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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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跟着我的脚步走,不会有事的。”张梓慢慢地走在前面,右手拉着陈思雅。

在一片漆黑的山路上走着,他能看见女子的神色上有不少的紧张与害怕,心跳的声音也在寂静的山林之中响起。女生都是畏惧黑暗的,即便是爱冒险的陈思雅也不例外。不过有少年在身前保护着她,她也不会过多地畏惧,尽量让自己保持正常,可是,怕黑是一种天性,调整也需要时间。

偏僻的小山没有路灯,山间路上只有空中明月与星星洒下的淡淡的光芒,而山中的树木也不少,有的地方月光被树叶遮住了,落在地上的只有缝隙里透过的斑斑点点。

寂静,随着一两声昆虫的鸣叫,变得更加可怕。

少女放心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慢慢地走着,只是手心里忍不住出了点汗水。少女笑笑,想要松手擦拭擦拭,却被少年握紧了。

“就你那视力,松了手之后万一看不见我了怎么办?又万一找不到我你一个人留在山中,会被吓着哭起来吧。”张梓笑笑。

“我的视力可是一点五起步,有什么看不见的?你说我担心找不到你,该担心的是你吧。在南陌十几岁了都能迷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记住来时的路,你呢?”陈思雅嘟囔了一句。

“那不是迷路,那是为了欣赏南陌的景色多走走。”张梓解释了一句,想起之前和陈思雅去南陌另一座山上的时候,自己说了一句原路返回吧,可是走着走着发现走到了一条上山的路去。其实在走的时候陈思雅就有点疑惑,张梓也知道是自己走错路了,但装着什么都懂的样子选了一条小路另辟蹊径下了山。

“哦?”

“再说了,我比起一般人会认路多了,辨别方向的方法一大堆,没有磁场看指南针,有磁场看天上的太阳,没有太阳看风向···记得来时的路多没意思啊,探险与冒险,没有一点点险能被这么叫么?意外的收获才是我们最感兴趣的,记路线是你们的事,我负责应对紧急情况就行了。”

陈思雅不去拆穿,而张梓也是说的事实:少年实力很强,就算是碰见猛虎都能安然无恙,也不会在野外乱吃东西,所以记住路线的基本能力对于他来说很鸡肋,只要知道大概方位,怎么都能从山中走出去。而随意走动能发现寻常看不见的景色,这就是他们追求的意外收获。

“走吧!”陈思雅低声说了一句,山中的天然‘陷阱’可从来不是少数,有的地方会有坑,有的地方会有凸出的石头,有的地方会有螳螂等带有攻击性的昆虫。可走着张梓走过的路却让她安心:少年走过的路,不会是绝对安全的,但少年带着少女走过的路,绝对是相对平坦舒适的。

“嗯!”少年继续往前走,惊人的视线扫过前方的土地,余光静静地观察着身侧,树木,昆虫,石头,水坑一一尽收眼底,选了较为干燥的路走着,这样陈思雅走夜路不会有什么意外。换做他自己的话,早就在山林间跳跃起来了。

某时,山间忽然响起几声鸣叫,三道黑影划过了半空,遮蔽了一瞬间的月光,让两人所处的山路变得更加黑暗。

“那是什么?”陈思雅正巧看见了那一幕,黑影划过天空,但又感觉很大。她发现得晚了些,还以为是天空中有着什么黑色的东西。

被黑影吓了一跳,往前跑了跑,搂住了张梓。

“你还说你胆子大,”被少女轻轻抱着,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发生有一点点危险的可能的时候这是人类正常的应激反应:每个人在遇见危险都会最快去寻找让自己感觉安全的人和物。轻轻搂住张梓,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后者可以瞬间抱着她脱离原地,如果是野兽不追就算了,如果是有歹意的人,可就不好说了。事实上有一次在市镇上旅游的时候还真遇见过混混,也许是看陈思雅漂亮想要调戏调戏,可张梓转过身子护住陈思雅看了他们几眼散发出充满冷意的气场,混混大感恐慌,怕了!害怕的混混自然选择了走开,如此,张梓也就没有出手。

黑夜的山里,少女还是搂着少年,两只手轻轻地勾在少年的胸旁,左腿还不小心站在了少年的脚上。这样怎么走嘛,难不成像是拖着一个挂件继续走?无奈之下,少年解释了一句。

“那不是什么玩意,就是三只鸟飞过去了而已,是鸟啊!”陈思雅没能第一时间看清楚,可张梓厉害,运动思维感知周围一切,包括附近的半空,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三只飞鸟轻轻鸣叫一声从右侧的树木飞了起来,黑暗的树林中,还落了一些树叶,树枝也在微微地颤动。

“是这样啊!”陈思雅松开了手,拉着张梓。前者笑笑,继续前行。

蜿蜒地前进,慢慢的靠近着鬼火停止的山中。

渐渐地,近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味道。”陈思雅慢了下来,张梓也慢了下来,他慢下来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一处地界与上山时候的山路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有点阴深,同时,空气中的味道也没有那么清新。像是燃烧后多日残余的味道,还有类似于小时候不喜欢吃的一种蔬菜的味道。

少年从小就不喜欢吃蘑菇,只要加了一点点的蘑菇,无论再好吃的东西,在少年眼中,都会变成垃圾。

有点类似于蘑菇,也许是菇类或者菌类吧,或者是稍大一点的真菌。

想到此,又联想这几分钟走过的路面上有些石头,路的左侧或者右侧有时候会有些不规则的竖着的石头现在想来是石碑吧。还经过了一些圆圆的小包,那么看来是衣冠冢之类的了。住在山下的村民死了之后会被埋葬在山中,一

个村子的人合计了合计,会选一处地界,零零碎碎地,有了小型墓地。只是村子的人少,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都会归于自然,所以这座小山上只有一个不规则的小型墓地。上山的人们偶尔经过于此,也不会有一点点的意外。

零碎的墓碑埋在了山间的某一处,埋在了杂草之间,不去细细看的话,会以为就是一块石头。而清明节烧过的纸钱,早早就腐朽在了泥土中,残余的一点点飞絮,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张梓拉着陈思雅的手,继续走了一段距离,离蓝火近了,少女开始害怕,少年倒是疑惑地看过去。只是蓝火所在的地方有几棵小树,叶子遮蔽了,又在暗淡的天光下,隔着近百米,即便靠着张梓的眼力,也只能看见蓝火在燃烧着,若是放在近处恐怕有三个人那么大,而蓝火之中还有着无数条丝丝线线,像是血脉一样,连接着蓝火。

陈思雅害怕极了,双手都紧紧握着张梓的右手,可是后者没有丝毫的害怕,倒是在低声喃喃。

“这肯定是白磷落在了野兽身上,我倒要看看这野兽是什么,是牛羊还是狮子老虎?”

少年转过头,把手上的小夜灯调暗了点递给了陈思雅,让她整个人的气息都仿佛消失了一般,他不停止地走下去,少女也跟着,直到离几棵小树还有十几米的时候张梓停了下来。左右看看,确定了安全,示意少女在原地等他,就悄咪咪地潜行了过去。

拨开几片叶子,蓝火的真实面貌也显示了出来:一个老水牛趴在墓碑前静静地闭着眼睛,身旁还有一只老猴子弯着腰坐着,时不时往左往右看看,手上有一个山间摘的苹果,正吃着。

这一牛一猴,也正是张梓来村子时候看见的,当时的猴子骑在水牛的身上,在山间时隐时现。

“啊!”陈思雅怪叫一声,她并没有停在原地,张梓走后几秒钟她就跟上去了,也透过拨开的叶子看见了一牛一猴,惊呼道。

破烂的墓碑前,浑身被蓝火包裹的老水牛站了起来,老猴子也捡起了墓碑旁的石头,还拿了一根棍子,警惕地看着两人藏身的叶子处。

一牛一猴,就像是一只战马一位战士一样,随时准备冲锋,可不是么,现在的它们,充满了灵性在原地叫着,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威胁的韵味。

细细看的话,老水牛的眼眸中有着几分沉稳,水牛的表皮都是很厚重的,就像是盔甲一般。而猴子的眼神中充满了进攻的欲望,一旦确定两人是敌人,就会发起猛然冲击。水牛是盾,猴子就是矛。

张梓感觉到陈思雅靠了过来,却是没想到她会惊呼一声,这走近科学的再简单不过的事了,怎么会惊讶呢?也许是因为陈思雅想象过很多但是没有想象到会是动物?不去思索为啥,张梓拨开了树叶,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一牛一猴的面前,双手摊开,表示自己不会伤害它们。陈思雅见张梓走了出去,也跟着出去了。

“我们并无恶意。”张梓摊着手,不做防备。只是他倒是清楚,若是真的被攻击,这六七米的距离,足以让他随时反应过来并且带着陈思雅逃脱。

老水牛动了动脑袋,猴子像是在思索,可手中的‘武器’还是没放下。

猴子是灵长类动物,看它的样子,是听懂了些吧。

——

“我们并无恶意。”张梓继续往前走,背上的简易单肩包交给了陈思雅,穿着也单薄,在聪明的猴子看来他浑身充满了破绽,而在蓝光的照耀下,张梓脸上浮现的是自信和温柔的笑容。

渐渐地,又走近了些,猴子还在思索,而老水牛却忽然哞地叫了一声,猴子也反应了过来,龇牙咧嘴,手中的木棒在地上指了指,像是在说不能再前进一步。

离着墓碑,只有两三米了,身前的一牛一猴也是被看得清清楚楚:老水牛身上的毛发太长了,有些毛是剪了的,但更多的仅仅是梳了梳,蓝火就包裹在它的身上,仔细观察能发现有些石头被镶嵌在了旺盛的毛发之中,但大多很小,烧过一次可能就消失了。而猴子的动作虽然给人精神矍铄之感但面庞还是老了,它在走下坡路了,也许它在死之前都能保持健康和强大,但生命终有尽头。

猴子的肚腩上,还有着一道长约八厘米的伤口,就不知从何而来的了。

离墓碑近了,也能看得清整个的墓碑:它保持着完整,不到半米高。碑上没有主人的姓名,只是刻了两排字,却并不是很工整,像是常人写的,刻在了上面而已。

“余生无憾,万物有灵。”张梓轻声读了出来,在这寂静的夜中,清晰地响在了这一片墓地。

少年的气场,雄浑而又自然,经历非凡的他像是融入了自然,唤醒了自然与岁月的记忆。

猴子看着少年,忽然放下手中的石头和木棒,蹲在了地上,像是一个失去了故乡的老人,嚎啕大哭。

——

吱吱呀呀,哭泣的声音总是难听的,可是在少年看来:这哭声,代表了一段岁月。

代表了一段深情,一段友谊。

他不明白猴子为何而哭,他不知道猴子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但他相信,但凡活着,多多少少都付出过真情。

猴子也是生灵啊,它的情,比太多人更加纯粹。

他静立着,不去打扰,慢慢地等待。

陈思雅也慢步来到了少年的身旁,疑惑地看着声音苍老嘶哑如幼儿的猴子,想要问张梓,可少年轻轻竖了根手指,堵着了少女的嘴巴。

老水牛慢慢

地走到了猴子的身旁,默默无言,站在身旁,便是守护。

良久,猴子的哭声小了,它哭了,却也笑了,在空中比划了什么,朝着张梓扔过了一个苹果。

张梓接过,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原本的两三米禁地没有了,他走了过去,在墓碑前拱手拜了三拜,招呼陈思雅从简易单肩包中拿出了一张纸,叠了朵白色的丁香花,摘在了墓碑前的泥土中,随着清风摇曳。

在蓝火的微光下,白色变成了蓝色。

蓝色的丁香花啊,不知你还记得么?

“余生无憾,万物有灵。”张梓又轻声说了说,走到猴子的身边,它伸过了手,少年还以为是要握手呢,可猴子却不仅仅是握手。握手之后,又是比划了比划,还指了指老水牛,见张梓有些不懂,猴子走到老水牛旁,摸了摸它的毛发。

猴子,毕竟不是人,它为老水牛抚摸过,却是少了主人的手的温润。长毛的手和不长毛的手是两个样,而猴子看张梓年轻,而且最关键的是,张梓那一声余生无憾万物有灵给了他主人子女都不曾给它的感觉:浩瀚的温柔。即便少年的温柔和主人的温柔本质不一样,但却也是最接近的了。

“是这样么?”少年走过去,轻轻地捋了捋老水牛的长毛,他去过农村好几次,也见过类似的场景。有一次看见农民们帮水牛剪去了多余的长毛,有一次看见老大爷笑着拍了拍水牛的脑袋,说啊老伙计你跟着我也有八年了吧。

想到这,张梓也拍了拍老水牛的脑袋,朝着牛耳朵笑了笑。

“老伙计,你跟着我,也有十年了吧。”

少年的轻声,与过往的一幕幕重叠了起来,主人还在的时候,有一次,给老水牛整理了毛发,站在椅子上的主人俯身对着牛耳朵笑了笑。

“老伙计,你跟着我,也有十年了吧,”

地面上,又一次响起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陈思雅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不去问张梓为何能这么快和它们像是熟悉了,她不想去打扰,不想去打扰真实情感的流露。

“是啊,万物,皆有灵。”她轻声嘀咕了一句,眼眸变得微微湿润,她不知道为何,但是看见这一幕幕,控制不住自己。

她看见张梓对着老水牛说了些什么,她看见老水牛慢慢地趴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睡去,就像是睡在父母怀抱中的孩童。她看见猴子走了过来,注视着一人一牛一语不发,只是悄悄地作了个揖,动作却是很不标准。做完之后又回到了墓碑旁,吃着没有吃完的苹果。

也许,只是为了让思念,不要那么快飘到远方。

少年回过头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扔了过去,猴子连忙起身去捡,可在最后关头醒悟过来,张牙舞爪着做出凶狠的模样,却是没有出声。

张梓笑笑,同样也没有出声。

良久,良久,树林里的时间悄然流逝,黑夜,变成了黑夜。

“我们走吧。”良久,张梓走了回来,对着陈思雅说道。她看了看墓碑旁,点了点头。

墓碑旁,老水牛已经睡去,它的鼾声清晰可闻,猴子倒还活泼——少年也和猴子嬉闹了一会儿,还问他睡不睡,猴子听懂了,摇了摇头。时间慢慢地流逝快到凌晨了,下山还需要时间,少年便准备离去。

蓝色的火焰,静静地飘在墓碑旁。

向着猴子挥了挥手,走过了小树,踏上了上山的路。

“哟,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哭了一样?”下山的时候,张梓忽然问道。

“哪有?你看错了,这大黑夜的,你看得清啥,乱说话。”陈思雅有些嗔怒地打了一下少年的肩膀。

“可我明明看见你···”

“好啦,我们下山吧。”

墓碑前,猴子静静地守护在老水牛的身旁,它看了看墓碑,回忆着过往,主人说过,因为一件事她懂了很多,她的前半生留了遗憾,后半生不会有了。

主人常说一句话啊,猴子看着两行字,嘶哑地说了出来,仔细听,一如人语。

“余生无憾,万物有灵。”

是啊,余生无憾,万物有灵。

万物皆有灵,且行且珍惜。

——

“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少年少女回到了大叔家,此时已过凌晨,大叔的两个儿子上了床,两个老年人早已睡去,而大叔还在院落中等待着,见张梓他们回来了,就问道。

“有是有,不过她累了。”张梓指了指陈思雅,少女已经是一脸疲惫,这问话本就是大叔轻声问张梓的,疲惫的少女听不清楚,“我先陪她进去了啊,明天问。”

一男一女,慢慢走回了左侧的屋子,而大叔也笑了笑,进屋子陪老婆了。

左侧的客房里,陈思雅脱了衣服,躺在了床上,旅游了一天,又走了让她害怕的山路,心思还动荡了,回来的时候感觉到了疲惫,也就张梓还生龙活虎的仅仅有点小迷糊。可她也知道不是一个人住,所以还快速地穿上了黑色的短裤和浅黄色的短袖,躺着了。

不到一分钟,均匀有序的呼吸声就响了起来。

屋子内,张梓无奈地摸摸眉头,给陈思雅盖了被子,简单洗漱了,从大背包中拿出风衣给自己盖着,也睡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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