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我希望大家可以开诚布公，尽量把事情说的清楚、明白。”拉法斯坐在椅子上啊，收起之前拒人千里的态度，“赫尔提·阿巴杰斯是我们银行的重要合作伙伴，所以我不能对任何针对他的诽谤视若无睹，除非你们言之有据。刚才多有得罪，希望不要见怪。”

“你多虑了，拉法斯先生。”宇文碎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理解您的苦衷。”

在成功“恐吓”拉法斯之后，三个人重新坐在办公桌旁，开始谈判。

“宇文先生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呢？”拉法斯率先发难，可能是对于自己之前的失态很愧疚，急于再度夺回主导权，“您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布拉迪威德银行的行长，但为何要谎称自己只是一个区区的‘特派员’呢？”

不得不说，拉法斯现在心绪烦乱，以至于说话太急，完全不考虑后果。如果他能一直保持一开始的那份冷静，宇文碎就不会找到可趁之机。可惜他方寸大乱，可惜没有机会重来，可惜他的对手——宇文碎善于抓住一切漏洞。

“应该说，我曾经是布拉迪威德银行的行长。”宇文碎翘起二郎腿，“不过在银行正式运作起来之后，基于我们商会的内部安排，我从行长的位子上下来，去负责其他业务了。这次前来，身份就仅仅是一个特派员而已，只是我的秘书——普莉希拉小姐还没有适应我的新身份而已。我并非有意欺瞒，这只是一个尴尬的误会，难道说，如果我依旧待在行长的位置上，您对我的态度就会有所不同吗？”

面对宇文碎带有挑衅意味的问题和笑容，拉法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一笑了之，化解尴尬。不过如此一来，主动权自然就落到宇文碎手中。

“拉法斯先生，恕我直言，贵行与赫尔提·阿巴杰斯之间，恐怕不只是贸易伙伴这么简单吧？”宇文碎胆子大了起来，开始把自己的推测当成事实，化作逼迫拉法斯的利器，“如果没有您的兄长，是不是这种贸易伙伴的关系就不存在了呢？”

“确实，我的兄长——勃艮第·布拉德雷作为现任布利斯隆大公，声誉颇高，如果没有他的关照，我们或许无法结识赫尔提先生这样伟大的商人。”拉法斯音调略微有些异样，似乎有些得意，“但是行走商场，最重要的就是‘信誉’二字，赫尔提先生与本行之间已经产生了深刻的信赖关系，我们并没有辜负大公的期许。”

拉法斯想要表达的是“离间计是没有用的”，这种想法源自他对宇文碎的判断，他认为宇文碎的目的在于，通过抬高他哥哥的作用，对他的心理造成打击，以此制造他们关系之间的裂痕，从而破坏掉他们的同一阵线。不过，宇文碎哪里需要制造裂痕呢？在千疮百孔的关系上盖上一层纸，并不代表修复疮痍本身——旁观者清，宇文碎早就看到那些在薄如蝉翼的纸下，隐藏的无法愈合的缝隙。

而他，只是要放一把火，把这层纸烧掉而已。

“那还真是……奇妙啊，为何您这样的商人，会和一个奴隶贩子搅和在一起呢？”宇文碎这个问题，点燃了拉法斯心中第一份怒火。

联邦是两片大陆之上，对于商人而言，最为开明的国家，但即便如此，有些行当注定会为人所不齿，首当其冲的就是奴隶贸易。血淋淋的金币不具有价值——这是联邦的开国元勋，西奥多罗·威尔第的原话，他本人对奴隶制度本身都嗤之以鼻，对奴隶商人更是打从心眼儿里瞧不起。人活一世，各有苦衷，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怜悯那些将痛苦施加于他人的恶棍。而林特帝国作为奴隶制横行的国家，对于奴隶贩子的容忍依旧是有限度的。在林特，受到尊崇的一定是王公贵族，以及教会的人员，商人这一群体本身就受到欺压。奴隶贩子虽然赚的钱多如牛毛，但受到的白眼，也绝不在少数。

但是，如果一个行走在其他行当的商人，突然和奴隶贩子有了牵扯的话，就会影响到他的信誉。银行家，作为一个兴起没多久行业，信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偏偏一个银行，就和臭名昭著的奴隶贩子，成了“关系不错的贸易伙伴”，这可是奇耻大辱。这家银行的客户都会想到一件事：这破银行靠谱吗？难道要靠贩奴隶来维持吗？这一点，足以从根本上毁掉这家银行。

简单地说，就是只要拉法斯还有点脑子，就绝不该和赫尔提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又是谁造成的呢？只能是来自他哥哥的强硬命令吧，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兄弟二人的矛盾才会进一步升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

宇文碎挥手打断拉法斯的话，说：“如果我们还要继续兜圈子的话，还是就此别过吧。作为布利斯隆银行的行长，您应该清楚现在的处境，毕竟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只说明一点：布拉迪威德银行，愿意向您伸出援助之手。关键在于，您是否愿意握住这只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拉法斯就已经失去了拒绝的资本——对手既然知道了你的底牌，就没有虚张声势的必要了。

“援助之手？如果连生病的部位都搞不清楚，能保证药到病除吗？”拉法斯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向套一套宇文碎的话，看看他是否真的了解布利斯隆银行的处境。如果他了解，那么“援助之手”的说法就有七分可信；如果他不了解，说得再怎么好听，是趁火打劫。

“就像我说的那样，赫尔提·阿巴杰斯是我们的老对手。据我们所知，他是想挑起林特与联邦的纷争，将卢文特城与坦奎科领变成战场，趁机谋取在林特帝国的贵族身份，这个计划的导火索，恐怕就是贵行吧。如果您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不妨好好想一想，贩运奴隶这种事儿，能让赫尔提攒下十万金币的存款吗？”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拉法斯眨两下眼的功夫，就理解了宇文碎话中的深意，不禁大吃一惊，“口口声声说你们是敌人的关系，暗地里却把那么一大笔资金贷给对方，难不成是蓄意坑害我们林特帝国吗？”

“金钱是一种伟大而又单纯的力量，我说它是白的，就绝对黑不了。”宇文碎笑着说，“拉法斯先生，您觉得以大公的名义作出的信誉担保，能否洗刷‘与奴隶贸易有染’这一污点呢？”

“你觉得大公会牺牲自己的信誉，来弥补我的过错吗？”拉法斯说这句话的时候，苦笑了一下。

“当然会啊，如果您就是下一任布利斯隆大公的话。”

“你说……什么？”

“拉法斯先生，只要您点个头，我就会为您献上本商会精心准备的‘援助之手’。”宇文碎胜券在握，“虽然没有办法向您保证，不过我觉得，您的名字，应该会成为林特帝国历史上，颇为光辉的一笔。”