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爱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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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尚文等乡下来的学生,都跟大人翻过地。可这种翻法,从来没听说过。都想:"这那是翻地,简直是挖井,能打粮吗?"可谁也没说出口,祸从口出啊!

"翻吧!"人家让干啥就干啥!这是年轻人确信无疑的。可是翻了干部教的那两锹,下边怎么翻,就无从下手了。老师讲课是内行,但对这种深翻地也是摸不着头脑。

不会,不会就学!

老师领着班干部到其它班去学。不一会全学会了,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老师会总结归纳,回来后曾老师便向同学们说:"掌握深翻的三要领:一、地表土放在地表,要疏松;二、地下土要挖散,不留空;三、掌握翻地深度,一米二。只要能达到这个要求,怎么干都行。好了,大家干活时要多动脑,不要急。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开始挖吧!"

深翻地正式开始了,同学们你追我赶,热火朝天,不到一小时,翻出两米多远。

曾老师的三条深翻要领,被其它三个班学去了。速度、质量都上来了。引起了会战指挥部的注意。公社领导请刘月红副书记,讲一讲实验班深翻经验。刘月红见这是个露脸的事儿,便满口答应。带着指挥部的领导,战地记者,广播站的头头,各路人马的代表,蜂拥到实验班的工地取经来了。

刘月红边说边指挥,真是春风满面。正在这时,见三班的岳兰和金雅芳二人不挖地,站在一边用手绢裹手,绷着脸来到跟前说:"岳兰!你们俩都是班干部,怎么不干活?快干吧!"

岳兰委屈地说:"刘老师,她的手,你看!"

刘月红一看,金雅芳的双手手心里都起了血泡,不在乎地说:"缺乏锻炼,干吧!轻伤不下火线!"

这些话,正好让战地记者听到,立刻来采访金雅芳。金雅芳含着泪,咬着牙拼命地挖,一声不敢吭。记者见她不说话,举起相机拍下了这轻伤不下火线的跃进镜头。

刘月红满心喜悦地走了,曾老师看到这些,一声不吭,接过金雅芳的铁锹,见锹把上有血水,心疼地说:"岳兰,你和金雅芳同学到前边屯子借只桶,拎点水回来大家喝!"

"老师!我..."岳兰不放锹把,明白了老师的用心,不想去。

"去!听话。"曾老师又低声说,"抬少半桶,不够喝我可以再派其他同学去抬。"

岳兰只好和金雅芳抬水去了。曾老师见岳兰放下锹时在锹把上擦了擦,很不是滋味...

刘月红陪着指挥部的干部刚走,各路取经的人马都来了。

这一下可苦了实验班的学生们。他们成了抢手人物,都被请去,做曾老师的三条要领的表演示范。学生们分别扛着锹到各处,不停地表演。按理说,既然请来向人学习,你就认真地学啊!可不然,学生表演深翻累得满头大汗,连背心都湿透了。而看的人就像看耍猴一样,说东道西,就是不动手挖,有的还说风凉话。气得学生直流泪,泪水和汗水齐流,谁知这些学生的苦啊!学生回去后,他们我行我素,把地翻得仍然像一片一片烧了荒的坟丘子...而学生们累得筋疲力尽,却还有自己分的任务,仍然得拼命地去完成。

曾老师看学生如此拼命地干活,暗恨自己多事儿,想到自从水灾以来,学生们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天天是红薯白菜汤,这么干,怎么受得了啊?

正在这时,突见关尚文手捂胸口"哦..."的一声,一口吐在地下,赶紧用土埋上再翻,又见还有几个同学,也是这打饱嗝的动作。

"怎么了?"曾老师拎着锹,走到关尚文面前,见他脸色蜡黄,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滚下,关切地问:"哪儿不舒服?歇一会儿吗?"

"没什么,有些胃酸,老吐酸水儿。"关尚文手脚不停地边挖边说。

"歇一会儿,忙啥?还有好几天哪!"曾老师强制地说。

"哎...赶快干完好回去上课。让人家拉在后边,老师脸上也不好看啊!"

曾老师听了一阵心酸。他明白,由于学生吃的是红薯,热量大,胃饱胀。翻地不停地弯腰,使胃中食物上涌,就出现打饱嗝,吐酸水的现象。时间长了,便会造成胃炎。想到这些,他看了看正在玩儿命干活的学生,大声说:"同学们都停下,披上衣服擦擦汗,到这儿来!"

同学们放下锹,围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有的刚坐下,忙站起来,捂着嘴跑到一边吐起来。一个人吐,形成条件反射,不论男女生,都吐起来,有的同学吐得直不起腰来。

同学们吐完了,坐回老师身边。曾老师看着眼泪汪汪的学生,如同慈父一般说道:"孩子们,我不该说什么三条要领,害得你们吃苦了。以后你们记住,别想什么三要领,愿意咋干就咋干,你们看!"老师指着社员们说说笑笑干活的样子,指着他们翻得像坟丘似的地,"大家应该向社员们学习嘛!"

"老师!那样干这地还种不种了?"关尚文能忍住胃里地翻腾,却不忍心看有人把地糟蹋得不成样子,他知道,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

"种啊!怎么不种?人家是科学种田,种一辈子地,不如咱们?"曾老师说着又指了指学生翻的地,"把你们累得够呛,地翻得像操场似的,连个垄沟垄台儿都没有,跟人家学吧!"

"那咱把他们请来给咱示范一下?"岳兰认真地说。

"嗨...学艺不如偷艺,把我的要领忘了,不就会了吗?"曾老师笑着说。

同学们开心地笑了。

"哼哼!人嘴两层皮,说圆是方有道理!"关尚文不知怎么冒出这么一句。

"不准你信口开河,小心我拧你的嘴!"曾老师笑着做出要拧的样子,大家又是一笑,把胃里地翻腾忘了。

"行了,大家干吧!既要出工效,又不要累着。"曾老师见大家起身,轻轻地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地是翻不完的!"

同学们心领神会了。

其它三个班的老师,正在暗恨曾老师多嘴,讲什么三条要领,害得学生拼命。见他让学生围着他休息,也都把学生叫到自己身边,见学生们也同三班一样呕吐。急得一班的女班主任直哭。暗骂刘月红,暗骂曾海凡这俩个混蛋,充积极害学生。这几个班的学生都是人尖子,何等机灵。虽然听不到三班在说什么,但看他们师生又说又笑又比划,一定有什么道道在里面。见三班又开始干活了,不等老师发话,也都操起铁锹,边干眼睛边盯着三班,看他们怎么干?不一会儿都捉摸出门道了。这一回干得进度又快又轻松,虽然没有原来挖得平,但跟社员翻的比起来,要平得多。老师们见了,笑了。暗说:还是曾老师有办法...

几天的深翻,经指挥部的检查评比,深翻的流动红旗,始终插在这四个班的地头。深翻会战结束的大会上,校长让刘月红上台,为学校领来了一面《跃进尖兵》的锦旗。

在返校的途中,两千多名师生,都拖着疲惫的身子,排队行进着,如同残兵败将,稀稀拉拉提不起精神。尽管刘月红直着嗓子让大家精神点,可是老师听耳不闻,学生仍是漫不经心...因为太累了,怎么提精神哪?这累,真是"一天赛过二十年"那!

全国在跃进,学校的学习当然也得跃进,不能按部就班了。经过校务会的反复研究,教务处必须打破常规,制定出新的跃进授课时间表。

深翻回校的第二天,教务处便发下了新的教学安排。原课表不变,普通班每天六节主科;试验班每天八节主科;普通班体、音、美放到第七八节;试验班体、音、美暂时不上。另外实验班晚上加两节课。具体课时安排,由各班主任和各任课教师共同协商。

这个大跃进的教学安排,把授课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四个试验班的八门主科,一天到晚轮流上。语文老师没出教室,代数老师已站在门口;历史老师还没收拾完教案,物理老师已搬来了试验用品;地理老师正卷地图,俄语老师已在黑板上写下了课题...就这样,老师走马灯似地来来往往,学生除了上厕所,无一点空闲。

这样的学习,不是实验班的学生有非凡的记忆力,和敏捷的思维能力,天天八节满堂灌,如何受得了哇!就连晚自习的两节课,也被老师用来补充新知。剩下的时间,只有三顿饭和睡觉之时了。但各科作业,又填满了饭后和睡前的空闲。为此,这四个班的教室,直到深夜十二点仍是灯火辉煌,学生们还在伏案疾书。晨练,清新的空气中,同学们不能出操,到处是试验班学生的朗朗书声...

老师累,学生苦,几载熬煎向谁诉?

为了炼成栋梁材,呕心求知备征途。

紧张的学习不但没有使学生感到疲倦,反而更激发了学生的求知欲。但是,食堂的粮食定量不断减少,瓜菜的比例不断加大,学生越来越饥饿难耐,个个面黄肌瘦。

这天,关尚文忍着肚子咕咕响,正在路灯下读书,突然有人轻叫一声。

"哎...给你!"岳兰瘦高的身影出现在身旁,"快吃吧,我妈送来的。"

因试验班的学习任务不同一般,学校规定:不论城里乡下,离校远近,一律住校。为此,尽管岳兰家与学校仅一路之隔,也吃住在学校。今晚,妈妈送来吃的,她舍不得吃,立刻来找关尚文。

"这是什么?"关尚文看着手里的大纸包,迟疑地问。

"好吃的,你吃吧!"

"你也住校,也吃不饱,你自己吃吧!"

"我吃不饱可以抽空回家吃,咱不管它是什么,反正不是毒药,一起吃吧。"说着,拉着关尚文的手,向园林边的长椅走去。刚坐到椅子上,想起那晚看到的一幕,脸一红笑了,忙离岳兰坐得远远的,将纸包放在她旁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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