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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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固告病多日未曾进宫修史,冯彰闻言,只是微微叹气,却又无计可施,他明白是他辜负了这两个孩子,让他们还未见到阳光的爱情消失在了萌芽之中。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自私,终究还是残忍的将女儿送进了这红墙之内。

下朝后,冯彰眺望着遥远的温饬殿的方向,若有所思。

以往总是听见女儿“父亲,父亲”的叫喊着,如今再想听到这样的叫声只怕是难上加难。一入深宫深似海,纵使万般不舍,将来如若逢年过节,领旨进宫朝拜,跟自己的女儿也终究只能以君臣之礼相见……想到这,冯彰不禁悲从中来,却只能掩面遮挡,碎碎步向宫门走去。

班固告假在家,只是从书架的一角,拿出那卷竹简,默默翻开,看到那个荷包依旧好好的安然躺在中央,班固轻轻拿起,取出里面的那对翡翠玉耳坠,良久无言,只是对着耳坠愣神。

因班固吩咐家中所有下人不得打扰,因此耿异的到来下人无法通传,耿异便屏退了小厮,径直走向班固的书房。

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整个书房早已凌乱不堪,烛台上早已灭了的烛火发出阵阵烧焦了的味道,看来已是几日未有换过;诗词画作满地,却画的都是同一幅画:一轮圆月下,一位姑娘立于瓣瓣落英中,一袭清风而过,吹起姑娘的长发……

再看班固,头发凌乱,黯然坐于几案旁,几日未净面而显得颓废至极,正望着躺在几案上的那个荷包出神。耿异走近,看到是对精致的耳坠,心里便也明白几分。遂挤出笑容在脸上,拍拍班固的肩膀,故作揶揄道:“我说老弟,你也真不够意思,这些日子总是不见你出现,我在朝廷上可都没有后盾了。就连窦将军都迟疑,怎的几日不见了班大人,原来你是躲懒,在家歇着呢!”

却见班固仍旧只是呆坐着,不发一言。耿异敛起笑容,继而严肃的对班固说:“孟坚,听兄弟一言,不管你内心怎样不舍,现在你只可以继续思念着她,但你只能把这份感情放在心中,否则……后果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清楚。”

看到班固身体微微一颤,耿异继续道:“你要知道,你心里爱的她如今已经成为了你最不能爱的人。”

班固微微抬头,眉头却一刻都没有停止紧锁,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哀伤。

耿异转身,悠悠而道,仿佛是在跟自己说话,可是声音又刚好能让班固听见:“失去爱人的心情没有人比我更能体会,只是,为了你,还有她,你要做的就是将你所有的哀伤隐藏,然后……做好你该做的。”

耿异虽背对班固,但仍旧能感受到班固静静起身,听见他幽幽叹口气,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为了让班固散散心,耿异硬是将班固拉出府,去了街边的小酒馆。去的路上耿异曾对班固说,今日这顿酒可以大醉,可以不醉不归,但是一定要在这之后,好好的忘记许多,为了他,也为了她。班固黯然神伤,既然已成为最不能爱的人,只能从此默默守护,只要知道她一切安好便可。

正当二人坐在小酒馆中,听见外面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喧嚣的吵闹声。冯异随便抬头望去,却看见几个匈奴装扮的人在大街上不知怎的与周围的民众吵了起来。耿异放下手中的酒杯,一跃便出了小酒馆,往吵闹声那边去了。

原来是几个匈奴人来了洛阳,不知怎的,与周围的群众起了摩擦,引起周围群众不满。

匈奴一直在大汉朝的边境烧杀掠抢,这本就让汉人颇为不满,如今几个匈奴人在这洛阳城里,不免有些扎眼,再加上跟周围的群众不知怎的起了争执,不一会儿就围满了人,匈奴人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却依旧少不了那份一直引以为傲的草原英雄气概,便跟起争执之人不依不挠起来,进而就变成了拉拉扯扯,发展成了欲打架之势。

耿异正准备上前规劝,此时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轻盈地映入眼帘。来者是名女子,虽欲拉开争执的两方,却不由分说的一掌向拉扯着匈奴人的汉人击去,说时迟那时快,耿异腾空而起,半空中出了一掌,便轻松阻拦下了女子的那一掌。

就在二人对视之际,耿异大吃一惊:虽然女子一身汉家服饰,可她却是北匈奴的阏氏——冷琬瑜!

待二人都落地站稳,冷琬瑜转身,冷冷道:“是你!”

耿异淡然一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冷琬瑜冷冽的目光犀利而至,冷笑一声:“既然今日在这洛阳城中相见,那我便要在你坐庄的地界上让你尝尝认输的滋味!”说罢,随手抽出自己的马鞭。而那几个匈奴人,见到冷琬瑜如此行为,虽然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汉家男子是何许人也,但是刚才看到此人半空中出的那一掌便对他们的阏氏不敬,全部抽出自己的弯刀,随时准备应战。

耿异微微一笑,淡然道:“没想到姑娘还是这么急躁的脾气。”

“废话少说!”话未说完,便见一鞭迎面而来,几个匈奴人也是挥着弯刀便向耿异扑了过来。

围观的群众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见着真刀真家伙就这样过来,都叫喊着四处散了去。几个匈奴人用匈奴语喊着,耿异自然是听明白了:保护阏氏!将这个汉人杀死!

耿异冷冷一笑,便徒手开始对付那几个冲上来的匈奴人。

别看耿异徒手,却很是轻巧的躲过了那几个匈奴人砍上来的弯刀,然后一跃而起,一记飞脚过去,便将一个匈奴人踢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剩下几个匈奴人互相看看彼此,点头示意,便再次一齐冲了上去,这时冷琬瑜也挥着皮鞭而上。

在小酒馆的班固探出头,看到眼前这一幕,吃惊不已。顾不得别的,慌忙跑出来,从后一跃,便抓住了冷琬瑜手中的皮鞭。冷琬瑜一愣,转身看到班固气势汹涌而来,自然是气不过:“又是一个汉人!找死!”

说罢,便转过身,直直冲着班固而来,班固可是跟弟弟班超学过几手,在加上跟耿异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也是从他那儿讨教了几把,自然一时半会也是能对付得了冷琬瑜的。

而那几个匈奴人不敌耿异,已经一个一个都被打得趴在了地上爬不起来。正在此时,一个黑衣蒙面人骑着马飞奔而来,打了个响哨,几匹马便从四面八方奔了过来,而冷琬瑜被班固纠缠着一时无法分身,便喊了一声:“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黑衣蒙面人一个示意,几个匈奴人颤巍着爬起来上了马,快马加鞭便疾驰而去。

黑衣蒙面人看了一眼冷琬瑜,跃下马想要救走她,冷琬瑜却一把推开他,急急喊道:“你快走!”

而耿异以为黑衣蒙面人会伤着武功不算太好的班固,便前来相助,一跃而至黑衣蒙面人之前,便是一掌,黑衣蒙面人的武功也不低,随即两人便开始打了起来,一时不分伯仲。

冷琬瑜似乎很在乎这个黑衣人,时不时回过头来,“你快走!不要管我!”却因一时分神便被班固一把抓住了胳膊,不得动弹。

远处的官兵听到这里有打斗声,闻声赶来,远远的就喊着:“别动!”冷琬瑜一看这样的架势,只怕是再纠缠下去就凶多吉少了,便大声喊道:“你快走!否则咱们两人都走不了了!”

黑衣蒙面人看了一眼冷琬瑜,似有不甘,却看着远处赶来的汉人官兵,无计可施,便又打了个响哨,那才那匹黑马便飞奔而来。

黑衣蒙面人一跃上了马,回头看了看冷琬瑜,便骑着马疾驰而去。

而就在耿异转身向班固走来时,黑衣人猛地回头射出一支箭,径直向耿异飞去。已经急急赶来的官兵大喊一声:“耿将军小心!”耿异一回头,将离自己咫尺之近的箭一把抓住,黑衣人回头看看,却再也没有时间与机会踟蹰,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将军恕罪!末将等来迟,让将军受惊了!”前来的官兵们看到是窦将军身边的耿异将军,觉得万分愧疚。如果再晚来一会,不知道又是什么样的状况?耿异摇摇头,看看班固擒住的冷琬瑜,上前低声吩咐道:“把她带回去!”耿异顿了顿,紧接着又交代一句:“不可伤她。”

“末将领命!”几个官兵便从班固手中接过冷琬瑜。

冷琬瑜冷冷一笑,瞥了一眼耿异:“今日是我技不如人,落到你一个汉家人手上!”耿异只是看了看冷琬瑜,却并无多言,挥挥手,便让官兵们将她带了下去。

耿异回想着刚才那个黑衣蒙面人,似乎背影很是熟悉,可是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举起手中那支箭,耿异却猛然间身子一摇。箭头上分明有着一个黑色的“十”字标识!这个标识他到死都认得!

耿异一时头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班固转身看到站在原地愣着的耿异,以为是不是刚才那一幕幕让耿异有所惊吓,于是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走上前叫道:“耿兄?”连着叫了两声,耿异仿佛才从凝思中惊醒,班固看到耿异渐变的脸色,心下觉得定是有隐情,于是低身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耿异轻轻摇摇头,挤出一句:“没事,走吧!”

转眼间,夜晚已至。

耿异将手里那把箭翻来覆去的看了许久,终于起身,向牢房走去。

“吱呀”一声,牢房的房门被打开。冷琬瑜斜睥了一眼,看见耿异推门而入。耿异招呼看守的侍卫都退下。

冷琬瑜冷笑了一声,道:“今日我落到你手里算我倒霉,要少要刮悉听尊便!不要妄想从我嘴里知道任何!”说罢,便将头扭过去,不再看耿异,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耿异闻言,并未愠怒,也并未有一言,只是从隔着窗看着外面的月色。冷琬瑜半天没听见动静,便转过头,看着耿异,脸上有一丝疑惑。

自从自己被耿异给抓回来,自己一直在想,他肯定对她出现在洛阳还有那个黑衣蒙面人一定会许多疑问,但冷琬瑜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一个字,反正落在了姓耿的手里,不管如何,自己都不会透露半点出来。原以为耿异要连夜审讯,或许碍着她是匈奴阏氏的关系,不会用什么大刑,但冷琬瑜早已做好了被审讯的准备。岂料如今就耿异一个人前来,还默默不发一言,这让冷琬瑜一时间有好些疑惑。不知道此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半晌,传来耿异幽幽一声:“你走吧!”

冷琬瑜更是一怔,怎么就这么容易让自己走了?还是想故意放走自己而引诱黑衣人现身,再一网打尽?

冷琬瑜有些犹豫不决,面露迟疑,“你让我走?”

耿异点点头,“今日并不是你的错,我耿异也不会借一个女子作为工具。所以,你走吧!”听到“耿异”这两个字时,冷琬瑜猛地抬起眼,敏感的问道:“你是耿异?”

耿异看了一眼冷琬瑜,轻轻点点头。

一丝迟疑划过冷琬瑜的脸,但只是一瞬间,冷琬瑜开口道:“你真的要放我走?”耿异只是直直的矗立在牢房的窗前,再未答话。

冷琬瑜略微抬头,看着玉立在两尺窗户边修长的身影,有些许踌躇,久久未能迈出那一步。她不解,今日如若不是班固从中杀了这么一出,耿异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与黑衣人的对手,就算不死也必定会被那一箭所伤,可如今他却对此不发一问,这怎么样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冷琬瑜沉思着,用有限的时间想迅速理清思维。

耿异斜瞥一眼冷琬瑜,“怎么,你还不愿走?”

冷琬瑜犹豫片刻,抬脚向牢门走去。在跨出门的那一刹那,冷琬瑜停住脚,却并未转身,只是说了句:“希望我们来日不要在沙场上相见。”

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后,冷琬瑜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牢门。耿异幽幽的回过身,看着冷琬瑜渐渐离去的背影,一声幽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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