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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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法院开庭审理林可心一案,林可心整了整衣服,被法警押上被告席,她忍不住回头望向旁听席,那里坐着自己的父母和韩杰,朝他们微微点头示意,便转回头听取公诉人的起诉及询问,顾律师亦呈上相关证词展开辩护。经这两个多小时的庭审,法官宣布休庭。林可心被带至休息处,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父母,有些失望,低下头冥想着,不觉有人走到面前轻唤她:“可心?”

林可心抬头看见楚帆,有些诧异,断而慌乱,她不知道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那么是不是代表方子萱他们也知道了。看出她的不安,楚帆道:“他们不知道,我自己来的。”

见她松了一口气,他庆幸自己守住了秘密,否则会让她记恨的,打量了她一番,她瘦了,也憔悴了许多,唯一不变的应该是她眼眸里的那份坚强吧。他转身迎进来林父母和韩杰,“你们说说话吧。”林可心报以感激的目光,林母已经扑过去握住了女儿的手,“可心,你瘦了。”

林可心眼里的泪花闪着,“爸,妈,对不起,出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很难过,可纵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说想,想要交待些什么又没有头绪。

短暂的沉默后,林父开了口:“可心,不论怎样,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家里你放心,有我和你妈呢。”

林可心的眼泪决堤而下,“爸,我知道。”

韩杰和楚帆站在一旁没有插言,楚帆打量了他一番,面前这个男子就是令林可心既爱又恨的人,伤过她又呵护她,如今看他眼底的痛苦,绝非作戏,想必对她的感情极深吧,可惜,当初为何又鬼迷了心窍般的放手呢?

韩杰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林可心的事,怎么突然就冒出一个人来,但见他与林可心的熟悉,还有他看林可心的眼神,韩杰心里不免生出一丝醋意,没错,就是醋意,尽管离了婚,但在他心里,林可心还是占据了许多。

就这么各怀心事,直到法警告知继续开庭,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庭上宣布因证据繁琐,需要进一步核实,故择日再宣判,看着林可心被法警押上车远去,他们站在原地望眼欲穿。

楚帆打破沉默:“伯父、伯母,我叫楚帆,是可心的朋友,冒昧前来,还望不要介意。”

林父打量着面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楚帆啊,谢谢你。”

韩杰看向楚帆的目光有些敌意,但碍于之前他的相助,不好说什么,楚帆自是能感受到,他突然不想解释与林可心的关系,反而在心底希望韩杰能误会,让他难受,或许这样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只是为了林可心。他们将林父母送回租住房,两人去了一家小饭店,点了几个菜和一瓶酒,对坐无言。

楚帆喝下一杯酒,心里却像堵着些什么,之前朋友说如果林可心的罪名成立,有可能被判10—12年,他不知道这个结果对于林可心来讲意味着什么,他的心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就开始痛,十几年的年华就要耗在铁窗当中吗?那一刻,他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梦。看着对面的韩杰一口一口地抿着酒,他有种挥拳相向的冲动,如果林可心没有离婚,那还会不会有今天的这个劫呢?咽下这口酒,楚帆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怎么想?”

韩杰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愣了神,未反应过来,随口答道:什么怎么想?

楚帆气结,“你有没有想过林可心会被判刑的事?”

韩杰亦知道最坏的结果,只是他还不愿接受现实,他觉得只要还没有宣判,一切皆有可能,他甚至自欺欺人的想像林可心被无罪释放,这段时间,他奔波于两个城市之间,工作不能落下,林可心的事也不能放松,数不清他在两城市间往返了多少趟,还得瞒着家里的人。最初将儿子韩林接回去时,母亲很开心,但不免问林可心去哪儿了,他只好撒谎说林可心去外地参加培训,而儿子韩林也吵着想妈妈,他也只能哄着儿子,母亲不由生疑,问什么培训连手机都关机,他只得讪讪说是封闭式的,总算是让母亲姑且相信。现下听楚帆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说道:“等宣判了再说吧。”

楚帆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里面的酒洒了一桌,“你知道吗?十几年,该怎么接受?”

韩杰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表面却不动声色,他用手指抚过桌上溅出的酒液,“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不也只能接受吗?”

听着他的话,楚帆确实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大了些,平日里冷静的自己竟如此沉不住气,难道就只是因为对象是她吗?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真的宁愿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韩杰仰头喝下一杯酒,一股辣辣的味道从喉咙里直烧到胃里,他轻轻说:“我又何尝不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不会放手,只是世上没有如果,事实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我们面前,让我们不得不去接受,其实我情愿我受罪,也不希望看到他这样,有句话真的很对,人只有在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可惜当真正明白时,已经失去了,已经晚了!”

听他讲了这么多,楚帆心里也觉得可惜,他想了想,决定坦诚相告,不再火上浇油,“方子萱这段时间都快发疯了,突然没了她的消息,猜测了千百遍,却猜不到她出了这样的事。”

韩杰突然听他讲到方子萱,不觉愣了一下,“呃?方子萱?”

楚帆笑笑,“嗯,我是她男友。”

韩杰有些不好意思,显然之前是误会了,还给别人脸色,他解释道:“可心说不能告诉她,所以才……”

“了解,”楚帆打断他的话,“所以我来找寻答案。”见韩杰望向自己,他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子萱,等可心做决定吧。”

两人将话说开后已不再别扭,酒过三巡,楚帆已有明显的醉意,他絮叨着:“韩杰,林可心是个好女人,你放开她是你今生最大的错误,你知道吗?她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你,我知道现在说这样的话早已为时过晚,但是她现在真的需要你。”

韩杰当然知道这些,他也知道一切都已经错过了,已经无法挽回了,如今还能怎么办?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

两人喝了许多,讲了许多,最后各自离开。

林可心回到看守所的号室,静静坐在床边,心里却如千层浪,今天在法庭上她也听到了量刑标准,10到12年,她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如今才深深感到自由的宝贵,环顾这个地方,真的是一秒都不想再呆,她觉得心里的那种闷,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现实粉碎了自己所有的思想,这些碎片此刻都聚焦过来,有如碎玻璃似的锋利的碴子碾磨着她,她审视着自己,不免嫌恶,有些颤栗。突然对人生第一次有了绝望的感觉,当初求学时的困难、工作的压力,甚至丈夫的背叛没有令自己绝望过,总是认为以后会更好,总是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而此时的处境仿佛将自己的所有都粉碎了,包括梦想、爱情、生活,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嘴角浮起一点嘲笑,自己还剩下什么?低头望向自己的手心,空空如也,这或许就是自己最后抓住的——一场空!

透过铁窗看了看外面蔚蓝的天空,那么蓝,纯净得没有一丝白云,林可心像陷入了无边的海洋之中,有些疲倦,有些溺水的感觉,深深呼吸着,却感到一种疼痛,想了好多好多,却独独不敢想以后,仿佛那是一个禁区,触碰不得。就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想到这里,好像一下子放松了,洒脱一些吧。

方子扬是被梦里的情景惊醒的,伸手拧开床头的台灯,控制自己沉重的呼吸,抚了抚额上的冷汗,心咚咚地敲打着胸膛,让他不由回忆着刚才的噩梦。梦里有林可心,还是初见时的样子,他把姐姐落在家里的文件送去姐姐公司,在楼梯转角处猛地撞上了林可心,她手里的文件散落了一地,但却微笑着问他有没有碰伤,他蹲下身去帮她拾文件,转头却不见了她的踪影,他四处张望,看到旁边有一扇门,他走过去推开门,却是万丈深渊,而她则挂在深渊边上摇摇欲坠,他跑过去想抓住她,却晚了一步,她掉了下去。在那一刹那,他惊醒了。

坐起来靠着床头,方子扬点燃一支烟,缓缓吐出烟雾,摇摇头,想不明白为何会做这样的一个梦,或许是日有所思吧,自从与林可心失去联系之后,他就想了许多假设,又推翻了这些假设,有时很矛盾,他想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故,比如车祸后失了记忆,但又旋即朝地上“呸”几口,心想她不会出事的,又想难道是自己把她逼得厉害,她不好拒绝,所以选择逃避,但内心却又不希望是这样的,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的心将会安放于何处呢?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街道冷清得没有人影,偶尔有一辆车疾驰而过,卷起一阵风,方子扬呆呆地站着,直到烟头烧到手上的灼热才让他回过神来,将烟头摁熄到烟灰缸里,夏日的风吹拂而来,在这潮热的夜晚,他竟感到一丝凉意,抱臂伫立,是呵,真的很冷,这是从心底而来的凉,与季节无关,与温度无关,而能让自己取暖的人,又在何方呢?他不知,或许她也看着同一片夜空吧。心底低喃着她的名字,仿若要将深深刻入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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