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洛湘还没有听洛水和自己提过命运。

当她后来终于知道这个词的意义的时候，她才明白，那时候洛水与之抗争的是命运。

为了尽量分散洛水的注意力，洛湘开始讲述一些和慕容枫有关的回忆。他们成亲的时候，一个尚未及冠，一个尚未及笄，但是先皇和丞相都十分看好这场婚姻，两个人更是群臣和天下百姓眼中的天生一对。

没有任何反对的，她十二岁的年龄，就已经成为了太子妃。

那时候的荣华和恩宠都是盛极一时的，后来慕容枫成为皇帝，她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将近四年的生活，琴瑟和鸣，恩爱绵绵。从洛湘叙述的一些小事之中，不难看出他们的恩爱抛开了彼此尊贵的身份。

即使仍然疼痛难耐，她的嘴角还是微微扬起笑容。

就好像，那幸福之中的人，是自己。有时候幸福是治愈疼痛最好的药剂。

真正安排好夜城的事情已经又过了一周有余，紫魑的发作消耗了洛水很多的精力，因此也花了许多时间来恢复。幸好由于省去了紫霞之巅的路途，洛水倒也不觉得着急。而且和宁叔宁婶相处的日子让她感觉到一种家的眷恋。

这些日子，她常常女扮男装去看秦霄操练夜城的守城将士，那块血玉给他们带来了希望。有时候一些人只需要知道自己不是被遗忘的，就可以满足地付出自己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和期待。

秦霄是秦家分支中比较优秀的年轻一代，但是却并不受秦将军重视。被类似于抛弃的方式仍在夜城已经有了十几个寒暑。

那块血玉让他军人的血液沸腾，也在内心里彻底地对当今的君主感到臣服。而带着信物前来的洛湘也让他信任无比。洛湘将与丹辽王的契约交由秦霄来处理，因为需要商量细节，自然少不了接触，时间长了，也对这个铁血汉子赶到一种钦佩。

和军人们相处，最少不了的便是酒。流水的酒席一场接着一场，没有半个像样的菜式，酒也是一般的货色，但是每个人脸上都是篝火照亮的光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洛水品尝着口中的酒，这首诗不由得脱口而出。

“葡萄美酒？那是什么？”葡萄是夜城盛产的水果之一，秦霄几乎一听就来了精神。卫离和司徒轻扬也颇为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洛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正要解释，脑子里却突然犹如灵光闪过一般。她一直想着用什么样的方法能够将这里的水果销售出去，给夜城百姓带来一定的财富。在这里，运输是最大的问题，因为运输的过程很难保鲜。这里的很多水果，在过了季节之后，就只能被百姓们推到山沟中白白浪费掉。

别的水果不说，这葡萄酒绝对是葡萄最好的利用方式。

洛水这样想着，酿造葡萄酒的念头就更甚了。虽然现在已经是秋天，但是夜城天气干燥，硕大的葡萄现在到处都是，材料伸手可得，最重要的就是酿酒的配方。

这的确不是洛水擅长的部分。虽然过去，好一点的葡萄酒她也喝过不少，但却从来没有关注过配料都有什么。不过发明最重要的还是想法，自己有的就是其他人没有的想法。

“这葡萄美酒是一种用葡萄和酒一起酿造而成的美酒，色泽红润，入口甘甜中带着辛辣，十分好喝。而且酒精度数较低，非常适合女孩子饮用。”洛水试图解释道。

“姑娘家的东西，那和我们倒是没什么关系了。”秦霄一听兴趣就减了大半。

他虽然长得并不粗犷，但自小在军营中长大，也算得上是大老粗一个。洛水只好解释道：“我只是说适合女孩子。但是其味道绝对不会让秦兄失望的。”

“你有吗？”

“没有。”洛水说完这两个字便看到面前的三个男子垮下来了脸，作势就要离开。想到自己还需要他们作为苦力来帮助自己试验，连忙补充：“但是我会酿造。”

第二日，洛水便让宁婶和云烟采来硕大甘甜的葡萄，又亲自指挥秦霄，卫离和司徒轻扬挖了一个大小适中的酒窖，用大木桶盛装几桶上好的白酒，然后将洗净的葡萄泡进去，她不知道其他的配料，于是索性不放。

至于比例，因为不知道的原因，便大概每种比例都试验了一下。

又分别在上面表明了日期和时间，然后便将开口细细地密封起来，想要达到发酵的效果。几个人忙了接近一日，终于将大大小小的酒桶全部安置完毕。

“就这样就可以了？”

“暂时就这样吧。诸位静等美酒出世。”洛水拍拍手，虽然不确定，但是又没有人能追究自己的责任。因此面对着几个人略带质疑的眼神，她说的十分坦然。

“你真聪明。”身体里的洛湘夸赞道。

她当然知道洛水在想些什么，绝非是为了贪嘴喝上一杯葡萄酒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如果成功的话，那么这夜城便有了一笔新的收入。夜城乃是边关种地，土地又不算肥沃，向来自给自足已属不易。

如果这里的葡萄酒可以带动商业发展，那么边关的守城之士就可以有充足的粮草供应，日子也不必艰苦。

洛水笑笑：“这是我们那个时代比较普遍的东西。我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起你们，多见识到了一些东西罢了。”

有时候，在现代，习以为常或认为是在平常不过的东西，只有真正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才会发现可贵。

这些日子，给了她养伤的时间，也给了她思考的时间。对于前世，她并非没有遗憾，这一世需要弥补的很多。而此时，她的心态已经变得平和。

葡萄酒是从七日之后开始，每日洛水都会打开盖子检查每种比例的葡萄酒的发酵程度，在第九日的时候，她终于欣喜地品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也许是这里光照充足，气候干燥，易于发酵的原因，虽然没有添加任何其他的配料，但是葡萄酒的味道绝对可以称之为上品。

“烟儿，给我拿一个透明的杯子过来。”洛水站在酒桶边上，脸上尽是得意。

云烟却是迟疑了一下说道：“小姐，没有透明的杯子。”

洛水这才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还没有玻璃这种东西产生。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道：“给我一个白瓷杯，要长一点的。”

“好。”这一次云烟利落地答应，不一会儿便取了一只白玉杯子过来。是宁婶珍藏的极品，玉质透明温润，因为薄的原因，看起来很像透明的玻璃杯。

洛水小心翼翼地舀了一点葡萄酒倒入杯子中，酒红色的葡萄酒被白玉的颜色衬得更加光彩夺目，在阳光下，兀自发着光，云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来，尝一口。”洛水将杯子递到云烟的嘴边。云烟借着她的动作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好好喝，小姐，你好厉害。”

“那当然。”洛水心中自是十分欣喜。但还是记得细细地将木桶上面标记的比例和酿造时间等全部记了下来。她已经再次耽搁了一段时间，推广葡萄酒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宁婶和秦霄来办了。

当晚，洛水拎着两瓶葡萄酒出现在卫离和司徒轻扬还有秦霄的面前的时候，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神色。云烟心领神会地将白玉杯子摆好，葡萄酒缓缓倒入杯中，月色之下，波光流动，真的是极其符合那句“葡萄美酒夜光杯”。

“好酒！”秦霄是大老粗，直接饮了下去，评价道：“只不过酒劲差了点。”

洛水却难得的不还嘴，只是一杯一杯地灌他。卫离和司徒轻扬看到她这个架势，都不由得放慢了自己饮酒的速度。这酒虽然好，且尝起来不上头，但是看洛水的样子，怎么都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圈套。

这是自然的，这葡萄酒的后劲之足洛水是亲自领悟过的。

当秦霄第二日中午才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在他面前的是一张纸条：“后会有期。”从宁婶那里得到的消息却是，洛水一行人已经出城了很久了。远远望去，夜城的城门之外，一望无尽的沙地直到地平线的尽头。

有时候，最好的别离便是不说再见。

而葡萄酒在那之后却很快地风靡整个大舜和丹辽，这是后话。

虽然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连出城也是悄无声息的。但是在夜城待得时日不少，和那些守城将士们的相处又让洛水极为舒服。离别的感觉这一次格外鲜明。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现在才明白那首诗的感觉为何如此的苍凉，因为可怕的永远都不是离别和路程，而是接下来的路再也没有人陪着自己一起走。再也没有人可以把酒言欢，对月当歌。

所以当洛水审视自己的周边，看着卫离和司徒轻扬一如既往地斗嘴，云烟在一旁含笑而立，顿时觉得内心的离别情绪一点点地散去，一种富足感油然而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