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村人本来知道申鹰的德性，骂归骂，已经成为习以为常的事情，也没个人愿意多嘴说一句，都怕引火烧身，一个一个把嘴夹得紧紧地。

但是，狗日的申鹰偏偏在骂中不断骂到了“土匪”两个字，还不断地提说真土匪假土匪的话，这便把事情弄得有点麻烦，引起了干头的不满。骂归骂，本来是跟白四对骂，结果偏偏骂出了“土匪”的话，当然弄得干头脸面上受不了。同时，也知道申鹰用这些话故意刺激他，理不理这怂货，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一句话能说得了的事情，明显这才是真正的欺侮人的话。

“土匪”这话，本身就是干头最忌讳的东西，也正因为他当年当了几天土匪，后来在申村的日子里，经常点头哈腰地对待别人，目的就是以求别人对他的理解，讨得一点心理平衡。申村人背后多有议论他这件事，他却一直装作没听见，即使像申鹰和鸿雁这样的人骂的过程中提到土匪不土匪的字眼，只要不针对他，他也不介意。可今天不同，事情明明白白是吊眼跟他儿子之间的事情，他申鹰骂“土匪”，这不是明明有意揭他的短，故意用这话吊他的胃口。结合了白二老爷子或骂或说的话，觉得申鹰真就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货，家里没水井还要靠他家的水井吃水，还这样对待他，不如扯开了面子，跟这个怂人干上一场，也让这不要脸的东西彻底断了今后从他家提水吃的结局。于是，干头这才开了腔，由于就那么一颗牙，说话还是骂人都有些不大清楚：“申鹰，你看你个怂人，本身就是碎娃跟碎娃耍的事情，跟你屁事也没有，你咋扑得像个乌鸡一样。你是个啥怂人么，疯狗都比你狗日的强。吃我家的水还这样遭贱人，把你妈个卖*的东西，还是不是个人呢。从今儿个开始，你想从我家吃口水，没门。你个疯狗一样的东西，没你的事甭到这扎眼球的，让人看着就胀气，回你家慢慢骂去，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这还了得，申鹰谁都敢骂，这是申村人公认的，干头算个啥东西，是不是土匪，那是申村人公认的事情，像这样的人竟敢骂他申鹰。一时间申鹰将那件夹袄双手向后撩起，突然快步跑到了干头家的粪土堆顶上，有点想当个巨人一样，大骂不止。一时，土匪长又土匪短的，申村的天简直被这怂货骂得有点天昏地暗地。

申鹰骂得不可开交，倒把干头骂得一时没了办法，晃着干晃晃的脑袋，十分无奈地站在那里，磁得跟一块板砖一样。

这骂声响起，反倒解脱了白四，心里憋曲得厉害。先是侄子干叫欢挤兑他，又被不是人的东西骂了，总觉得申村这天的局势不大对劲。加之，那猪都敢把歪人黑八给撞翻了，鸿雁这怂人又不按正点骂，白二老爷子又或说或骂了一串东西，他失却了往日的那种思维，还是忍些事为好，于是急急地起身离开了碾盘准备回家。刚走了几步，又拧头朝吊眼挥动了一下那只没端碗的手，并喊道：“快走，快走，回、回、回。”

“狗日的还想走，把人欺侮美扎了，欺侮完了你就想走，真个不要脸的东西……”申鹰骂干头，见干头跟个磁锤子一样，倒觉得干头有点可怜，况且他还要吃人家干头家井里的水过日子，正好看见白四想回家，又把骂对准了白四，一时倒弄得白四为难起来。白四开始也像个磁锤一样，流着长长的哈拉子，愣愣地站在原地瞪着申鹰看，并没吱声。

吊眼不再敲他的空碗，也有点呆愣愣地，见申鹰骂干头，一时气鼓鼓地，这个大坏怂又开始骂他大，越发生了气。

像这样的事情，可以说在申村司空见惯，并没有多大稀奇古怪，但吊眼觉得他大莫名地受到了申鹰的骂，心里很窝火，可这事是因他闯惹出来的，心里也觉得憋曲，他很讨厌申鹰那怂人，因年龄小心里有点害怕，见他大叫他回家，趁势正准备走，却又遭到了申鹰的骂，稍稍犹豫了一下，这小怂也冲着申鹰瞪起眼来看。

“回、回、回，跟这疯狗有啥好说的。”白四见申鹰又骂个不停，只好再次喊叫吊眼回家。

吊眼气呼呼地，把头左右晃了两晃，特别显示出一种犟不拉及的样子。他恶狠狠地瞪着申鹰看了一会儿，还是抬脚走了。经过鸡屎眼的哥哥狍子跟前时，没想到狍子却给了他一脚。

狍子早就不和偏拉头斗方了，因吊眼惹的事无端地他和他大都遭到了申鹰的骂，气呼呼地站在那里，没有忘记地上的空碗站在那里瞪看申鹰。见申鹰一会儿骂白四，一会儿又骂他大干头，越发生气，知道申鹰是个啥货色，心里没了办法。这时候，正好吊眼又走到他的跟前，心里由于有气，便照着白吊眼屁股恨恨踹了一脚。

吊眼被狍子踢了一脚，瞪了一眼狍子，知道狍子比自己大，不敢吱声，紧了两步朝家的方向走。

狍子因为申鹰的骂着实气得直咬牙，狠狠地踢了吊眼一脚见吊眼不敢吱声有点灰溜溜地，这才出了口气似地瞪眼看申鹰。

申鹰见狍子踢了吊眼一脚，突然停了骂声，也望着狍子“哈哈哈”地笑了一声说道：“这不就对咧，碎驴日的，管怎么着也代表你娃有点能耐，总不能像个死娃一样，怂都不管，怂也管不了么。仅仅这一脚，也能代表你怂娃是个愣家伙么。”

申鹰不再说话，也许这怂人骂累了，蹲在粪堆上摸出了羊娃烟抽了起来，但眼睛始终瞪着狍子看。这也是申村里申鹰骂人时少有的事情发生，居然狗日的不骂了，惹得申村人都感到了奇怪。

狍子见申鹰这样说话而不再是骂的样子，也想长长自己的威风，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个大人，又装出一副愣头青的样子，一边用手指向吊眼的后背，一边开了骂：“你妈个卖Ｂ的，打狗也要看主人，敢欺侮我家兄弟，你个狗日的，不想混了，是不是？”

“你这咋的了？我是和他耍呢。”吊眼虽然比狍子小，却知道狍子是个愣头青，加之自己做错事在前，便强忍着那点小性子，回过头还是笑了一笑，又轻声地回应狍子道。

“你说你大的球，你咋耍的，得是看他碎碎的，才那样跟他耍呢？你咋不跟那些大娃玩呢？那是饭不是啥其他东西，把石子丢进碗里还叫人吃不吃？驴日的，Ｂ嘴还干球子的，小心我踢死你个狗日的。”狍子横横地朝吊眼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