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二、 长梦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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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喆心底一乐,就在笑的瞬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笑,明明自己就不应该有这权利,乌勒说的很对,是自己自作自受,当年仗着自己得道仙体,推算出了魏震扭转战局的一丝希望,活生生地将战争提前了十年结束。

若是魏震继续了那卧薪尝胆的十年,生命里不可能遇到北境的妙天善女王,更不会有这一对孪生兄弟的出生,而自己却促使了这一切的发生,当自己被神罚就明白了,神让自己用这双眼看着这世间,看着当年自己的任性造成的结果,怎么被时间无情的修正。

当年和魏震带回了襁褓里奄奄一息的魏宣时,白喆曾经一度认为是老天想收回这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没想到魏宣竟然存活了下来。今天再次见到乌勒的时候,白喆忽然明白了,老天是嫌弃当年的惩罚太轻了,而对于很快就要发生的事情,白喆不由地害怕地浑身颤抖了起来,若是所有的罪都降临在自己的身上,自己都是甘心的,可是那因为改写时局的惩罚,是自己就是百死也承担不了的重罪。

想来这世间,还是这天地最残忍,无情承载万物,也肯定是冷眼看着白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仙人自大的错误,不紧不慢地让白喆承受着他自己的惩罚,而这世上所有的错误都会被时间无情的修正,那一幕幕的人间惨剧,不正是人对于自我的赎罪。

白喆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魏渊,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这孩子,不由得慢下了脚步,按照命运的安排,当年魏震和玉枝公主是一对天人羡慕的眷侣,就算是在战乱之中,也是相互扶持,最后成婚得了长子,后来这个长子继承了父亲的皇位,成为了一代明君。

可是…可是,一切都变了,那不应该出生的一对兄弟,此时竟然手握着北境南国的至高权利。白喆捂起了自己的脸,不敢再往下想下去,是什么在此刻再也忍不住,慌乱中泪堤顿时崩溃了,湿润了双手…..白喆诧异地摊开了自己的手,多少年都不曾看到自己的泪水,立刻就慌张了起来,不能在孩子们的面前这样哭了出来,这样太丢脸了。

玄戎跟在白喆的后面,立刻就发现了白喆不对劲,拂袖生起了浮云,向前就将白喆抱住,自己快步走到白喆面前,急忙询问:“刚才伤了?让你不要动那魔剑,你就是不听。”玄戎仔细地查看白喆是否受伤,嘴里仍然不忘戏谑,“你可要长命百岁,我的龙生可就指望着你了!”,却不禁发现白喆浑身哆嗦了起来,泪水比起先前更加地止不住了。

玄戎一下就呆愣住了,手足无措得站在白喆的身边。

白喆抬头看着玄戎,此时已经是满面泪痕,眼下那颗红痣异常地红的发亮,颤声地说,“玄戎,带我离开,我不能让…”这么多年,玄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白喆,往常那个嬉皮笑脸的臭道士哪里去了,心里就是一紧,忙打断了白喆的话语,“好了,不要说了。”龙神说着,拂袖腾升起了云雾,打横抱起了白喆,隐入了云雾间,说话间已经腾空而起。

玄戎想了想,对着下面的魏渊说道,“那小子,我带雪衣先走。”魏渊虽然满心生疑,还是点点了头,从自己记事起,那黑龙神就和白叔一直在一起,刚才也隐隐发现白叔哪里不对劲,想来有着玄戎此时陪着,应该会没事的。

魏渊抬头看着那腾云飘走,转身回头和许花容说,“好在有惊无险,我们先回营寨吧。”许花容点了点头,吩咐众人整装回营,且不用细表。

沿着河道,洛云归不紧不慢地跟在乌勒身后,乌勒斜坐在白马上,一边抚摸着白马的鬃毛,一边哼着小调….

白羊群里,竟然混进了黑羊崽。

神不需要黑色的羊毛啊,

赶走、赶走它…..

奶牛群里,怎么能出现小公崽!

神不需要不产奶的牛儿啊,

赶走、快赶走它……

苍鹰里怎么可能出乌雀!

神的天空不能有它们,

赶走、快点赶走它们!!

本来调皮的小调,此时的洛云归听来,却格外的触心生凉,自己何尝不就是那异类,洛云归不知道的是,这首小调却是乌勒唱给自己的,又是甚至心底埋怨起舅舅,干嘛要告诉自己这些无法改变的身世,让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自嘲自己的无力。

自己是何等的羡慕这魏渊,那个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瞬间一瞥,乌勒也知道那是个受尽宠爱的好孩子,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出生就被抛弃了,乌勒的声调已经不能成声,因为有洛云归在身后,只能无声地哽咽着,泪水浸没着寒冷的心。

在天亮前,就在天亮前,就让自己在软弱一小会,天边已经显出了一线鱼肚白了,连哭泣都变得宝贵起来,乌勒裹紧了头巾,怎么会不明白,此刻的自己已经到疯魔的边缘了,就因为知道哥哥成婚了,只是想着见见许花容,竟然错乱般地做了这么多任性的事,竟然还使用了月芝的禁术,舅舅知道一定会生气的,可是自己怎么办啊,这颗心还是无法落定啊….

那花子滩的村落早先已经背弃了月芝族的统治,只因为自己离着南国的边关近,就把自己当做南国人来看了。就算自己不出手,月芝的长老们也不会饶过那个村落的。只是动用了人鬼的禁术,此刻的乌勒并不是特别害怕舅舅的惩罚,而是那禁术对自己无形间的控制,让自己有点害怕,情绪越难越控制,整个人浸没在无尽的悲伤、凄戚、甚至嫉妒,愤怒…那些负面的情绪不得控制,让自己非常的害怕。

想当年,舅舅为月芝神王时,曾经十万人鬼之军皆出自他之手……而自己,区区几百人而已,还要借助满月的力量,不由得长叹….自己只是混血的月芝神王,不由得又被自卑拖进了无尽的自责里了。

“云归,我知道错了,你说我邀请许将军他们来王庭做客,他们会来嘛?”

乌勒的突然发话,让洛云洛一愣,歪头低声回道,“回吾王,我不知道。”

“那就以你的名义邀请?你说花容她会来嘛?”

乌勒转身,浅笑望着洛云归,云归心头一惊,却只能俯身行礼,“洛云归遵吾王令。”对于洛云归的回答,乌勒是早就知道答案的,抬眼望着天边,黎明到来前的一片寂静。

玄戎有点害怕,从来没有见过白喆如此的样子,虽然二十年对于自己的寿命来说简直是弹指一挥间,原本以为自己是非常了解白喆这个人了,他聪慧,却又是狡诈的,总是诓着自己绕圈圈。他坚毅,一个人承受着神罚,却能嬉皮笑脸地寻着最简单的开心,此时这般的柔弱却是自己不曾见到过的,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自己的怀里,感觉稍微用力就会压断了他。当刚才看到白喆竟然泣不成声,满面泪痕,那一刻玄戎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给他,只要换他不哭。直到白喆在自己的臂膀里昏昏睡着了,玄戎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真是一个没用的龙神啊。

低头看到云层下一片闪亮的湖泊,在晨光中熠熠发光,玄戎降下了腾云,落在了湖岸边,虽然此时夏季,到处芳草茵茵,玄戎想想还是没有把白喆放下,盘腿而坐,把白喆继续抱在怀里,如果这样能让臭道士感觉暖和一点,咳咳,今天本龙君可是大发善心。

白喆依旧昏睡,眼角还凝着泪珠,玄戎想也没想,就伸手将泪水摸了去,手底一片冰凌,让玄戎的心揪了起来,原先是知道一动用和光剑,白喆必会被反噬折损道行,偏生白喆是受到神罚之人,永生不死,折损道行到最后就变成了折磨他的身体,每次必定陷入昏迷,白喆却是不怎么在乎,只说多睡了一觉而已。

而今天的白喆浑身冰凉,反噬的程度比往常更加的厉害,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玄戎真以为白喆就这么死去了。若是白喆死去,每次脑海里出现了这个假设,玄戎的心却是千般的不乐意,虽然…虽然臭道士真的很可恶。

“让你到处乱丢我龙珠,若是这时在,还能拿来缓解你的反噬。笨死了。”玄戎说着用手贴在白喆的脸上,自己本为水族,体温就比常人低,而此时的白喆竟然还比自己还要冷几分,玄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低头就用额头去触碰白喆的额头,脸颊蹭了下那满是泪痕的脸庞,若是平常,这样的状态下玄戎肯定想着怎么作弄白喆了,而此刻心底一片疼痛。

“下次,我非要把和光给折了,让你再也没得用。要神断的话,我帮你断就是了。”玄戎喃喃地低语,唇蹭过了白喆的脸庞,口唇鼻息间还有着那一丝热气,“雪衣,不要睡太久啊,快点醒过来啊”,玄戎紧紧地抱着白喆,低头埋在了白喆细弱而有病白的脖颈间,白金色的长发垂了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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