭门祸及族人,二人不由惶恐万分。

若要保全族性命,唯有悄悄坠胎,但是初为人父母的两个年轻人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正踌躇间,恰逢皇帝的兄长闵王作乱,纠结兵士逼宫篡位,于是,一对苦命鸳鸯方才趁乱逃出宫闱。

当夜闵王事败被处斩首示众,一干余党尽数获罪,是时宫禁混乱,走失、惨死的宫人比比皆是,自然也就无暇关心一个比宫女高不了多少的选侍和一个小小侍卫的去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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