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病号？”我愣在她面前，憋了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

“当然——你呢？什么病？”她直愣愣看着车窗外遥远的天空，吸一口烟，随后呛得一阵咳嗽，看样子也就刚学，但是弹烟灰的动作却是相当潇洒，还有，声音十分婉转动听。

“心脏不好，你呢？”我忽然发觉自己面对美女六神无主地站在坦克履带上的模样实在傻透了。

她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窘境，礼貌地朝一边让了让，给我匀出一个座位来。

“这——合适么？”我指着那个座位问，毕竟驾驶舱里面的空间比较狭窄，我坐上去，难免有和她挤在一起的嫌疑。

“这有什么？坐吧，反正大家都无聊得要命。”

驾驶舱里面坐上两个人显得满满当当的，事起仓促，我一时也找不到话题，料想她亦是如此。于是我们两人只好眼睁睁盯着她呼出的烟在舱内袅袅盘桓，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它们惨蓝得好像幽灵的影子。

“哪个系的？”她板着脸，把烟头使劲地在窗玻璃上捻灭，烟灰像雪一样飘落下来。

“英语，你呢？”

“瑞典语。”她言简意赅，同时又打开烟盒，抽出一只烟来，轻盈地用打火机点上，顺手拿出一支来递给我。

“谢谢，我不吸烟。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叫什么名字？”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苏昼，你叫什么？”

“细川莺，黄莺的莺。”

“细川？Hosakaa？你是日本人？”

“对，Hosakaa，不过是中国人，父亲是日本人，姐姐也选择了日本国籍，妈妈和我都还是中国人——你会日语？”

“不会，经常看英文报纸，里面有日本首相的英文译名，和你的姓一样，这个姓以前是华族姓氏吧？”

“不错。想回去了，可一直没有机会。”她没头没脑地说着，又抽出一支烟点上，我伸手给她从嘴里揪了出来。

“身体不好嘛，少抽点——想回日本了吧？”

“随便哪里，反正不是这里——好热的天气，你想不想吃西瓜？”

“西瓜？”望着她盯我的水灵灵大眼睛，我脑子里一时竟以为这个水果名词会和“豆腐”一样有什么特殊含义。

“对啊。”她用手比划着，“就是红瓤黑子，咬起来甜甜的那个。”

“哦哦……”我既安心又不无失望地支吾着，“可是这个鬼地方哪里有西瓜？连冰红茶都没有卖的。”

“西墙外面有一块很大的瓜田，都是圆溜溜的西瓜，皮薄得用手一拍就‘啪’地裂开，里面的瓤红彤彤的，咬上一口就甜到心里面去的那种，怎么样？够不够吸引人？比冰红茶什么的强多了！”她的嗓音似乎比西瓜还诱人。

我馋得使劲咽了口唾沫，在这个枯燥寂寥炎热烦闷的地方，能够大口大口吃上一个西瓜，相信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也难免怦然心动吧。

“怎么样？”她继续用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怂恿我。

“确实不错。可是，我们怎么出去？去了怎么买，我身上现在没带钱呢。”

“我已经侦察过地形了，西面有段围墙没有铁丝网，我们晚上就从那里爬出去，偷瓜干过没有？很刺激咧！”

“偷？”我惊讶地看着她。

“是呀，住日本乡下别墅的时候，周围就有瓜田，我晚上一个人经常溜出去偷瓜吃，偷的瓜才叫甜呢，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今天晚上陪我出去偷瓜吧，放心，有我在，不会被发现的，大不了我装着钱，被抓到了交钱买算了，怎么样？”她盯着我，脸上也破天荒地露出笑容，我看到她嘴里长着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我盯着她，像中邪了似的点点头。

“好，我先回去了。”她又恢复了平静的脸色，打开座位上方的炮塔门，用手扒住，灵巧地跃了出去，然后拍拍手，朝里面的我说，“晚上十点半，我在这里等你。”

她像鸟儿一样，展开双臂，用轻秀的姿势跳下坦克，然后点上一支烟，趿拉着拖鞋朝女生宿舍楼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